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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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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还没有亮,萧峰就醒了。
见营帐一角阿紫兀自沉睡未醒,他起身胡乱梳洗完毕,嘱咐了室里几句,自去找饭。
此时营中各人大多已醒,人人皆面色凝重,匆匆来去。早饭早已烧好,有炖得烂烂的羊肉、酪糜,于火上蒸腾热气,将士们随来随走,坐于火边,食用完毕,起身即走。平日早饭时分,火堆边人声鼎沸,说笑连连,此时却无一人发话,安静如同一座庙宇。平时军中早饭无酒,今日却难得地备上了酒,搁于火堆边温着,酒香扑鼻。萧峰瞧了一眼,心忖:“这是最后一餐饭的意思么?好不吉利。”大敌当前,他却极镇定,坐下就吃。
喝了两碗酒,忽有一人于他身边大马金刀地坐下。萧峰抬头一瞧,来人正是北院大王耶律只斤。他全身甲胄已披挂整齐,更如一尊铁塔一般,见萧峰打量自己,“哈哈”一笑,端起手中酒碗,粗声道:“喝!喝完这一顿,痛快杀敌去!杀他个落花流水!”
萧峰禁不住也笑了一笑,举起酒碗和他碰了一碰,仰头一口饮尽。
耶律只斤见他喝酒爽快,极为满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忽道:“萧大爷,你也是我契丹人罢?你姓萧,想必是王后族人。你家是哪一部?”
萧峰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我父母是契丹人,然而我自幼为汉人抚养,生长大宋。我也不知我是契丹的哪一部。”
耶律只斤“啊”了一声,露出恍然神色,没有再问别的什么。
他提起坛子,自斟了一碗酒,一口喝尽,盯着火堆瞧了一会儿,沉吟道:“今日这一场大战,凶多吉少。咱们儿郎虽然个个勇敢且不畏死,然而他们有八十万,咱们不足十万。俺这一辈子,没有打过这样的恶仗。他们就是不打,光围,围也把咱们给围死了。”
此语一出,萧峰倒对他另眼相看,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没心没肺的汉子,倒是个粗中有细的。
耶律只斤举起手来,指着西北面一座山峰,压低声音道:“瞧见那座山了么?……倘若今日咱们被围,那就是插翅难飞了。那座山是唯一的生路。入山,往西南走,有一条通路,只容一匹马通行。沿着山路走,出了山,便是辽西草原。”
他转回眼光,瞧着萧峰,一双蓝眼在火光中如同封冻的钢铁:“……我昨日见识了萧大爷武功高强,咱们皇帝又拿你当作结义兄弟看待。俺今日有一事相求:倘若今日弟兄们战死,还望萧大爷能护佑我君王杀出重围,东山再起。”
萧峰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一面之缘,此人竟以如此重的担子相托付,一时间热血上冲,胸中翻涌,粗声道:“我答应你。”心忖:“今日就算形势再凶险,千军万马中护我义兄脱险,萧峰这个本事还是有的。”
耶律只斤闻言,一声长笑,仰头喝完手中酒,望萧峰肩上重重一拍,一语不发地立起身来。
早饭尚未吃完,听得营中吹响了集结开拔的号角。萧峰将碗中最后一口羊肉汤喝尽,急忙赶到山头一望:只见东、南、东南方三面人头涌涌,尽是叛军。一阵白雾罩着远处,军阵不见尽头。霎时间太阳于草原边上露出一弧,金光万道,射入白雾之中,浓露渐消,显出雾中也都是军马。蓦地里鼓声大作,敌阵中两队黄旗军驰了出来,跟着皇太叔和楚王乘马驰到山下,向上遥遥观望。
楚王和皇太叔低声商议几句,忽驰前两步,扬鞭高声道:“洪基,你篡了我爹爹之位,做了这许多时候的伪君。也该让位了。你快快投诚,我爹爹便饶你死,还假仁义的封你为皇太侄如何?哈哈哈!”这几句话,显然讽刺耶律洪基封耶律重元为皇太叔乃是假仁假义。
耶律洪基大怒,骂道:“无耻叛贼,还在逞这口舌之利。”
北院枢密使叫道:“主辱臣死!主上待我等恩重如山,今日正是我等报主之时。”率领了三千名亲兵,齐声发喊,从山上冲了下去。这三千人都是契丹部中的勇士,此番抱了必死之心,无不以一当十,大喊冲杀,登时将敌军冲退里许。但楚王令旗挥处,数万军马围了上来,刀矛齐施,只听得喊声震动天地,血肉横飞。三千人越战越少,斗到后来,尽数死节。北院枢密使力杀数人,自刎而死。耶律洪基、众将军大臣和萧峰等在山峰上看得明白,却无力相救,心感北院枢密使的忠义,尽皆垂泪。
楚王又驰到山边,冷笑道:“洪基,到底降不降?你这一点儿军马,还济得甚事?你手下这些人都是大辽勇士,又何必要他们陪你送命?是男儿汉大丈夫,爽爽快快,降就降,战就战,倘若自知气数已尽,不如自刎以谢天下,也免得多伤士卒。”
耶律洪基长叹一声,虎目含泪,擎刀在手,说道:“这锦绣江山,便让了你父子罢。你说得不错,咱们叔侄兄弟,骨肉相残,何必多伤契丹勇士的性命。”说着举起刀来,便往颈上勒去。
萧峰立在旁边,猿臂一伸,已将他手中刀夺过,脱口道:“大丈夫岂能轻言了断?……活下去!”
