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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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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慕容复的脸色变了一变。他往前踏了一步,欲言又止,只低低地唤了一声:“父亲!”
父子连心。种种担忧、急切、忿怨、后怕,都在这二字里了。
慕容博浑然不为所动,“嘿”的一声冷笑,道:“老夫就算没有这病痛在身,也没有十几年好活了。我慕容氏大燕皇裔,世世代代,儿孙俱以兴复为念,几十代男儿,前仆后继,大业未竟,如今我慕容博区区一条性命,又怎会放在心上?萧兄若是要为夫人复仇,只需答应助我儿复国一事,得君一诺,在下引颈就戮,绝不抗拒。”
慷慨激昂,语意极坚,竟是毫无转圜余地。
萧远山却出人意料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想错了。我今日并不是来找你复仇的。”
慕容博微微一怔:“那萧兄所来为何?”
萧远山不答,抬起手来,缓缓扯下了包头的黑布。黑布一除,露出一个剃得光光的头颅,脑门上赫然点着六点戒疤。
萧峰“啊”的一声,脱口叫了出来:“爹爹……!”
他自幼受业少林,见了这六点戒疤,便知父亲已遁入空门,事情已无可挽回。心中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又喜又悲,心情激荡,几步抢上前去,说不出话来,几近哽咽。
萧远山旁若无人,伸手抚他肩膀,缓缓地道:“好孩子,你长大啦。爹爹一直远远地瞧着你,今天终于能这么近地和你说话,看见你长得这么大了,武功高强,还听见你叫我爹爹,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欢喜。”
萧峰听着父亲慈爱温柔的话语,心有灵犀,仿佛站在面前的父亲还是那个豪迈诚朴、无所萦怀的塞外大汉,这么些年来不曾变过,心中悲苦,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我才找到你老人家,不能侍奉你一日,尽孝一日,你却就已经……”
萧远山哈哈一笑,丝毫不以为意,道:“我为了你母亲的死,在仇恨中煎熬了这么些年,还于一愤之下杀了你的义父母和师傅,犯下了无数业障。老夫生平杀人,无虑百数,倘若被我所杀之人的眷属皆来向我复仇索命,我就算死一百次,也是不够偿还的。如今终于得遇明师,犹如苦海明灯,这么些年折磨我的仇恨苦痛,一扫而清。你不为爹爹高兴,反倒伤心起来,这是什么道理?”
他亦不等萧峰答复,转向慕容博,提高声音,一声大喝:“慕容博!你还不皈依么?”这一声喝携了真力,直如黄钟大吕,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慕容博微微冷笑:“皈依?笑话!我慕容氏几百年复国大志,岂是一句‘阿弥陀佛’就能抵消得了的?老夫倒要看看,萧兄今日有没有这个本事说服于我。”
说着,凝神屏息,双足微分,横一掌当胸,于身前立了个门户。
萧远山却摇头道:“这么些年,你我在少林已交手过三次,难分胜负。今日就算再打一场,怕是也分不出输赢。更何况今日你我倘若势成水火,势必将小辈也牵扯进来,令他们为难。这样又有甚么意思?”
慕容博不耐道:“那你待如何?”
萧远山微微一笑,神色自若,负手朗声吟了一句佛偈:“‘应如是往,降伏其心’。”
声音中气浑厚,似龙吟一般,在月光映亮的大漠中远远地传了出去。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遥遥应和:“‘唯然师尊,愿乐欲闻’。”
三人俱一凛,转头望去。
只见大漠之中一个孤寂身影由远及近,身上灰布僧袍于月光下飘飞,待走得近了,瞧见是个白眉老僧,相貌清癯。
只见他一步步踏前,走得极从容,步伐也不见怎样快,却似慢实快,不多时已到得跟前,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欠一欠身,道:“诸位施主有礼了。”
慕容博敷衍还了一礼。萧远山却踏上一步,执佛门弟子之礼参见,举动极为自然。萧峰瞧着老父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参拜师傅,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又是欣慰,又是感伤。
萧远山执礼毕即退至一边。那老僧转向慕容博,道:“慕容老施主适才的话,老衲都听见了。我本已不问世事多年,这次怕施主一念之差,造下杀孽,害得辽宋两国生灵涂炭,这才令我这弟子星夜兼程赶来,幸而到得及时,不曾酿成大错。”
慕容博傲然道:“笑话!我本非宋国子民,亦非契丹臣子,而是不折不扣的燕国后裔,为了兴复大燕国,杀一个辽国皇帝,又有谁能怪我不仁不义?”
老僧叹道:“施主为了复国,甘愿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这也罢了。难道令两国生灵涂炭,也是施主所愿么?”
