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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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避开太后催婚，楚稚拖着弋地长裙，丝毫不在意方不方便，就几乎是一路奔到长安宫，殿外护卫森严，因见来人是长公主，皆专心站岗让她直溜溜地进殿门了。此时霍崇秋正在侧殿用膳，他的亲信太监桔年向来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老远的就听见殿外来人，迎了出去，本受了皇帝命令无论谁来都打发出去，但一见楚稚着急忙慌的样子，就仍退回去通报。
霍崇秋在这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自觉身体不够强壮，加以宫中药膳做得实在是又好又香，他一喝，简直就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一口药膳送入嘴里，头也不抬地问：“谁？”
桔年虾腰回话：“是长公主殿下。”
“这丫头还没回府呢？”霍崇秋先前听桔年说楚稚连夜进宫陪护自己，心中感动至极，遂道：“叫她来一起用膳吧。”正好他们兄妹间也有些知心话要说。
楚稚被桔年领进侧殿，并不掩饰自己那慌乱的模样，霍崇秋打眼一瞧，立时朗声笑道：“你怎么也一副遭了难的样子？”
楚稚气恹恹地走到案前，在霍崇秋一臂远的地方坐下：“还说呢，你沈将军昨日玩忽职守，母后大发雷霆要将他撤职，我不过是为他说句好话，母后竟打探我是否对他有心。”她一面说，一面端起桌上的药膳细嚼慢咽地吃，连眉眼也舒展不开了。
沈文安在霍崇秋眼里不过是一个可靠的下属，而且他的武功并不在沈文安之下，太后如此降罪于沈文安，确是不妥，至于此人的私德，他并未认真了解过，但若太后有把楚稚许配给沈文安的心思，他恐怕是理解不了。因为在他心里，他妹妹乃是浑然天成的一块美玉，万不能许配给沈文安这凡夫俗子，那样只会害她一生。
但他不好表露出自己的不解，单是喝粥，侧头去问：“那你的意思是？”
“不行!”楚稚猛地将粥碗放下，转身去面对霍崇秋，同时双手扶住他的手腕，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秋哥哥，你就跟母后说说，再容我几年吧！”
霍崇秋打量着她，真是不想嫁人的样子，揶揄道：“你的那些个王老板，张老板的，还没捧出来呢？”
楚稚听他一个也没说准，知道他是跟自己逗着玩呢，是故单是笑：“要捧一个角儿出来，还不就是我这长公主殿下在台下送回礼的事儿！”说到此处，霍崇秋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他们兄妹俩的相同之处，目光不由自主变得锐利起来，楚稚察觉到自己失言，只好补救：“可这样一来......”
霍崇秋知道她圆不回来，一听她接不上话，就续上话头：“这样一来，往后别人说你养面首，那你岂不成了我姜朝的山阴公主？”
“谁说不是呢！”
霍崇秋将头一扬，很是骄傲的神情：“你愿做山阴公主，我可不愿做那任人拿捏的皇帝弟弟。”
楚稚心头一震，面上一僵，待霍崇秋望向她时又恢复如常，如法炮制出一副傲娇神气的样子：“山阴公主被世人唾骂，我才不要做这样的活靶子。”
霍崇秋暗暗想，你是皇族第一美人不错，头脑也是不差，终究是年纪太小，还不够自己拿捏的，再加上养面首，荒淫无度这一条，你更加是不合格，如此算来，我倒是那山阴公主了。他想得很开，所以并未将怀疑的种子在心里放大，这一刻，他也没想要自己的胞妹露出什么马脚让他一直以来的怀疑有个合格的理由。他并未像往常那样因一件不合心意的小事而大发雷霆，而是选择轻轻按住楚稚的手，安抚她，好让她面对自己时不要再设防备。
