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脚诰命（科举）》浓露轻晓

44、拜师

　　周县令和周师爷看着面前新鲜的蘑菇，均有些不可置信，快过年了，衙门公务繁多，他们这几日经常工作到深夜，莫非累出幻觉来了，要不然怎么在大冬天看到新鲜的蘑菇。

　　周师爷揉了揉眼睛，见新鲜蘑菇还在，他组织了下语言，问：“这蘑菇真水灵，昊霖是怎么泡发的？”

　　李昊霖拱手，解释道：“大人，师爷，这蘑菇是内子种出来，刚刚采摘的，并不是提前泡发的。”

　　周师爷看向周县令，周县令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水灵又新鲜的蘑菇，作为下属，他要急上官之所急。

　　于是他再次扭身回头看向李昊霖，问：“这是尊夫人种的？”

　　李昊霖恭敬地回道：“是。”
　　然后他从袖袋里掏出昨晚他跟娘子一起做的文章，双手捧着送与周师爷面前，“草民不敢信口雌黄，这是蘑菇种植之法。”

　　周师爷条件反射地就要去接，但手还没抬呢，赶紧制止住，大人在这里，他要先请教大人，他眼睛询问地看向周县令，周县令微微颔首。

　　得了上官示意，他这才接过李昊霖手里的文章，仔细地阅读。

　　他帮李昊霖斧正过几篇文章，熟悉他的文风，低调而务实，而这篇文章一如既往的务实，但却多了别的内容，图文并茂不说，竟然还加了数据支撑。

　　首先文章分了几个板块，冬季种植蘑菇，以及其他世界种植蘑菇的区别，以及各个季节种植蘑菇的大约投入，产出和收益等等，语言简练，没有多余的废话，周师爷不禁感慨，如果公文都能如此，他处理公务的时候，速度能够快很多。

　　他接着往下看，是安县推广种植蘑菇的市场分析与展望，特别是最后一段，能够推动安县从中等县升级为大县。

　　周大人不用调动，就能够自己给自己升官了，中等县县令为正七品，上等县令可是从六品，虽只是升了一品，但当今朝廷官员升职考察颇为严格，看周大人十几年几乎没升官，除了他不会阿谀奉承之外，也有朝廷升官考察严格的原因。

　　而周师爷在心里也打了一番算盘，发现李昊霖文章上的展望十有八九还真能够实现，他激动地胡子颤抖了下，而后把文章递给周县令，示意他看一看。

　　周县令看过之后，眼睛闪过一抹亮光，但很快便恢复平静，他还是那个威严的周大人，他压抑着激动，眼睛犀利地盯着李昊霖，问：“当真能如文章所写？”

　　旁边的周师爷也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昊霖，李昊霖被俩人盯着压力山大，他咽了咽口水，回道：“草民不敢信口雌黄，文章所写句句当真。”

　　周县令和周师爷看向李昊霖的眼神变得温和，如果真如此，甭说中等县升级上等县了，他任期满后，也不是不敢肖想下知府的位置。

　　“后生可畏啊！”
　　周县令夸了句。

　　李昊霖昊霖谦虚道：“大人夸奖，草民愧不敢当，种植蘑菇法子是内子所创，草民不敢冒领功劳。”

　　周县令看向李昊霖的目光多了赞赏，别的不说，这人胸怀算得上坦荡。

　　而他又接着问了几个种植蘑菇的问题，李昊霖知无不答，周县令那颗蠢蠢欲动，要马上就发动百姓种蘑菇的心，立刻熄灭了，无他，冬天种蘑菇虽然收益大，但投入也大，如今冰天雪地，不提种蘑菇的养料不好找，就是保持温度的柴火也难寻啊。

　　他失落地叹口气，不得不把种植蘑菇计划延后。

　　俗话说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李昊霖和沈梦珂给他送功劳，而他此后推广种植蘑菇，还需要这夫妻俩协助，所以得适当地给个甜枣。