慕容博一声冷笑:“千古帝王,要是人人都把这些放在心上,谁还能成就得了大事?大师不必多劝。”
他似无意再深谈下去,一伸手握住慕容复手臂,拽了他便走。不料那老僧身形一动,也看不清他方位如何变换,如鬼魅一般拦住了慕容博去路。
“大师请让一让。”慕容博冷冷地道,“否则休怪老夫得罪出家人了。”
那老僧仍是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心平气和地道:“慕容老施主当年练习少林七十二绝技,贪多嚼不烂,又较萧老施主尤为贪心,因此所受的内伤也较萧老施主来得重。要化解这样的内伤,须从佛法中寻求。佛由心生,佛即是觉。”
慕容博不等他说完,“哈哈”一笑,笑中带着诧异:“老夫连自己的性命尚且不顾,难道会在乎这区区内伤?大师太小看在下了。”
老僧一声长叹:“慕容老施主果然执迷不悟。你不为自己想一想,难道也不为令郎想一想么?为人子女,他瞧着你做父亲的受万箭攒心之苦,是什么样的心情?”
慕容博不由自主地震了一震。转头瞧慕容复时,见他脸色惨白,望向自己的眼中却有深沉的苦痛和祈求神色。
慕容博怔了一怔:“你莫非也要劝为父放弃复国么?”
惊异之下,这句话说得甚是严厉。
慕容复摇了摇头。“复国是我的事,”他简短地说,“……我只求你身体康健,免受这每日三次的针刺之苦。父亲,你……”
他欲言又止,忽而挣脱慕容博掌握,于他面前双膝跪了下去。
“……你就听儿子一次罢。”他的声音有一些哽咽。
慕容博呆了一呆。陡然仰天一声长笑,笑意悲凉,笑完厉声道:“我自小是怎么教你的?”
这一句质问声色俱厉,慕容复不能不答。他垂着头,低声道:“父亲自幼教导我,为了兴复大业,父兄可弑,子弟可杀,至亲好友更可割舍……”
他面露痛苦,似难以继续背诵下去。
“记不得了?”慕容博喝道。
慕容复一闭眼:“……至于男女情爱,越加不必放在心上。”他的声音低而哑。
慕容博瞧了他半日,兀自点了点头。
“有朝一日,“他缓缓地道:“……你要是为我的死掉一滴眼泪,你就不配做我大燕国的子孙。”
“住口!”不等他说完,萧峰一声怒喝打断。“他是你儿子,你是他父亲,儿子关怀父亲,人之常情,难道有错?”
慕容博连瞧也不向他瞧一眼,淡淡地道:“我是他父亲,他是我儿子,父亲管教儿子,天经地义,用得着你来插嘴?”
“你……不可理喻!”萧峰勃然大怒,踏上一步,左掌作势拍向慕容博,右手以擒拿手法向慕容复拿去。
不料那老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萧施主息怒。”他双掌只这么一合,便似有一股力道化成一堵无形高墙,挡在萧峰和慕容博之间。
萧峰本不欲伤人,出手只为将慕容复夺回自己身侧,介于虚实之间的这一掌击出,撞在这堵墙上,登时无影无踪,消弭于无形。
那老僧徐徐道:“萧施主宅心仁厚,以天下苍生为念,当真是菩萨心肠,然而此时不可妄动无明。”
萧峰心中一凛,他生平从未遇敌手,但眼前这老僧功力显比自己强过太多。想到他是父亲的授业恩师,躬身道:“在下蛮荒匹夫,草野之辈,不知礼仪,冒犯了神僧,恕罪则个。”
老僧微笑道:“好说,好说。老僧对萧施主好生相敬,唯大英雄能本色,萧施主当之无愧。”
他转向慕容复,叹一口气,道:“公子可听说过佛经中‘阿修罗’一族?阿修罗乃神族,本性善良。然而志强、嗔怒之心极重,好勇斗狠,向来只信奉以暴制暴的道理,此念不灭,不能成佛。”
慕容复沉默。他未起身,仍然跪于地上,一言不发地迎住他的审视。
“公子是阿修罗。”那老僧道。“杀伐果断,造业无数。”
说话间,他慢慢走至慕容复身前,自袖中伸出一只手来,瘦骨嶙峋,如同一把枯枝,抚上慕容复头顶。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慕容复并未闪躲,而是顺着摩顶的这一抚闭上了眼睛。他英俊的眉宇间戾气逐渐消褪,表情慢慢沉静下来。
他终于应:“……我无意成佛。”
老僧欲言又止,长颂了一声佛号:“公子冰雪聪明,庶民如尘土,帝王亦如尘土这个道理,想来不会不明白。”
“庶民如尘土。”慕容复低着头,对答声音低低的,然而铿锵有力。“尘土亦有尘土的尊严。大师明鉴:‘尊严’‘乞活’二事,有时高于佛法。”
老僧自他头顶抽回手,面露悲悯之色:“我佛慈悲。须知这普天底下,众生命运,只有我佛有资格主宰。慕容公子骄矜至此,就不怕有报应吗?”
