《星歌传》肥鱼悠悠

172、过往

　　萧焕昭见李怀兮穿得单薄，就捧她出水，船上的公孙羽抖开萧焕昭的大氅，将她裹住。

　　萧焕昭也随后上船，李怀兮双手抓住他的衣襟，萧焕昭环着她的腰，两个人抵着额头说话。

　　在岸上的慕容绪听见响动，立刻派了几艘快船，冷霜也已经跳入水中，见李怀兮和来人亲密相拥，他们一时有些无措。

　　按正常人的想法来说吧，有陌生男子敢偷窥李怀兮的窗子，应该狠狠的打一顿扔到海里，可跳船扑向人家的是自家殿下，现在钻到人家怀里不撒手的也是自家殿下，登徒子三个字实在没脸说。

　　李怀兮见萧焕昭身上衣衫尽湿，他的大氅又在自己身上，担心他着凉，从萧焕昭怀里蹭着脸，转头对冷霜道：“取我的大氅来。”

　　冷霜应了，游回楼船，拿来李怀兮的大氅，送到萧焕昭的小船上去，冷霜和慕容绪等人见了萧焕昭的模样，猜想此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襄王萧焕昭。

　　李怀兮将自己的大氅给萧焕昭披上，接着跟萧焕昭说话：“我才不会答应呢，曲义诚想得也太美了。”

　　萧焕昭心里感到万分妥帖：“是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现在身子好了，在我这里住段时间好不好。”

　　“小馋猫，我是偷溜出来的，一会儿就回去了。”

　　李怀兮恼道：“人家想要个孩子嘛。”

　　萧焕昭轻轻的亲吻她的脸：“小傻瓜，我不在你身边护着你，怎么能放心让你怀着孩子。”

　　“讨厌，人家能照顾好自己。”

　　两个人站了一会儿，冬日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暖融融的令人沉醉，好像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良久之后，萧焕昭轻声道：“我要走了。”

　　李怀兮道：“你要路过周国的地盘，我派人护送你。”

　　“不用，我和公孙羽两个人不需要怕什么人，人多反而麻烦。”

　　“嗯。”

　　李怀兮放开萧焕昭，看见公孙羽站在他们身边，脸上的表情分外熟悉：“师父好。”

　　公孙羽冷哼道：“你可算还记得师父。”

　　李怀兮恋恋不舍，距离上次见他，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上次两个人还相处了几天，这次却只能匆匆说几句话，下次见面却不知是何时。

　　萧焕昭轻吻过她的额头：“乖，我会再来的。”

　　“太危险了，下回我去找你。”

　　“不许胡闹。”

　　目送着萧焕昭远去的背影，李怀兮觉得心底万分失落。

　　在回邺城的路上，李怀兮坐在马车中，一边处理公事，一边抱着萧焕昭的大氅，大氅上面仍留有萧焕昭身上的味道，她抱着根本不舍得松手。

　　在李怀兮的马车后面，跟着的是李敦的马车，冷霜和慕容绪正一起拉着李敦说话。

　　慕容绪道：“李先生，殿下平时最是尊重你，你可要劝劝她？”

　　李敦道：“你觉得我能劝？”

　　慕容绪道：“我就是觉得我不行，才找你的啊，女人心我又不懂。”

　　慕容绪说完，又把目光转向了冷霜。

　　冷霜望着车顶，眼神呆滞，喃喃道：“原先我觉得，陈凌已经够英俊了，可等我见到了襄王，才知世上有这样好看的人，姐姐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

　　慕容绪怒道：“你们女人不能只看脸！要重视内在！内在懂吗？”

　　冷霜奇道：“我喜欢看脸啊，襄王不光脸好看，身材也蛮好的，有什么问题吗？”

　　慕容绪气得不想理她，只是扔她脸上一块手巾擦口水，李敦劝道：“慕容绪，我觉得殿下情根深种，难以自拔，我们也别劝了，幸好殿下头脑还算清醒，没抛下我们跟襄王跑掉是不是？”

　　慕容绪叹道：“可是襄王只露了一面，殿下就敢跳江，要是襄王肯留下陪她几天，恐怕她刀山火海都敢跳。”

　　李敦和冷霜都觉得无法反驳，李敦想了一会，劝道：“其实以我所想，襄王比曲昊煜可好得太多，殿下喜欢他，如果殿下嫁给他，两人相处起来也不会有太多龃龉，而且梁国富裕，我们雍地最缺的，就是银子，梁国虽然还有两个成年皇子，但吴王宣王都是废物，如果梁国和雍国能够合为一家，我们将来可比晋国还要强大。”

　　慕容绪犹豫道：“襄王不是娶过王妃吗？”

　　“无妨，欧阳珊原本是宁国的公主，现在宁国都没了，她算什么？且欧阳珊早因妒忌伤人之事被襄王幽禁，被废黜是早晚的事。”

　　冷霜接道：“欧阳珊？是不是曾经派人刺杀过我姐的人，襄王为什么不杀了她？”

　　李敦道：“根据建淮城那边流传的消息，襄王一是想让我们殿下亲自动手，二是欧阳珊若死了，梁皇难免还要指婚旁人，襄王不愿耽误他人，只想等着我们殿下。”

　　冷霜听得泪花都在闪：“真的？襄王对我家姐姐真好。”

