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歌传》肥鱼悠悠

165、进攻

　　落霞山的冬天，刚刚下过场雪，整个落霞山都被白雪覆盖，又是个能冻掉鼻子的天气，林昆自营帐中走出来，对着漫山的大雪叹气，自从林初战死，他就很难能在青梅镇过上以前舒坦日子了，他必须承担起林初的责任，带兵巡视落霞山。

　　林昆怀念原先在青梅镇过冬的时候，有室内温暖的炭火，精致的美食，还有热情的女人。

　　哪像这个破地方！天气冷得要死，点上两三盆炭火都没用，帐子外已经盖了厚厚的毡子，可仍然无法完全阻挡外面的寒风和嘈杂，寒气如同细针般无孔不入，刺破身上的毛皮和肌肤，直接钻入到骨头里，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

　　然而林昆不敢违抗林理的命令，林理下令，今年冬天，北地的战争已经结束，要时时防备着北地人袭击宁国。

　　林昆深觉父亲多此一举，宇文原与拓原部的大战，自己损失也不小，还需要整合两部，这可不是一两年就能办到的事，内部不稳，怎么能进行外战？

　　两年前的呓语雪原大战，林初大败身死，麾下兵力仅存一半，林理将残兵拨到林昆麾下，让他巡查落霞山。

　　林昆今年初秋再次进了落霞山，用几个月的时间将落霞山来来回回溜了个遍，不胜其烦。

　　不要说什么北地大军，包括昔日星野部和元野部的那群匪徒，都逃得无影无踪，连条狗都没有留下。

　　如今大雪封山，连野味都打不到，林理命令林昆要待到明年春天才能换防回青梅镇，而林理本人，也带着麾下的两万骑兵，守卫在星野原。

　　林昆两年前初来的时候，还能做到每日派斥候在落霞山游荡巡查，可总是一无所获，往后就懈怠了起来，只是随意命人巡查，对于巡查的结果，也懒得去听。

　　整整两年时间，林昆已经对巡查之事厌烦至极，一大早对着漫山大雪咒骂了几句，就想回营帐去睡个回笼觉，他原先不敢在营中放女人，后来实在忍受不住，偷偷找了几个年轻女子藏在帐中取乐。

　　昨夜闹得晚了些，林昆早起就倍感乏力，出帐透了透气就回到营帐里，由人服侍着歇下。

　　迷糊着睡了不知多久，林昆恍惚中听见有喊杀之声，开始以为是梦魇，直到身边又响起了女子的哭声，还有侍卫冲进营帐的喊叫声。

　　林昆惊骇坐起，可为时已晚，袭击者已经攻入了他的营帐，林昆连来袭者的模样都未看清，就已被一刀砍断了脖子。

　　林昆在落霞山巡查，是林理两万骑兵的前哨，但他疏于防卫，被江恒的先锋偷袭，仓促之间没有防备，全军覆没。

　　李怀兮带着星歌部的全部精锐，共三万骑兵来到落霞山，在落霞山谷里歼灭了林昆的兵力，就开始着手部署与林理的战争。

　　虽然林昆疏于巡查，又因兵力不足，被李怀兮钻了空子，但林理绝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对手，林理麾下的两万精骑，是宁国最精锐的一支军队。

　　林理的骑兵之前跟着林理，在星野原和暗语森林围剿星野部和元野部，与两部之间的仇恨早就不可化解，而戍守在青梅镇尚有三万步兵，是北地与宁国都城邺城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

　　戍守青梅镇的步兵，虽然也是林理麾下，但之前并没有跟着林理去清剿星野部和元野部，平时也捞不到什么油水，只能靠一点微薄的军饷度日。

　　两年前林初大败，欧阳栩身死，欧阳瓒与周国的战争毫无建树，宁国内政越发萎靡，林理又没有了星野部元野部可供劫掠，近日来对骑兵的供给还算勉强，对步兵就差得远了，几乎难以顾及。

　　这些消息通过宋离送到李怀兮手中，李怀兮打算将青梅镇的兵力收为己用，但是林理的骑兵不行，他们与两部的仇怨太深，无法共存。

　　李怀兮的计划是，由李怀兮本人出面诱敌，引林理入围，他们双方兵力所差不多，无法围而歼之，只能利用地形。

　　在落霞山脉中，有处狭窄的山谷，距离星野原到落霞山的入口不过十余里地，山坡上树林遍布，尽管是冬天，也很适合隐蔽埋伏。

　　林昆被杀，林理定能很快就得到消息，他会对李怀兮的骑兵进行探查，一旦发现来到落霞山的只有李怀兮的部属，以林理对星野部和元野部多年来的欺压与轻视，足够让他不顾危险，轻敌冒进。

　　听了李怀兮的计划以后，江恒慕容绪尹清等人纷纷摇头，江恒道：“姐，你不能再以身试险。”

　　慕容绪也道：“不错，铁甲卫机动性不足，若以轻骑诱敌，难以护你周全。”

　　李怀兮重伤之后，左手难以用力，骑马的时候若要用刀，就很难做到控马娴熟，以轻骑诱敌对于她来说，确实困难，此事虽未公开，可江恒等人都是清楚的，李怀兮知道他们不会让自己再次涉险，只能叹气道：“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站在一边的冷霜道：“姐，我可以扮成你去诱敌。”

