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糖霜》纪云亭

4、第 4 章

　　中午孙卓找陈君霆一起去员工餐厅吃午饭。
　　孙卓说：“我听说上午唐宝婵大闹二十八层，差点血溅金霆，被你救下来了？”
　　陈君霆语气有些愠怒：“陈福东造的孽。”

　　他想起唐宝婵吓得面无血色的样子，难免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对陈福东怒意更甚。

　　孙卓忿忿不平：“这个陈福东太过分了，把小姑娘逼成什么样了。”

　　陈君霆：“我已经让他打包东西去餐饮部了。”

　　“干得好，早该收拾他了。话说回来，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没想到还挺勇猛。”

　　陈君霆冷哼道：“呵，莽撞，冒失。糖之屋能在她手上活下去就出奇了。”

　　孙卓饶有兴致地问：“你对她到底敢不感兴趣？”
　　陈君霆表情一僵：“什么？”

　　孙卓自知口误，连忙改口：“哦，我的意思是……你对糖之屋感不感兴趣？”

　　陈君霆沉吟片刻，说：“你找第三方机构调查一下糖之屋的财务状况，看值不值得出手。”

　　“哦……”孙卓拖着长长的音调，眼神里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

　　唐宝婵一大早从噩梦中醒来，发现安然无恙地躺在自己床上，发出感慨——活着真好。

　　她想到了昨天陈君霆一路将她抱到沙发上的情形，那个人看上去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倒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

　　她换衣服出门，去糖之屋买了最好吃的面包，打算送给陈君霆，以感谢他昨天的仗义之举。

　　另一方面她也是存着其他的小心思的——万一陈君霆吃完之后觉得糖之屋还不错，就动了恻隐之心出手相救呢。

　　唐宝婵在金霆楼下的时候有些犹豫，昨天她在二十八层恐怕已经一战成名了，今天不想承受众人的目光。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忽然看到了陈君霆的助理白溪！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唐宝婵听到白溪在和什么人通电话，语气急促：“陈总还没开完会吗？”

　　在听完对面说话之后他催促道：“提醒陈总一下，再不出发下午的见面会恐怕要迟到了。”

　　唐宝婵等他收线之后便凑过去打招呼：“你好，白助理，还记得我吗？”

　　白溪对眼前这个呛辣的美女印象太深刻了，昨天大闹办公室让陈福东吃瘪的情景让他记忆犹新啊。

　　白溪彬彬有礼地说：“你好，我记得你，唐小姐。”

　　“白助理，昨天谢谢你帮忙办理支票。我带了我们糖之屋的面包给你表示感谢。”

　　白溪可不敢领功，婉拒道：“唐小姐客气了，我只是按照陈总吩咐做事。”
　　“那……你能帮我转交给陈总吗？”

　　白溪摸不清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不敢有自己的态度，只客气地说：“陈总一会儿就下来，不如唐小姐亲自给他吧。”
　　“哦，也好。感谢的话还是当面说才有诚意。”

　　这时候一阵凉风吹来，唐宝婵感觉凉风穿透外套直接吹进了衬衫里。
　　她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抱住双臂。

　　唐宝婵问白溪：“外面风有点大，我能不能先上车等着？”
　　白溪点点头：“嗯，我帮你开门。”

　　说着将唐宝婵带到车前，拿着遥控器打开车门，请唐宝婵入座。
　　计划通！

　　唐宝婵心虚地坐进车内，关上车门，焦急地望向大楼门口的方向。

　　几分钟后她看到陈君霆从大楼里走出来。一身西装趁得他身型颀长，气场强大。

　　他冲白溪摆了摆手，示意出发了，随即向车门方向走去。
　　唐宝婵立刻缩到车窗下面。

　　待陈君霆打开车门，才发现一个女人小猫似的蜷缩在车后座上。
　　他吓了一跳，大声问：“谁？”

　　唐宝婵坐直身体，讨好般的冲他笑了笑：“嗨，陈总，surprise！”
　　一点都不surprise！

　　陈君霆眉头微皱：“你在这里干什么？”
　　唐宝婵解释：“为了感谢您昨天仗义相救，我给您送好吃的了。这是我们糖之屋销售最好的几样面包，新鲜出炉的，您尝尝？”

　　陈君霆轻轻点了下头：“嗯，东西放下，你走吧。”

　　说着坐进车内，关上车门，见唐宝婵一动不动，催促道：“我有正事要办，你可以下车了。”

　　唐宝婵用央求的口吻说：“我知道您很忙，所以我只占用一点点您坐车的碎片时间，可以吗？”