　　想起他最近从夫人处听来的，李昊霖打算重拾举业，还经常委托沈启明带了他的文章找周师爷斧正，虽未明说，但意图很好猜，无非就是想要拜师。

　　他公务繁忙无暇他顾，就连自己儿子，都是托了岳父的关系，进了京城书院读书，他又怎么有空暇教导李昊霖。

　　他看了眼周师爷，心头有了决定，抿了抿唇，道：“听说你有心举业？”

　　李昊霖眼里划过一抹亮光，他和娘子期待的事儿成了，压制住激动，用沉稳的声音，回道：“是，但草民因病耽搁多年，重拾举业前路颇艰，如若有名师指导，或许还有可能，可名师难寻啊。”

　　最后一句话，语气里全是苦涩，他神情也跟着惆怅起来。

　　周县令却指了指周师爷，道：“周师爷身有举人功名，也曾教出五个秀才，一个举人，一个进士，虽算不得名师，但总比你闷头在家读书强些。”

　　李昊霖大喜，赶紧道：“草民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周师爷指教，我，我一定努力读书。”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周师爷面上无表情，但内心的虚荣感得到了满足，他虽是举人，没能更进一步，但不是他没实力，而是没运气而已。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可愿拜我为师？”

　　李昊霖昊霖一揖到底，“求之不得！”

　　周师爷满意颔首，周县令见状，给李昊霖使了一个眼色，李昊霖赶紧扭身端了一杯茶，道：“恩师，请喝茶！”

　　周师爷接过茶，湿了湿唇，把他叫起后，道：“你既拜我为师，我也不会虚担此名，你因病耽搁多年，课业基础薄弱，你可清楚？”

　　李昊霖恭敬道：“学生正在努力追赶。”

　　周师爷想起看李昊霖文章，每次看都能够看到他的进步，所以李昊霖的话他自然不会怀疑，接着又指出了他几处毛病。

　　“今上重务实，但科试上又不能只务实，还需要典故穿插点缀，你功底弱，需多读书。”

　　李昊霖躬身，“昊霖受教。”

　　周师爷满意颔首，提笔给他列出一纸书目，“这几本书需要你通读。”

　　李昊霖接过，感激道谢：“谢恩师，昊霖定当一字不落地通读。”

　　对于李昊霖的恭敬，不仅周师爷满意，就是周县令也满意得很，甭管天资如何，求学态度很是诚恳。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沈梦珂此刻却在后宅教温氏和周姑娘种蘑菇，这是温氏要求的。

　　温氏虽说是内宅妇人，父亲虽是太医，但也是官，她该有的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沈梦珂带来的水灵灵的蘑菇，她惊讶之下问了问，然后就看出了种植蘑菇背后的大机遇。

　　所以她立刻就厚着脸皮请教，“沈娘子，种植蘑菇之法可外传？”

　　沈梦珂微微一笑，“当然，我也想在冬日里，百姓菜篮子能够多一种菜蔬之余，也能够通过此法添补一些家用。”

　　温氏动容，夸赞：“沈娘子大义！”

　　沈梦珂谦虚道：“夫人和周姑娘在冬日，不顾严寒，亲自给百姓施粥，又掏出私房钱建作坊，给家贫者一个温暖之所，又给他们挣钱养家的机会，这才是大善。”

　　温氏神色僵了僵，然后仔细观察沈梦珂的表情，见她是真心夸赞，松了口气，毕竟这些举措是沈梦珂和李昊霖夫妻提出来的，可最后好处却让她们母女得了，虽然她们出钱出力，但到底占了别人的功劳。

　　如今见沈梦珂没有丝毫芥蒂，她难免汗颜，她出身富贵，竟然还不如乡下的村夫村妇胸怀坦荡。

　　不过这影响不了她继续薅羊毛，上位者本来就该脸皮厚，她只是感慨了一番，然后便向沈梦珂请教种蘑菇。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柴火或许珍贵，但对于温夫人，根本不值得一提，就是种蘑菇的养料，她也不过动动嘴皮子，就有人送过来。

