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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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当皇帝微服私访被人暗算的消息传到公主府时，楚稚已梳洗入睡了，因着这桩大事，府中伺候的宫女仆妇们不敢隐瞒，听后就将这消息径直上报给楚稚了。等闹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楚稚连等隋意回府的耐心都没有，就素面朝天地入宫去陪太后。
她从来不认同外界说她是深宫跋扈小公主，在她的认知里，她是继承了父母优点的天生野心家，对于朝局的了解，政事的把控，她自认不比皇帝差，虽是一母同胞，可若夺嫡能容女子参与，她当时必是要争上一争的。
但她这不省心的皇帝哥哥，刚过而立之年，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却凭本事行事昏庸，平日里大臣们不好去约束他的行为，但出了今日之事，就等于给文武百官抓住一个天大的把柄，任他从前多威风，等这一遭康复上朝，是必定要被那些老头子们聒噪一番的。
楚稚入宫时，皇帝已经解毒后服药睡下，本留几个亲近的宫人伺候便是，奈何太后不放心，偏要在长安宫守着，这一来，楚稚也就只好在那里陪着，母女两个相互安慰，依偎着说了不少体己话，到后半夜，长安宫总管生怕熬坏了她们，这才生生来把人给劝回去休息了。
长安宫内灯火通明，霍崇秋满额细汗从龙榻上醒来，许是梦魇一场，湘灵身上的异香仍像灌在他的鼻腔里，使他久久回不过神。他不翻身，单是瞪大双眼，气喘吁吁地盯着龙床帐顶繁复的花纹，有些思考的意味，但更多的应当是发呆。
他自认打小就是个多情种，对相貌姣好的女人都是无一例外地喜欢，包括今日的湘灵，若除去她暗算自己那一节，就此圆满发展下去，那按他的性子，必定是要好好对待她一番的。
想到此处，霍崇秋竟从心底生出些许遗憾，他侧身，以手做枕，脑海里开始重复自己中毒时那抹纤细身影竭尽全力绊住乐师杀向自己的模样，不由得轻笑起来，发出点痴痴的声音，这回鲜见的嘴边没有漾出一圈圈的笑纹，而是从眼神里溢出了甜。
软烟罗帐外，火苗映出的灯影微微晃动，霍崇秋盯得入迷，头一回感到迷茫——因为他不懂此刻是风动，还是心动。
公主府中，隋意醒来时已是第二日辰时，她在梦里同那乐师缠斗千百回，却未换回皇帝对她的另眼相待，那心境就像皇帝这一条路也走尽了，最后只剩下她孑然一身，沉冤昭雪无路，几番绝望，终是从梦中转醒，回到这充满希望的人间。
萧萧趴在床前的茶水桌上睡得正香，饶是隋意起身时压到自己掌心的伤口发出一声痛呼，也未能将她从甜梦里唤醒。隋意想起昨日的情形，很是心有余悸地一摇头，蹑手蹑脚从床上起身，握着包得像猪蹄一样的手走出房门。
院外当值的是平日里都认识的大兄弟，这公主府中只有他们消息最为灵通，见隋意憔悴出门，其中一个立刻迎上前去搀住她的小臂：“隋意姑娘，您怎么出来了？”
“殿下回了吗？”隋意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抬手挡住太阳：“找殿下有事。”她需得将昨晚之事向楚稚汇报一遍，有此番奇遇，相信楚稚会为她高兴的。
青衫男子搀着她挪动两步：“那可不巧，殿下还在宫里呢。”
另一名黑衫男子站在不远处，见怪不怪地摇头：“萧萧臭丫头还在睡吧！”他对萧萧，一向是面上严肃地很，心里却很亲近。
隋意点点头，蹙紧眉心：“皇上伤得可重？”
青衫男子扶她在院中的秋千架坐下：“您先歇着，回头宫里来话了再告诉您。”转身向前走了两步，黑衫男子对他打个手势，靠在廊柱上：“若是出了大事，藏香阁只怕是没有活口了。”
话音未落，两男子同叹一口气安抚道：“您先安心养着吧，我去拿些吃的来。”
隋意点点头，靠在秋千上回忆昨晚瞧见沈文安那一幕，他们似乎是擦肩而过，沈文安却没能认出她，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就单是扶着皇帝出门去，任她倒在血泊里。
她苦笑起来，觉得这沈文安大抵是个很冷血的人，也或许很热血，唯独对她冷而已，但她无论如何对沈文安恨不起来，因为能将她送进公主府，也许就是这人最大的能耐了。
高泉宫内安分异常，太后斜靠在软塌之上，红白相间的常服顺着身线铺开，显出她精心修养几十年才能有的端庄贵气，年纪尚小的楚稚则敛去身上的娇蛮之气，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女儿，周周正正地坐在一旁，承担起端茶递水的责任。
在距母女二人两臂远之处，身着铠甲的沈文安正跪在地上请罪。