这句话于他心头时时萦绕,此时不假思索,快得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自己先怔了一怔。
他举目向战阵中望去。见底下潮水般人头攒动,黑压压地,铺天盖地,皆是叛军。又转头朝西北方向那座冰雪覆盖的山峰瞧了一眼,见山脚下空无一人,叛军多于东南方向驻扎,精神一振,心忖:“此刻天光尚大亮,不像夜晚,脱身不易。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倘若能令他们军心大乱,失了主心骨,趁乱护我义兄脱身,想来不是难事。”
遂转头向耶律洪基道:“大哥,你跟他们信口敷衍,我悄悄掩近身去,射他一箭。”
耶律洪基一惊,继而一喜。他见识过萧峰武功,知此语并非戏言,然而一喜过后,随即冷静下来,道:“你可有十成把握?”
萧峰凝神向下瞧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伸手取过马边一张硬弓,一只箭橐,往肩上一挎,接过内侍牵过的一匹青骢骏马,悄然走至山边,提一口气,身子一矮,往马腹下一藏,双足钩住马背,足尖一踢,马四蹄奋起,往山下奔去。
山下叛军见一匹空马奔将下来,马背上并无骑者,只道是军马断缰奔逸,这是十分寻常之事,谁也没加留神。但不久叛军军士便见到马腹之下有人,登时大呼起来。
萧峰以足尖踢马,纵马向楚王直冲过去,眼见离他约有二百步之遥,在马腹之下拉开强弓,嗖的一箭。向他射去。楚王身旁卫士举起盾牌,将箭挡开。萧峰纵马急驰,连珠箭发,一箭将那卫士射倒,第二箭直射楚王胸腔。
楚王眼明手快,马鞭挥出,往箭上击来。这以鞭击箭之术,原是楚王的拿手本领,却不知射这一箭之人不但膂力雄强,而且箭上附有内劲,马鞭虽击到了箭杆,却只将羽箭拨得准头稍歪,噗的一声,插入他的左肩。楚王叫声“啊哟!”痛得伏在鞍上。
萧峰羽箭又到,这一次相距更近,一箭从他左胁穿进,透胸而过。楚王身子一晃,从马背上溜了下来。
萧峰一举成功,心想:“我何不乘机更去射死了皇太叔!”
楚王中箭堕马,敌阵中人人大呼,几百枝羽箭都向萧峰所藏的马匹射到,霎时之间,那马中了二百多枝羽箭,变成了一匹刺猬马。
萧峰在地下几个打滚,溜到了一名军官的坐骑之下,展开小巧绵软功夫,随即从这匹马腹底下钻到那一匹马之下,一个打滚,又钻到另一匹马底下。众官兵无法放箭,纷纷以长矛来刺。但萧峰东一钻,西一滚,尽是在马肚子底下做功夫。敌军官兵乱成一团,数千人马你推我挤,自相残踏,却那里刺得着他?
萧峰所使的,只不过是中原武林中平平无奇的地堂功夫。不论是地堂拳、地堂刀,还是地堂剑,都是在地下翻滚腾挪,俟机攻敌下盘。这时他用于战阵,眼明手快,躲过了千百只马蹄的践踏。他看准皇太叔的所在,直滚过去,嗖嗖嗖三箭,向皇太叔射去。
皇太叔的卫士先前见楚王中箭,已然有备,三十余人各举盾牌,密密层层的挡在皇太叔身前,只听得铮铮铮三响,三枝箭都在盾牌上撞了下来,萧峰所携的十枝箭射出了七枝,只剩下三枝,眼见敌人三十几面盾牌相互掩护,这三枝箭便要射死三名卫士也难,更不用说射皇太叔了。这时他已深入敌阵,身后数千军士挺矛追来,面前更是千军万马,实已陷入了绝境。当日他独斗中原群雄,对方只不过数百人,已然凶险已极,幸得有人相救,方能脱身,今日困于数十万人的重围之中,却如何逃命?