　　李怀兮恼道：“不可以，我怎么能叫小丫头替我涉险？”

　　冷霜怒道：“我不是小丫头！”

　　慕容濛一拍桌子：“我孩子都有了，不是小丫头，我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觉对方不会退缩，干脆当场打了起来，誓要分个胜负。

　　李怀兮帐中的几个男人包括江恒都看得兴致勃勃，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李怀兮揉着额头道：“别闹了，我们先说下其他的细节。”

　　林理得知林昆被杀的消息，已经是两天后的事，直到此刻，林理才知林昆多日以来，都没有认真派过斥候查探落霞山的情形，所以大多数人是在对来袭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杀。

　　在袭击林昆时，李怀兮有意放走几人，只为将消息漏给林理，她先前已派了十几名探子进入星野原，假扮北地商人散播消息，只说李怀兮因宇文原迎娶张清颜一事，与宇文原起了争执，在北地无处容身，才被迫回到落霞山。

　　几天后，林理派出的斥候又传回消息，李怀兮已经离开了落霞山谷，向星野原赶来。

　　李怀兮身边只带了三千骑兵和几千老弱，与林昆麾下残兵带回的消息基本一致，所以林理判断，李怀兮被宇文原驱逐，身边没有多少兵力，林昆兵败，都是他自己太过轻敌所致。

　　所以在听到了李怀兮的消息之后，林理立即带领主力兵马向落霞山谷疾行。

　　双方在落霞山口相遇，林理已远远见到了对方队伍中的一位年轻女子，女子身穿一身黑色猎装，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头发高高束起，神情高傲，与林理打听到的消息一致，想必正是李星歌本人。

　　林理略一思索，下令全力攻击！

　　林理知道林昆并没有带太多物资进入落霞山，仅够林昆麾下的一千多人支持到春天，远不够李怀兮属下所用，落霞山里的冬天也没有太多的食物，李怀兮需要到星野原来寻找食物。

　　所以林理对于李怀兮会出现在星野原与落霞山的交界处这件事，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反而一直在等着她，等她出现，好一举将其歼灭。

　　李怀兮那边也看到了林理的骑兵，她拨转马头逃跑，她手下的骑兵也随她逃走，可面对如此机会，林理哪能放过，立刻穷追不舍。

　　林理追逐李怀兮一段时间，虽然李怀兮是仓促逃走，神色惊惶，但李怀兮所部，都是机动性极强的轻骑，难以抓住。

　　不知不觉中，林理已深入到了落霞山谷内部，当他发觉事情不妙的时候，为时已晚。

　　前方被追逐的李怀兮带兵越过一道小溪，隐身在树林之后。

　　林理急命军队停下，抬头向四周望去，山谷两面山壁陡峭，树林茂密，即使冬天，也很难看清树林后面是否有埋伏。

　　此刻将近黄昏，今日天气不似平时寒冷，前几日下过的雪已经融化了一部分，山谷中的道路泥泞不堪，马匹难行，因为急速追击的缘故，林理的骑兵已经扯成了一条细线，在狭窄的山谷里，首尾难以相顾，林理心中大骇，急令队伍后退防御。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落霞山谷的上空飞下无数羽箭，击向林理的军队。

　　几轮羽箭过后，林理的骑兵已经七零八落，他们深入落霞山谷，队形散乱，山谷中又没有遮挡，大多骑兵都中箭受伤。

　　林理命令军队后撤，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山谷中的退路已被截断，李怀兮命尹清守在最外侧，在林理入局后，尹清下令在林理的来路上扔下碎石，阻断林理的后路。

　　羽箭之后，就是火攻，山坡上的伏兵扔下事先捆扎好的树枝枯草，然后射下箭矢点燃，林理的骑兵骤然中伏，又被先前的几轮羽箭射伤，尽管山谷之中，道路泥泞，被点燃的树枝枯草很快就熄灭，可仍给林理的骑兵制造了足够的混乱，火光让马匹惊恐嘶叫，在山谷之中，奔逃踩踏，李怀兮才带着星歌部现身。

　　林理又惊又惧，他尽力收拢军队，想伺机突围，远远望见李怀兮等人出现，见对方身影，有些还很熟悉，都是昔日在他的铁蹄之下，无处容身的星野部和元野部的人，且人数之众，不止万人。

　　林理狂笑：“鼠辈！也想灭我宁国大军？”

　　林理麾下的骑兵也都跟着狂笑，他们绝望的面孔混着脸上的血迹，显得越发狰狞。

　　山坡上的人没有说话，山谷中的人曾经肆意践踏他们的生命和尊严，掠夺他们的财产，欺辱他们的妻女，对于这样一群人，还能有什么话可说？

　　没有。

　　落霞山谷之战在黎明之前结束，鲜血融化了山谷中最后残存的积雪，将谷底染成红色，李怀兮骑马踏过鲜血汇成的溪流，下令道：“去青梅镇。”

　　林理在落霞山兵败被杀的消息与李怀兮的骑兵几乎同时到达青梅镇，李怀兮命人将林理与林昆的头颅插在枪尖上，立在青梅镇城外，放出消息：降者不杀。

　　青梅镇的守将不知姓名，只是略一犹豫，就已死在属下手中，李怀兮随即接受投降，进入了青梅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