平常时候，太后对他这个细致入微的青年将领是有十二分的满意，只是如今这好感全因皇帝中毒而退却了，太后一向很能沉得住气，但今日却不一样，不待他开口，就面赛铁板地问：“沈将军可知罪？”
沈文安心头一震，只道该来的总是要来，遂抱拳：“末将玩忽职守，竟未及时发现陛下离宫，请太后责罚。”
楚稚一向重视他俩的同窗之谊，知道今日之事并不小，她身为皇帝亲妹，不便明面为沈文安讲情，只好是端起茶水递到太后手中，打岔道：“母后息怒，为沈将军失职气坏了身子可不值。”
太后侧眼打望楚稚，母女二人眼神对上，她当即就知道楚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她看来，总之不是什么好药，遂轻啐一声：“在其位谋其事，若是沈将军连看住皇帝这一件事都做不好，倒不如退位让贤吧。”
沈文安是个识大体的，知道昨日之事严重，却不曾料到太后意欲将他革职，顿时心里一怔，面上一红，耳朵刷地发烫起来，只好是咬紧嘴唇，默不作声。
楚稚看在眼里，暗自觉得他是个姑娘，脸上是敛不住的笑意：“母后，秋哥哥的本事可不是区区一个沈将军能看得住的呀！”
“在他底下，多的是世家子弟想做呢。”太后早有意让沈文安做公主驸马，只是这二人关系虽好，却不曾在她跟前露出一丝男女之间应有的情意，是故她一直拿不准主意，今日如此，也是想趁这二人都在对他们试探一番。
眼见楚稚不忍沈文安受罚，太后心里是有些欣喜的，可这成亲并非是一厢情愿的事，是故她也等着沈文安的反应。
沈文安丝毫没有要推脱责任的意思，单是面红耳赤地憋出一句：“多谢公主，只是末将渎职在先，实不敢领受好意。”
话音一落，太后心里的石头是落了地，不说话，只见楚稚一噘嘴，做小女儿态：“真有你的！”语气是有几分嘲讽，可却是打心底的夸赞他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
沈文安连忙垂下头颅，再次对楚稚请罪。
这时太后近旁伺候的嬷嬷打殿外赶来，伏在太后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不知什么话，太后当即露出笑颜，沈文安知道自己是得救了，当即舒一口气，楚稚见他表情变化，不禁腹诽，怎的这么大个人了还把万事都写在脸上，而后摇摇头，真的朽木不可雕也！
嬷嬷退到一旁，太后对沈文安方才的表现很是满意，加上得了好消息，顿时舒展开眉眼：“既然公主为你求情，皇帝身体也无大碍，那么哀家就暂且将你留职查看，待会儿自己领板子去吧。”
这处置也算在沈文安意料之中了，于是不见他丝毫犹豫就欢天喜地地领了罚，退出高泉宫时还不忘用眼神对楚稚表示谢意，楚稚微微一笑，对他颔首示意。
二人这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一点不落的被太后收入眼中，却从心底生出一些可惜——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朋友，并不掺杂任何别的情感。这婚事，不由得太后心里发愁，楚稚被那慈母眼神瞧得发慌，只觉现在太后要把矛头都指向自己了，连忙起身做福：“母后，女儿先去瞧秋哥哥啦！”
太后知道楚稚想溜，很是哭笑不得，但还是不放人，一招手，又让她在身旁坐下，将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语重心长道：“你也到了该许婚的年纪啦，母后本瞧着沈将军不错，可你们太相敬如宾，我倒不好来做这个主了。”
楚稚这些日子对常安乃是念念不忘，一听这话，顿时就要从座位上弹起：“女儿还小，不急呢！”至于沈文安这种男人，她是万万不能接受成为自己的驸马的。
太后起身凑到她眼前：“那你就真想一辈子当个座儿，去捧那些个戏子？”
“绝不！”楚稚惧怕太后那略带严肃的眼神，当即表态：“楚稚身为一国公主，倒是分得清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的。”
太后放了心，轻轻一拍她的手背，复靠在榻上：“你兄妹两个倒是一样的性子。”均是做满荒唐事却心如明镜，不为外界所左右。
楚稚又是一撒娇：“母后就放心吧，女儿一定会挑一个让你，让秋哥哥都称心的驸马。”
话音未落，楚稚就出了高泉宫，独留太后一人在软榻之上苦想，为何她的一双儿女会是如此相似的性子，面上是极端为自己，可一到家国大事上，就全不为自己考虑了，满心只想让旁人如何如何满意。她是一个成亲生子都不被家庭所左右的人，若非霍崇秋坐上帝位身不由己，大抵她也会像寻常人家的母亲那样，任着他的性子，让他和心爱之人共度一生。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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