慕容复仍然没有起身,直挺挺地跪着,沉默了一会儿。
“不破则不立。”他简短地这么回答,抬起头来。
与他目光相触,那老僧微微一震。
“老衲道行不够,度不了公子。”他长叹一声。“惟有公子自度,然后度人罢。”
“多谢。”慕容复答非所问地道,长身立起。
“公子不后悔?”那老僧面带悲哀之色地瞧着他。
慕容复没有回答,只决然地摇了摇头。
二人一番对答,无头无尾,满篇机锋,实在令旁观者摸不着头脑。只见那老僧叹了一口气,道:“老衲虽无能为力度化公子,但尚可量力而为,度一度公子的父亲。”
随着这话,他缓步向前,伸出一掌,拍向慕容博头顶。而萧远山似早有准备,身形扑出,疾若飘风,如一枝离弦箭般向慕容复掠去。
慕容复一惊,下意识抬手挡格。然而萧远山身法如鬼魅一般,抬手一架一格,轻而易举将他挡格之势化去,霎那间人已欺至跟前,出手如电,“唰唰唰”封住他前胸三处大穴,伸手揽住他,飞身向后纵跃,头也不回地向萧峰喝一声:“你不许插手!”
慕容博初时见那老僧走近,也不在意,待见他伸掌拍向自己天灵盖,左手忙上抬相格,又恐对方武功太过厉害,一抬手后,身子跟着向后飘出。他姑苏慕容氏家传武学,本已非同小可,再钻研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后,更是如虎添翼,这一抬手,一飘身,看似平平无奇,却是一掌挡尽天下诸般攻招,一退闪去世间任何追袭,守势之严密飘逸,直可说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岂知那老僧轻轻一掌拍落,波的一声响,正好击在慕容博脑门正中的“百会穴”上,慕容博的一格一退,竟没半点效用。“百会穴”是人身最要紧的所在,即是给全然不会武功之人碰上了,也有受伤之虞,那老僧一击而中,慕容博全身一震,登时气绝,向后便倒。
慕容复此时被萧远山挟着离了战圈,人在半空,眼见父亲嘴眼俱闭,往后一倒,心如刀绞,脱口嘶声呼唤:“父亲!”
他欲挣脱萧远山钳制,回身相救,然而前胸三处大穴被封,莫说动手,就连手臂都抬不起来。只听萧远山劝道:“孩子,莫要心急,你的父亲他并没有……”
眼见父亲惨死面前却不能救,大怒大恸,心神激荡之下,方寸已乱。慕容复只觉丹田火热,真气板荡,如同不受控制一般,于全身奇经八脉内急速游走,萧远山适才封住他大穴的手法并不甚重,这时瞬间被尽数冲开。
他怒喝:“放手!”挣脱萧远山钳制,回身一掌向他拍去。萧远山不提防他竟自行冲开被封的穴道,下意识侧身躲避。
这一掌本是虚招,逼得萧远山一松手,慕容复随即撤掌,飞身扑至倒在地下的慕容博身边。见父亲双眼紧闭,鼻孔中已无出气,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一瞬间,好像又回到了十多二十年前,他又成了那个穿着重孝的少年,跪在灵前,于一夜间挑起了家国的重担。
他记得自己伏于父亲已然冰冷的胸前,努力捕捉他的心跳和呼吸,却什么都听不见。那时候他多希望父亲是假死。可是现在呢?
他伸手至父亲心口一摸,心口微温。然而没有了心跳。
他怒喝:“你……你为何杀我父亲!”飞身纵起,双掌齐出,向那老僧猛击过去。
悲愤交集之下,这一掌汇集生平所学,来势猛极快极,然而那老僧双手合十,双眼微闭,神情淡然,仿若不闻不见一般。
慕容复进击至老僧身前两尺之处,突然间如撞上一堵无形气墙,更似撞进了一张渔网之中,掌力虽猛,却是无可施力,被气墙反弹出来,整个人直直飞跌出去。
萧峰大惊。他知道慕容复去势既猛,反弹之力势必更加凌厉,飞身纵前,以身躯承住他后坠飞跌之势。不想指尖触上慕容复衣衫,却觉他适才的强横掌力似被那无形气墙尽数化去,然后将他轻轻推开,是以慕容复整个人撞入自己怀中,却全无后座冲力,唯觉一股极高明的柔劲,带得二人轻轻落下地来。然而慕容复甫一落地,却似站立不稳,整个人晃了一晃,一口血“哇”地吐了出来。
“你受伤了?”萧峰这一惊不小。他仔细回想适才慕容复交手经过,却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受的内伤。
慕容复不答,只摇头示意无事,喘息稍定,挺直背脊,抬手拭去唇边血迹,狠狠瞪向那老僧。
“为何杀我父亲?”他哑声道。声音已不似他自己的。
“公子如今丧父。”老僧平心静气地道。 “丧亲之痛,想必体会到了。须知战事一起,生灵涂炭,公子如今所受的苦楚,和万千生民所受的苦痛相较,不过是这些苦痛的万分之一。老衲敢问,公子还是要一意孤行么?”