　　沈梦珂看得眼冒星星，她也想要这样的生活呢，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实现。

　　温氏不仅是贤妻，还是良母，时刻惦记闺女，为她打造贤妻良母，人美心善的人设，学种蘑菇之前，她还特地找来丫鬟，吩咐：“去刘家喊姑娘回来，就说家有急事。”

　　等丫鬟离开，她朝着沈梦珂歉意地解释，“阿珍马上就要说人家了，希望她能够明白稼穑之事，回头也能够帮到未来夫君，还请沈娘子谅解我的一番慈母之心。”

　　沈梦珂动容，道：“周姑娘真有福气，有夫人这样为她精心打算的母亲。”

　　温氏感慨，“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既然生了她，就该尽可能地保她一世无忧。”

　　沈梦珂甭提多羡慕了，有伞的孩子就是幸福啊，能够少走多少弯路，不像她跟李昊霖，为了生计，为了拜师，绞尽脑汁地寻找机会。

　　周姑娘回来，得知沈梦珂又种出蘑菇来，赞叹道：“沈姐姐，你怎么这么厉害！”

　　“因为经常接触庄稼，才会想出来，周姑娘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我不知强多少倍，我羡慕得很呢。”

　　沈梦珂谦虚之余，再次开始吹彩虹屁，身处弱势，想要得到资源，就得少一点真诚，多一份虚伪。

　　周姑娘心里好受不少，跟沈梦珂接触久了，看她时不时地拿出来新鲜玩意，说实话，挺打击人的，她出生富贵，从小到大的师傅，不说饱读诗书，也是有一技之长，而她也刻苦学习，不敢懈怠，她也一直是同龄人中拔尖的存在。

　　可至从认识了沈梦珂，一个大脚村妇，从小也就跟着童生父亲认过字，什么教育资源都没有，却经常把她比下去，她心头便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终于找到了，沈梦珂比不得她的地方，她心底瞬间平衡不少。

　　沈梦珂见状眼神微闪，她终究要失去古代的第一个闺蜜了。

　　但不管如何，该教的她还会认真教，但周姑娘却看着手头的东西，惊讶地问：“沈姐姐，就用这些树叶，稻草，就能够种蘑菇？”

　　沈梦珂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这些还得经过发酵。”

　　周姑娘又问：“发酵是什么。”

　　沈梦珂再次耐心解释，周姑娘和温氏听得似懂非懂，不过不耽搁她们照做，做了二十盆培养基，这才罢手。

　　为了感谢沈梦珂，离开的时候，她们给她准备不少回礼，首饰、布匹、吃食，还有两坛好酒状元红，沈梦珂没有推拒地全部收下。

　　不仅如此，县令夫人还特地派了马车送他们夫妻回家，夫妻俩在马车上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嘲讽地笑了笑。

　　人啊，果然得有本事，看看这次的待遇，再想想以前的待遇。

　　回到家，夫妻俩赏了车夫一块碎银子后，才回家，他们先回屋，喝了热茶，让身体回暖。

　　等身体回暖后，李昊霖便问：“娘子，你可想过种蘑菇的法子给了别人，万一他们撇开咱们，贪了功劳呢？”

　　沈梦珂挑了挑眉头，“在我决定拿此法换你拜师机会的时候，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读书的事儿，其他的一切靠后，没有后台，东西越好，越危险啊。”

　　闻言，李昊霖眼里瞬间迸发斗志，“娘子放心我已然拜周师爷为师，以后定然刻苦读书，争取早日考上功名。”

　　“我拭目以待！”
　　沈梦珂鼓励道，然后又问：“咱们拜师礼如何准备？”

　　李昊霖思索后，道：“按照本地拜师礼，加厚两成即可。”

　　沈梦珂想了想，拟订了一份单子，酒、肉、布匹，另外再加上点心，点心她准备买，不打算自己做了，时间上不允许。

　　李昊霖看了看单子，夸赞道：“娘子贤妻也。”

　　沈梦珂嗔了他一眼，李昊霖默默含笑地对视，屋里温馨一片，窗外突然飞了几只燕子，为这个家添了不少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