　　慕容绪撇嘴道：“男人的鬼话你也信，欧阳珊去年还因妒忌伤人呢，难道那人也是你姐？”

　　“哼！”冷霜恼怒的转过头不去理他。

　　李敦劝道：“襄王身为贵胄，身边当然少不了女子侍候，但襄王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至今尚无子女，又幽禁了正妃，联姻上诚意已经足够了。”

　　尽管慕容绪不喜萧焕昭，但他不得不认同李敦的意见，与梁国联姻，好处比和周国的那个曲昊煜强多了，毕竟曲昊煜太欠揍了，慕容绪要管不住手了，他是李怀兮的贴身护卫，难道以后要天天看见曲昊煜，简直太恶心。而且周国也远不是强国，雍周两地合起来的地盘人口，跟晋国梁国相比，也是最弱小的。

　　慕容绪等三人暂时达成一致意见，且为了萧焕昭的回程安全，无人再提及此事，因为消息一旦泄露，曲义诚就可能派人截杀萧焕昭，以李怀兮的痴情，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

　　回到邺城，李怀兮又陷入了无尽的公务之中，而李敦出色的行政能力受到了大家的认可，李怀兮也尊其为李相。

　　因为公务繁忙，李敦经常住在宫中，反正皇宫已经空了，有的是屋子，李怀兮叫人收拾出来一间宫室给李敦暂住。

　　这里是李贤妃曾住过的宫室，建筑宽敞华丽，里面奢侈的陈设已经搬走了，李敦一个人住在里面觉得有些空旷，有时晚上睡不着，就出来逛逛。

　　李敦在宫墙内随意走走，打算走累了就回去睡觉，宫内的侍卫们都认识他，也无人阻拦。

　　李敦转过两个拐角，看见一处宫室房顶上坐着一人，李敦下了一跳，还以为是刺客，待仔细看去，发现是李怀兮。

　　李怀兮坐在房顶上，手里拿着一壶酒，正在抬头望天，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李怀兮半夜睡不着，跑到房顶上吹风，心里想起萧焕昭曾给她读过的诗，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只觉字字都说到了她的心底。

　　正在叹气时，她发现了站在宫墙下的李敦：“李相，上来坐。”

　　说着拍拍身边的瓦片，然后李怀兮看见李敦一脸为难，然后开始慢悠悠的卷袖子。

　　李怀兮才想起李敦不会武功，担心他把老胳膊老腿摔坏了，跳下房顶问道：“李相，这么晚还没睡？”

　　李敦不敢问李怀兮为什么没睡，劝道：“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吧，殿下虽年轻，可也不能总这样熬着。”

　　李怀兮笑道：“怎么，李相很年轻么？”

　　李敦近日来，总觉得李怀兮对他的信任有限，毕竟李敦在晋国时，就换了好几个老板，所以李敦话题一转，跟李怀兮道：“殿下莫要忧心，襄王对您情深意重，你们还年轻，以后总有机会，人生际遇很奇妙，惊喜也时有发生。”

　　李怀兮道：“是么？”

　　李敦道：“殿下知道我是尚城人，是因被欧阳全夺了家财，才逃去晋国的，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在做生意的时候，遇见过一位姓李的商人，他年纪与我相仿，为人温和厚道，他有一个独养女儿，我就想与他定亲。”

　　李怀兮想起往事：“李相，你就是父亲遇见的那个朋友吗？”

　　李敦点头道：“殿下的父亲人品极佳，实在难得，所以我才想和他结亲，哪知殿下的父亲说起想要女儿点头才能答应，我就觉得更靠谱了，独养女儿多半天真善良，没有心机，可能难以持家，但我家中人口简单，没有乌七八糟的事，媳妇单纯些也不是坏事。”

　　李怀兮一直安静的听着，只是在听到天真善良几个字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李怀兮知道李敦当年在尚城也算是个大富之家，本不是李文宁这样的家世能攀上的，但父亲确实人品过硬，才能得李敦看重，且李文宁也确实从不说谎，他口中的女儿美若天仙，性情柔顺，啥啥都会并不是吹牛，而是他真的这么以为，所以李敦，大概是上当了。

　　李敦又道：“我的妻子长得很美，儿子像她，是个英俊的少年，脾气也很好，可惜当年我家的财富被欧阳全盯上，欧阳全抓了我的家人，我拿银子去赎，可他仍然下了毒手，欧阳全也不想放过我，后来我侥幸逃脱，听说你父亲过世的消息，还去李家村找过你，但你家里已经人去屋空。”

　　李怀兮对李敦施礼道：“李相，父亲以前经常跟我提起您，说您对他颇为照顾，这里我代父亲谢过了。”

　　李敦赶紧还礼：“殿下客气，微臣不敢。”

　　李怀兮又道：“李相与我家既是旧交，今后李相若有什么事，尽可提起。”

　　李敦垂首道：“不敢。”

　　送走了李怀兮，李敦方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李敦一向为自己的儿子骄傲，那孩子聪敏好学，长相又好，如果没有这诸多变故，也许自己的儿子已经娶了李怀兮为妻，李敦膝下也该有了孙子孙女嬉笑环绕，让他享受天伦之乐，可如今自己的儿子已化作山野中的荒草，李怀兮却一飞冲天，自己虽然跟着李怀兮也踏上了青云路，可终是心中荒芜，无法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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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引自李白《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