　　陈君霆语气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下车。”

　　唐宝婵摇摇头，用可怜又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昨天我们也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了，您能听我说几句吗？”

　　陈君霆看了眼手表，眉头微皱，时间紧迫，便不和她废话。
　　他对驾驶座上的白溪说：“开车。”
　　车开上路，绝尘而去。

　　唐宝婵赔着小心说：“感谢陈总给我这个机会。”
　　陈君霆冷声道：“刚刚让你下车你不下，中途我可没时间停车。”

　　唐宝婵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样子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就喜欢坐车。呵呵，我还第一次坐宾利，特别舒适。”

　　陈君霆简直被她的厚脸皮打败了，便由她去了。他打开电脑查看文件。

　　唐宝婵想既然上了陈君霆的车就代表有机会，但也不能一开始就直奔主题，需要循序渐进。先用糖之屋的美味铺垫一下，等他态度有所松动，再动之以情。

　　于是唐宝婵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问：“你那么忙，还没吃午饭吧？要不要现在尝尝？”

　　陈君霆眉头微皱，侧目看她：“你们糖之屋食物安全问题闹得沸沸扬扬，你给我吃这个？”

　　唐宝婵连忙辩解：“出问题的只有一家店里的部分产品，其余店都是好的。”

　　陈君霆冷冷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行走商场这么多年，我只确信一件事，就是当一个公司被报道出一个问题时，它存在的问题肯定不止一个。”

　　唐宝婵信誓旦旦地说：“这些面包绝对没问题，里面没有奶油，百分百安全的，不信我先给你试吃一个！”

　　驾驶座的白溪听了大惊失色，在车内吃东西是老板的大忌。他透过后视镜看着唐宝婵，说：“不好意思唐小姐，请不要在车内吃东西。”

　　唐宝婵听了立刻将面包塞进包里，连声说：“好的好的，抱歉。”

　　十分钟之后，唐宝婵感到肚子有些饿。
　　她偷偷看了陈君霆一眼，见他专注地看着电脑，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将脑袋探进包里深深闻了闻面包的香气。随后又将脑袋伸出来，将包包拉链拉好，以免有食物气味泄露出来。

　　陈君霆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觉得她像仓鼠似的鬼鬼祟祟，顿觉好笑。
　　他伸出手，说：“拿来。”

　　唐宝婵见他表情肃然，一副要把她的东西从车窗外扔出去的架势，立刻摇摇头，像护食小狗一样护住自己的包包，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眨着，仿佛在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她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噜噜响起来。
　　陈君霆无奈地说：“想吃就吃吧。”
　　唐宝婵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不想。”
　　可是肚子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又咕噜噜响起来，仿佛在说——不，你想！
　　唐宝婵尴尬得小脸一红。

　　陈君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给我。”
　　“啊？”唐宝婵眼神里带着疑惑。
　　“给我一块面包，我饿了。”
　　“哦。”唐宝婵立刻打开包包，拿出一块面包递给陈君霆。

　　陈君霆将面包三两下捏成小小一团，一口咬掉一半，几口就将面包解决了。

　　唐宝婵见陈君霆先破坏纪律了，她也试探性地吃了一口，见他没反对，便大口将余下的面包吃完了。

　　前面开车的白溪心下了然。
　　以前老板是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车上吃东西的，今天竟然为了唐小姐开了绿灯。
　　这对白溪来说是一个信号——他对老板和唐宝婵之间的关系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日后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唐宝婵，他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唐宝婵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抖了抖身上的面包屑，不经意间和陈君霆目光相撞，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陈君霆眼睁睁地看着她将面包渣抖落到车上，这对有洁癖的人来说无异于灾难。
　　他心里懊恼不已，就不该一时心软让她待在车上。

　　唐宝婵讨好地笑了笑，说：“既然您吃饱了，我就和您讲讲糖之屋现在的财务状况吧。我带了糖之屋的资料来……”

　　陈君霆目光重新回到电脑上，声音不带感情色彩：“我现在没时间。”

　　唐宝婵识趣地说：“哦，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不知道能不能约个时间详谈？”
　　“嗯。”陈君霆应了一声，继续盯着电脑。

　　唐宝婵想既然他那么忙，她就不添乱了，坐到目的地再自己打车回家吧。

　　她缓缓将视线移向陈君霆，眼前的男人容貌俊逸，棱角分明。他专注的时候更显英气逼人。就是……如果能多笑笑就好了。

　　就在唐宝婵思绪乱飞之际，陈君霆忽然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语气防备：“你在看我的电脑？”

