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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买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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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
“夫君!”
李昊霖一袭青色长衫,沈梦珂一身靛蓝色袄裙襦裙,俩人在家门口相遇异口同声地呼唤对方,并且相视一笑,眼睛里情谊流转,哪怕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仍然可以让人感觉到,这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俩人并肩走进家里,李昊霖扭头,看向身边一身简朴装扮的妻子,问:“娘子,今天如何?”
沈梦珂笑着回道:“非常顺利。”
然后又问:“你呢?每天奔波于家和县城之间,身体可有不适?”
“并无。”
李昊霖温声道。
他如今的身体虽还不能跟正常人比较,但也大差不差了。
眼前的青年一身青色长袍,面如冠玉,身姿如松,虽然看着还有些单薄,但却非常符合读书人的文弱气质,任谁见了,都会赞一句谦谦君子。
这么好的夫君是她养出来的,但想到她回来时候听到的消息,眼里划过一抹冷光后,用平淡的语气,问:“夫君,听说有人劝你休妻?”
李昊霖神色一黑,这是谁去娘子跟前嚼舌头了?
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他得赶紧安抚娘子,不能让她误会自己。
“娘子,是李吴氏。”
他毫不犹豫地把人给卖了,着急地解释道:“她是看我如今身体好了,又跟着周师爷读书,便想把她娘家妹妹说给我,我说我因为吃药欠债100两,并且如今每月还要吃五两银子的药,读书也要花费三两。”
沈梦珂没说话,拿眼神瞅着他,示意她继续,李昊霖白皙清俊的脸立刻委屈巴巴,“她骂我吃软饭,我吃软饭咋了,我又没吃他们家的米,而且我胃口不好,就喜欢吃软饭。”
沈梦珂斜嗔了他一眼,“德行!”
李昊霖见小妻子没生气,大大地松了口气,他没说那个李吴氏竟然骂小妻子大脚粗鄙,还说她结婚几个月肚子没信,一看就不能生养。
他当时就气炸了,立刻回怼:“三寸金莲跟个羊蹄子一样,我还嫌弃恶心呢。”
李吴氏气地险些没晕过去,手抖着跟羊癫疯一样地指着他,说不一句话来,不过最后还是晕了过去。
他怕她讹他,找来人把人送回家,还特地说了李吴氏跑来劝他休妻的事儿,他当时还在他们家闹了一通。
“我病弱多年,无人肯嫁,好不容易娶了一个能干的娘子,愿意养着我,你们竟然劝我休妻,这是想让我死吗?”
最后他也晕倒了,当然是装的,怕李氏族人帮着李吴氏讹诈他,不就是晕倒吗?跟谁不会似的。
最后这场闹剧草草了事,他当时还特地放话威胁了,“谁敢劝我休妻,且告诉我娘子今天的事,我就住谁家,让谁家负责我的药费,读书束脩。”
但事与愿违,还是让娘子知道了,他叹气,娘子太能干了,安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提起都会比大拇指。
先是羊毛织衣,接着就是种植蘑菇,安县百姓受益良多。
而沈梦珂其实并未生气,她只是好奇李昊霖,他是怎么豁出脸面耍赖的,读书人不是都十分爱脸面吗?
但她没问,李昊霖这样很好,有毅力,有脑子,有心眼,关键还不要脸面,这样的人适合走仕途。
当然最重要的是李昊霖有底线。
“娘子?”
李昊霖见沈梦珂不说话,又喊了一声。
“嗯?”
沈梦珂从思绪中抬头,“有事?”
李昊霖温和一笑,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咱们家五亩地该春耕了。”
沈梦珂回道。
李昊霖一怔,抬手拍了拍自己额头,“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也是看到黄牛耕地才想起来的。”
沈梦珂的声音也带着一丝的懊恼。
他们夫妻一个忙忘了,一个是病弱多年得过且过,全然把春耕给忘记了。
如今想起来了,夫妻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得找短工耕地。”
说完俩人都笑了。
俩人都不是做农活的人,五亩地让他们自己耕地,夫妻俩都得废了。
春耕解决劳力问题,接下来沈梦珂便要说自己科学种地的想法。
此刻夫妻俩已然到了屋里,李昊霖先给小妻子倒了一杯温水,然后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炕桌一边,问:“娘子,咱们要不要再买些地?”
沈梦珂蹙眉,心里闪过懊恼,因为她竟然只想着挣钱,竟然忘记了在古代,土地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要。”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算盘了存款后,道:“就买五亩吧。”
手里头的银子,一方面是如意高粱饴铺子的分红,一方面是做绒花的银子,再有就是她把种植蘑菇的法子教给县令夫人后,周县令通过县衙赏赐了她五十两。
五十两不多,但也不少,虽买不了庄子,但零散买地还是可以的,而其他的银子,就作为家里的风险抵御资金。
李昊霖听了她的打算,赞叹道:“家有贤妻,夫复何求!”
虽然他也有此想法,但不妨碍他夸妻子。
沈梦珂现在对甜言蜜语已经免疫了,继续自己的话题,问:“买地的事儿你来,还是我来?”
“我来吧。”
李昊霖赶紧道。
妻子每天忙活推广蘑菇种植,另外还得做绒花,间或处理如意高粱饴铺子的事儿,忙得团团转,他如今身体好了不少,就不能把家里的事儿,全压在她身上。
而且他也有一个小心思,他想着看看能不能把这五亩地,记在娘子的嫁妆里,虽然他保证这辈子不会辜负娘子,但世事难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得给妻子留足本钱。
沈梦珂没拒绝他的帮忙,这个家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李昊霖愿意帮忙再好不过。
“另外我想着给咱们那五亩地增加肥力。”
沈梦珂曲着手指,不规律地敲打着炕桌,说出自己的打算,“我想雇人去河里挖河泥,洒咱们地里,你觉得如何?”