这当儿情急拼命,蓦地里一声大吼,纵身而起,呼的一声,从那三十几面盾牌之上纵跃而过,落在皇太叔马前。皇太叔大吃一惊,举起马鞭往他脸上击落。萧峰斜身跃起,落上皇太叔的马鞍,左手抓住他后心,将他高高举起,叫道:“你要死还是要活?快叫众人放下兵刃!”皇太叔吓得呆了,对他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见。
这时叛军中的扰攘之声更是震耳欲聋,成千成万的官兵弯弓搭箭,对准了萧峰,但皇太叔被他擒在手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千钧一发、箭在弦上的时刻,西北面山谷之中,突然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继而鼓声震天,旌旗飘扬,一队军士,少说有十万人左右,甲胄鲜明,旗帜于风中猎猎飞舞,金甲沐着晨光,突然自山谷中潮水般杀出。
耶律洪基猝不及防,心中一凉,心忖:“楚王虽死,他们竟然还埋伏了这一支伏兵!天亡我也!”朝山下望去,却见叛军几员大将也是一脸惊愕神色,面面相觑。他一凛,抬头朝来军望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支军队来得极快,霎时间已冲至苍茫山脚下,打头阵的将军面目俱已瞧得清楚,冲在最前方的一员白袍小将,银盔银甲,容貌俊秀,正是自己的儿子,契丹太子耶律浚!
此时耶律浚仰头也瞧见了父亲,于马背上脱口叫了出来:“父皇!”声音里又惊又喜。
这一声“父皇”出口,耶律洪基哪有再疑?这一惊一喜,非同小可,他虎目含泪,颤声道:“好……好……你没死!你没死!”
这时叛军诸人也已经瞧清是太子率大军来到。须知耶律浚立太子已久。他性格温和,驭下宽柔,自去年监国以来,执政有方,民众将士,无不感念,极得人心。自楚王起事,太子不知下落,许多人担忧他的去向,倒也有不少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太子不曾落入楚王之手。
这时楚王已死,再见太子毫发无损,率军亲临战场,叛军军心,已然去了十之八九,人人皆面面相觑,脸色震动。
只闻耶律浚于马背上朗声喝道:“三军放下兵刃,听宣圣旨!皇帝宽洪大量,赦免全体官兵,谁都不加追究!”
这几句话朗朗传出,众叛军的喧哗声登时静了下来:须知叛众心思,一处逆境之后,最要紧的是企图免罪,只须对方保证不念旧恶,决不追究,叛军自然斗志消失。耶律浚已是监国身份,太子一言,便等同于皇帝一言,然而这一诺实在太过美妙,虚无缥缈得近乎信口开河,人人都是一般的心思:契丹人向来眦睚必报,太子为人宽柔,是以有今日一诺。倘若贸然投降了,来日皇帝再反悔,那可如何是好?是以众人虽然都起了投降的心思,却无人敢率先站出来。
叛军犹豫之间,耶律浚已率大军驰近,游龙也似,一个俯冲,插入苍茫山耶律洪基御营人马和叛军之间。
萧峰见状暗暗忧心,情知此刻局势极是危险,叛军中只须有人呼叫不服,数十万没头苍蝇般的叛军立时就会酿成巨变,当真片刻也延缓不得,正要不顾一切,出言镇压,这时,忽闻叛军背后一座山峰之上,起了雷鸣般的一声炮响,震得群山回荡,如黄钟大吕,震耳欲聋,众人都纷纷不由自主地举起双手,捂住了耳朵,向山峰上望去。
顷刻间,硝烟散去,山谷长风猛然将一面巨大的玄色大纛刮得舒展开来,旗帜上绣着三个银色契丹大字,旗下立着一支军容肃杀的兵马,甲胄鲜明,长矛林立,于日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阵前一人,长身玉立,身披玄色甲胄,一手按于腰间佩剑剑柄之上,猩红色斗篷于风中猎猎飞舞。他是逆光而立,看不清他面容。
说来也奇,这一支军队只露了面,不见说话,也不见动作,然而叛军见了那一面旗帜,人人俱面无人色,露出肝胆俱裂模样,颤声脱口呼喊:“奇……奇兵队!”“奇兵队来了!”只闻“呛啷”一声,一柄长矛脱手落下地来。这一响开了头,又是“呛啷啷”“呛啷啷”几声,互相感染,呛啷之声大作,倒有一半人掷下了兵刃,余下的兀自踌躇不决。
山上军队这时动了。领军之人忽缓缓抬手,拔出腰间佩剑,一语不发,只举剑朝山下虚虚一压。
他身后这支军队似乎只等他这一个动作,齐齐发一声喊,伴随着一声火炮鸣响,如下山猛虎,冲下山来,瞬间搅入叛军阵容当中。只闻一员黑甲大将一声暴喝:“不弃兵刃、不投降者,杀无赦!”随着这一声喝,手起刀落,第一把刀已然劈了下来,“咔嚓”一声,砍断了一名仍然试图负隅顽抗的叛军脖颈。