　　“不不不，我没看。”说着立刻将脸转向车窗外避嫌。

　　几秒钟后，唐宝婵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得罪了”，忽然眼前一黑，一件衣服罩在了她的头上。她能闻到衣服上淡淡的沉香木气息。

　　唐宝婵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只听陈君霆的声音慢悠悠传来：“涉及商业机密，还请见谅。”

　　唐宝婵咬了咬唇，告诉自己不要生气，尽量抚平自己的情绪，说：“没关系，这是应该的。我也不想牵扯进商业案件中。”

　　唐宝婵顶着“盖头”正襟危坐，被蒙了衣服之后耳畔的声音格外清晰，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时间因无聊而变得格外漫长。

　　不知多了多久，唐宝婵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发现脑袋靠在车门上，她立刻坐直身体，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局促地说：“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有人回答她。
　　她试探着问：“请问……我现在可以把衣服拿开了吗？”

　　仍然没人回应她，车内异常安静，她将衣服掀开，发现车内空无一人。车停在一个停车场，外面黑洞洞的，她试着打开车门，才发现被反锁了。

　　唐宝婵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她对着车门又推又砸，胡乱发泄一番，气得在车里大哭起来。

　　仿佛是有感应似的，就在她哭了几分钟之后，陈君霆和白溪回来了。
　　随着遥控器发出声响，车门打开。

　　唐宝婵瞬间走出车门，将西装丢到陈君霆身上，气恼地看着他：“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万一我被绑架了怎么办？我好歹是个女生，你有点风度行不行？”

　　陈君霆对上她的视线，神情淡漠：“我喊过你了，不但喊不醒，还被你反手甩了一巴掌。”

　　唐宝婵想到自己的确是这样的，谁打扰了她睡觉她就会炸毛，严重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拳脚相加。

　　她心虚地说：“不、不好意思啊。”
　　陈君霆语带嘲讽地说：“唐小姐起床气有点大啊。”
　　唐宝婵被他说得又羞又愧，尴尬地低下头，抿唇不语。

　　陈君霆：“上车。”
　　唐宝婵顺从地坐回车内，问：“现在是去哪里？”
　　“吃饭。”

　　车开出了停车场，夜晚华灯初上，唐宝婵看到城市的夜景感到陌生，是她从没来过的地方。

　　唐宝婵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陈君霆：“霖市。”

　　唐宝婵大吃一惊：“你竟然把我带到了霖市？”
　　陈君霆轻描淡写地说：“是你非要赖在车上不走的。”
　　唐宝婵陷入了尴尬，接下来都不再说话。

　　车停在霖市的金霆酒店停车场，几人来到意大利餐厅吃饭。

　　唐宝婵憋了一天，眼下急着上厕所，急道：“随便帮我点一份意面和凯撒沙拉就行了，我先去卫生间。”

　　解决了憋了一天的难题，唐宝婵神清气爽地落座。

　　陈君霆神色有些怠倦，吃饭的时候不但不说话，连声音都没有。

　　唐宝婵如坐针毡，这顿饭吃得一点都不香了。

　　吃完了饭陈君霆和白溪两人直接来酒店大堂办理入住手续。

　　唐宝婵见状，也拿出身份证定了个房间。

　　她看到陈君霆和白溪两个人进了电梯，立刻小跑着跟了进去。

　　进电梯后，陈君霆见唐宝婵没按层数，问：“你几楼？”
　　唐宝婵含糊其辞道：“一样。”
　　陈君霆没再说话。

　　电梯快速升到顶层，唐宝婵感到有片刻的失重感。

　　电梯门一开，陈君霆径直向他的行政套房走去。唐宝婵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到了房间门口，白溪对陈君霆说：“陈总，我回房间了，您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电话给我。”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宝婵一眼，才转身离开。

　　唐宝婵紧紧跟在陈君霆身后，陈君霆打开门，忽然转身看着身后的小尾巴，问：“你怎么还跟着我，是打算跟我回房间吗？”

　　唐宝婵谄媚一笑：“我知道您白天忙，不知道能不能晚上占用您一点点时间，来聊一聊我们糖之屋的财务状况？”

　　陈君霆轻笑一声：“你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了？”语气带着几分嘲弄，又带着几分一雪前耻的快意。

　　唐宝婵脸呼啦一红，还想着那一箭之仇呢！她不就喝多了口嗨了一句吗？
　　这个得理不饶人、心眼比针鼻儿还小的男人。

　　唐宝婵眼观鼻鼻观心，最后对上他的视线，鼓足了勇气似的，说：“我……想得美……”
　　陈君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