李昊霖不解道:“河泥能增加田地肥力?”
沈梦珂点了点头,“然。”
接着跟他解释了河泥肥沃的原因,“河里竟然有掉落的各种植物的枯枝落叶,以及水里动物的尸体和排泄物,日积月累之下自然肥沃无比。”
“娘子博学。”
李昊霖赞叹。
沈梦珂没接这话,继续问:“你可同意在田里洒河泥?”
李昊霖回道:“有何不可。”
“万一减产呢?”
沈梦珂再问。
李昊霖却笑了,“我如今已然好了,可以去书店接抄书的活,大不了去街上帮人写书信,而且娘子还有如意高粱饴铺子的分红,又会做绒花,咱们夫妻无论如何都不会挨饿。”
沈梦珂笑着道:“确实不会挨饿。”
“不过。”
李昊霖突然脸一绷,神情严肃地道:“在收获前挖河泥的事儿用我的名义。”
沈梦珂蹙眉,“为何?”
李昊霖解释道:“土地是庄户人家的根,你是女子,如果擅自更改耕作方式,无论族里,还是村里,甚至其他地方,都会跳出来对你横加指责,我是男子,阻力会小一些,但你放心,如果成果好,我会如实告知这是你的主意,如果事与愿违,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沈梦珂突然感觉眼前有些瘦弱的男子高大起来,她问:“你何苦呢?”
李昊霖眼神灼灼地看着她,道:“娘子待我至真至诚,又恩重如山,我无法报答之万一,只期望你不要怨怪我弱势,没法为你撑起一片天。”
“不怨!”
沈梦珂动容道:“我们一起成长,你读书,我挣钱,咱们夫妻双剑合璧,一定能够闯出一片天来。”
李昊霖笑了,掷地有声道:“好,我们一起成长!”
“咱们村里的河近,今年还没有清淤,咱们雇人挖河泥,还能够在衙门那儿搏好感。”
紧接着,李昊霖又说了自己的打算。
这个沈梦珂没拒绝,“按你说的做。”
李昊霖颔首,又道:“买地优先买近河的地,另外连在一起的。”
青山村的河只是一条小河,而且身处内陆,雨水并不多,除非百年难遇的暴雨,否则他们这里不怕洪涝,怕的还是旱灾。
所以买近河的地最为保险,她提议道:“近河的地贵,哪怕少买一亩也成。”
“好。”
李昊霖点了点头道。
夫妻俩说完日常,便移步厨房做饭,李昊霖烧火,沈梦珂掌勺,蘑菇炒肉,白菜豆腐,白面馒头,再加上瘦肉粥,虽然简单,但也营养饱腹。
“把药熬上。”
饭菜做好,沈梦珂没忘记给李昊霖熬药。
李昊霖微笑,所以这么好的娘子,他傻了才要休,小脚咋了,一双羊蹄子脚哪里能够比过貌美贤惠能干的妻子。
第二天一早,沈梦珂依旧去帮忙推广蘑菇种植,一个月二两银子虽不多,但现在她在安县的名望,可不比李秀才低。
羊毛织衣让安县百姓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蘑菇种植指不定能够丰盈他们的荷包,这样的人他们不拥戴,拥戴一个只会之乎者也的秀才?
而李昊霖进了城,先去找周师爷告假,周师爷也没有为难他,而是欣慰道:“读书科举做官庇护百姓,首先得了解民生,回来之后写一篇有关春耕的文章给我。”
李昊霖恭敬地道:“是!”
回头他就去城门处找蹲在路边找活的力工,这年头不是谁家都有地的,没地又没矿,还没有文化和手艺的人,除了卖劳力,别无他法。
本来一个力工如果只春耕,一天工钱在30到40文,不过得管饭,他们家不管饭,就得出饭钱,因为农忙时节,工钱贵,一天40文,加上饭钱,一天50文。
但听说是挖河泥,大多不乐意干,虽然开春,但河水仍然冰凉,受了风寒,那可是要命的。
李昊霖见状,工钱又加了20文,才雇到人。
他领着短工到了青山村的小河,又带他们认了自己的地,这才找了旁边的村民,拜托他们看着短工劳作,防止他们偷懒。
村民是沈氏族人沈大勇,他好奇地问:“昊霖,你挖河泥干啥?”
李昊霖回道:“我看书上说河泥肥沃,打算当肥用。”
沈大勇惊讶地问:“真的假的?”
“不知。”
李昊霖淡淡地道:“应该是真的吧。”
说完便借有事告辞,他准备去县城找牙人买地。
而他离开后,青山村却不平静了,沈大勇那个大嘴巴把李昊霖挖河泥,河泥能够肥田的事儿一宣扬,然后整个青山村的人便坐不住了。
田地是他们的命根子,但凡能够跟庄稼增产的事儿,他们都不会放过。
但此刻李昊霖不在村里,他们没法当面问,然后有个大聪明提议,“昊霖的爹是秀才,他肯定知道,咱们不妨去问问他。”
村民深觉有理,派出人去镇上找李秀才询问,而之所以不找本村的沈启明,那是因为他在县衙当差,不方便。
“是昊霖说的河泥能肥田?”
李秀才惊讶地反问。
几个村民连连点头,其中一个李氏族人推了推沈大勇,“五伯,是沈大勇听昊霖说的。”
沈大勇连连点头,“我听得真真的,昊霖还雇人在村里的小河挖河泥呢,一天工钱就70文呢。”
李秀才脸黑如锅底,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听说过河泥能肥田,他打哪儿听说的,他分给他的地,可不是让他胡来的。
正在跟牙人谈买地事宜的李昊霖后背发凉,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