这一刀开启了杀戮的信号。
这一支军队行事极为奇特,人人身着黑甲,或执弯刀,或绰长枪,满身肃杀之气,见着手中仍握有兵刃、不肯投降的叛军,一句话没有,举刀便杀。倘若遇见仍有余力聚众抵抗的小股叛军,则一声唿哨,几十人至一百人就地结阵,上前冲杀。冲散叛军,原地散开,再行挨个杀戮,一人也不放过。
他们不过五六千人左右,然而个个生猛剽悍,不似战场上磨炼出来的身手,而是人人俱身怀一二武功的架势,手中无论使的弯刀还是长枪,一招一式俱有讲究,但也不是纯粹武功,招招式式,似乎设计都只为一个目的:杀!最快捷、最高效、最冷酷无情的杀!一个个都似一架被打磨得极为精准的杀人机器,瞧得人心生寒意。
此时叛军尚存斗志之人,少说也有十来万,然而面对这么一支战意滔天、沉默肃杀的军队,竟无招架之力也无还手之力,军心已完全崩溃,陷入了被单方面屠杀的局面,血肉横飞,肢体残落,不少人纷纷抛下手中兵刃,哭喊投降,然而敌人就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管你如何哀求,手起刀落,人头落地,随即迅速移向下一个目标,瞧得萧峰心生不忍之意。他左手仍然握着皇太叔后心,这时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住手!”
这一声出口,突然心念一动,向皇太叔道:“皇太叔,你快快下令,叫部属放下兵刃投降,便可饶你性命。”
皇太叔颤声道:“你担保饶我性命?”
萧峰向四周望去,周围哭声震天、杀声乱耳,然而仍有不少叛军手握兵刃,苦苦支撑,不肯就这么投降。他心忖:“人命关天,能救多少是多少罢,顾不得这么多了。”道:“你戴罪立功,眼下是唯一的良机。陛下知道都是你儿子不好,决可赦你的性命。”
皇太叔原无争夺帝位的念头,都是因他儿子楚王野心勃勃而起祸,这时他身落人手,但求免于一死,便道:“好,我依你之言便了!”
萧峰遂松开手,让他安坐马鞍,朗声说道:“众三军听着,皇太叔有言吩咐。”
皇太叔惊魂略定,喘息片刻,大声道:“楚王挑动祸乱,现已伏法。皇上宽宏大量,饶了……”
他这一句话尚未说完,萧峰忽听闻半空中风声突起,抬头一望,黑影闪动,一个身影似扑杀猎物的鹰隼般飞掠了下来,身法极为轻灵,手中三尺长剑青光闪动,直直向马背上皇太叔胸前刺去。
萧峰惊怒交集,大喝一声:“留人!”不及思索,踏上半步,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正是降龙十八掌第一式“亢龙有悔”。
变生肘腋,他这一掌纯为救人,不曾留半点余地,力道汹涌澎湃,铺天盖地,不想对手毫无惧意,寸步不让,丢了长剑,清喝一声,双掌击出,人在半空中,硬碰硬地和他对了一掌。气劲于空中交汇,“砰”的一声,炸开一声巨响,竟和适才山头炮响无二。
对手于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落下地来,往后退开两步,身形晃了一晃,随即站稳。
萧峰只略一晃,于原地拿桩站定,暗暗诧异:能接住他这一掌,战阵上何来此等高手!尚不及瞧清对手面容,此人已一抬腿以足尖挑起地上长剑,接在手中,一语不发,飞身跃起,剑尖一抖,向马背上的皇太叔袭去。
萧峰又惊又怒,喝道:“住手!”上前阻拦,然而迟了一步。
只闻“噗嗤”一声,兵刃穿透血肉的声音,长剑已然穿胸而过。皇太叔随之跌下马来,喷出一口血沫,面色震惊,抬手指着袭击他的人,颤声道:“你……你……”话未说完,那人已伸手揪住他头发,长剑挥出,“咔嚓”一声,将他头颅割了下来。
他手提头颅,飞身跃上马背,提高声音,一字一句地喝道:“逆贼已死!一干人等,要性命的,速速放下兵器,跪地投降!饶你们不死!”这句话是用契丹语说的,字正腔圆,每一个字皆以内力送出,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此语一出,哪里还用说第二遍,战场上“呛啷”之声大作,又是无数兵器落下地来,呼啦啦已然跪倒了一片。
他并不出声作第二遍警示,只将手中头颅高高举起。日光照亮他手中皇太叔的头颅,满脸惊愕神色,尚死不瞑目,也照亮了他的脸:剑眉星目,清俊挺拔,眉心紧蹙,满带肃杀之气,脸颊、脖颈飞溅有点点血迹。
那正是慕容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