慕容复怒极痛极,反倒仰天一声长笑,笑意无限悲凉。
“佛法只论对错,不论深浅。可是现实当中,哪里去找绝对的对与错?我只能以一己之力去试深浅,即便没顶,那也只能以我之力,一人承担。……时至今日。大师,你莫非觉得我还有退路么?”
“老衲不敢要公子认错悔过。”老僧肃容道。“只求公子于他日叱咤沙场之时,能够略为想一想今日的丧父之痛,一念之差,一念之慈,便是天堂地狱之隔。”
慕容复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只答了这么一句。声音极轻,语意却极坚。
那老僧微微一窒。
他不再说什么,长叹一声,径直走向倒于地下的慕容博,将他尸身轻轻扶起,摆成盘膝而坐的姿势,自己亦盘膝于沙地上坐下,伸出双掌,抵上了慕容博尸身背心。
见他这么摆布父亲尸身,慕容复又痛又怒,哑声道:“人都死了,你还要折辱于他么!”大踏步上前便欲进击,不料萧峰猿臂一舒,拦腰箍住他身躯,力道一吐,硬生生将他拉了回来。
“放手!”激愤悲痛之下,慕容复方寸已乱。他奋力挣扎,然而萧峰已将他双手制住,死死搂于身前,箍于他胸膛上的手臂温暖而沉重,犹如钢铁,挣脱不得。
“你冷静!”萧峰喝道。随即放柔声音,低声劝道:“且看他要如何。”
慕容复脸色悲恸,方寸大乱之下,无心再多作挣扎。他瞧向那老僧,只听他极从容地道:“我先替慕容老施主活活血脉。”
慕容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给死人活活血脉,那是甚么意思?
萧峰安抚地握住他手掌,镇定地扬声应道:“活活血脉?”
那老僧道:“他内伤太重,须得先令他作龟息之眠,再图解救。”他口中说话,这时却见慕容博双眼紧闭,头顶上却逐渐冒出丝丝白气来。
慕容复心下一凛,忖道:“难道我爹爹没死?他……他是在给爹爹治伤?”和萧峰对视一眼。
萧峰轻声道:“你爹爹无恙。你且宽心。”紧紧地握一握他手,松开了他。
那老僧不再说话,双掌抵住慕容博后背,凝神静气。过了半炷香功夫,只见尸身头顶白气越来越浓。又过了一盏茶时分,慕容博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
慕容复惊喜交集,颤声唤道:“父亲!”
慕容博徐徐睁开眼睛,向他瞧了一眼,随即闭上。他脸色安详,然而隐隐泛着青气。
“远山。”那老僧唤。“慕容老施主的内伤,你肯不肯替他医治?”
萧远山慨然答应一声:“如何不肯?”
他随声走了过来,盘膝望沙地上一坐,伸出双手,和慕容博双手互握,望向那老僧,点了点头,随即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已然入定。
那老僧立起身来,僧袍飘飞,绕着慕容博和萧远山二人缓缓行走,不住伸手拍击,有时在萧远山“大椎穴”上拍一记,有时在慕容博“玉枕穴”上打一下。只见二人双手交握,萧远山头顶亦缓缓冒出白气,二人头顶白气越来越浓,萧远山满脸红光,慕容博脸上则隐现青气。
渐渐听得萧远山和慕容博二人呼吸由低而响,愈来愈是粗重,跟着萧远山脸色渐红,到后来便如要滴出血来,慕容博的脸色却越来越青,碧油油的甚是怕人。
突然间只听得那老僧喝道:“咄!四手互握,内息相应,以阴济阳,以阳化阴。王霸雄图,血海深恨,尽归尘土,消于无形!”
萧远山和慕容博的四手本来交互握住,听那老僧一喝,不由得手掌一紧,各人体内的内息向对方涌了过去,融会贯通,以有余补不足,两人脸色渐渐分别消红退青,变得苍白;又过一会,两人同时睁开眼来,相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