“你有此心便好，若是哪一日，你有中意的人，或我有中意的人，都记得告知彼此。你的婚事，秋哥哥绝不左右。”这算是他对楚稚的承诺，也算是他作为家人的一点温柔。
楚稚一听，知道他不再怀疑自己，当即舒一口气：“秋哥哥真好。”
霍崇秋望向桌上的药膳：“再不吃粥该凉了。”
而后两人专心致志喝粥，楚稚时不时瞧瞧霍崇秋的线条伶俐的侧脸，似乎就像他本人对待任何人和事物的态度那般——干净伶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她犹记得，霍崇秋第一次遇刺是在他刚登基那一年，将将二十三岁，对于理政一窍不通，为了不让大权旁落，本在外游历的他被太后急召回宫，架上朝堂，可他并未因为做了一国之君就约束自己的行为，众大臣知道他年幼时行事乖张，便就此把他当做一个活靶子对他无休无止地挑刺攻击。舅父辛敏行年迈，拿了恩典，领回辛氏祖上在青州的管辖权力，欢欢喜喜回了老家，留他们孤儿寡母在京中处理先帝去世后的烂摊子。
那一年天象有异，钦天监言姜朝有难，霍崇秋知道，他就是那个难。
而后的一个夜晚，真应了有难一说，天火砸进长安宫，使得殿中走水，太后听到消息赶到长安宫时，宫人太监正在救火，却唯独不见霍崇秋，直到长安宫化为一片灰烬，也没人找到他的尸首。
太后和楚稚在殿外哭得撕心裂肺，文武百官却是心花怒放。可就在第二日正午时分，霍崇秋不知何时，竟悄没声地倒在高泉宫外，经御医诊断，是受了极深的刀伤，好在及时止血，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待霍崇秋痊愈，楚稚才清楚来龙去脉，原是他心中苦闷出宫散心，却在半路之中就被人盯上，一路追杀，原可同那些刺客打个平分秋色，可对方人数越来越多，他也就无力招架，受伤后只好是漫无目的地逃，直到没有力气，方才倒下。第二日醒时，单是问路，逃命，因胆怯是亲近之人要害自己，就连回宫也是偷偷摸摸，等到了高泉宫外，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霍崇秋养伤那些日子，朝中虽吵成一团，却单是吵，幕后的黑手未露出任何马脚，自那以后他便多疑敏感，甚至暴戾起来，令楚稚印象最深的一件是——霍崇秋曾有一爱妃，出身七品官员之家，凭借美貌获得恩宠，庭前庭后都羡慕嫉妒她就此平步青云时，却因她一句“后宫之中的姐妹们均出身高门大户，唯臣妾家世低下，常被议论。”而跌入地狱。
话到此处，霍崇秋醉眼迷离地打量她美艳的皮囊，将头埋进她的怀里，不成调地问：“那爱妃的意思是？”
“皇上，臣妾再也不想被任何人讥讽啦！”
默了半晌，霍崇秋似乎很是眷念她温暖的双手和怀抱，喃喃道：“爱妃的双手很好，永远地留给朕吧。”
这爱妃没听懂，喜笑颜开地说：“当然留给您。”
而后，这爱妃就此从宫里蒸发了，再也找不见人，不久后，霍崇秋的私库当中出现了一双美手的工艺品以供收藏。
打那以后，皇宫之内此类事件层出不穷，大臣们知道他性情薄凉，但凡人性尚存的，都不愿将女儿送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所以当他要设立榴花节这类的变相选妃节时，几乎是无人反对地通过了，有人笑说，反对的，都是家中没有女儿的。
经过那件事后，年幼的楚稚也不敢对霍崇秋全部地掏心掏肺了，因为那时她就明白，生于皇族，利益面前，哪有真正的感情在，若有，那必然是还未触及利益。
她想得万分透彻，所以尽管有时对霍崇秋整治人的手段万般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她要做好的仅仅只有好女儿和好妹妹的角色罢了。
待到兄妹两人喝完粥，霍崇秋就笔直地坐着申了个懒腰：“今年的榴花节不进新人了。”
“怎么呢？”楚稚一歪头，不解地问。
霍崇秋撇撇嘴：“没兴致了。”
楚稚点点头，知道他这是疑心病又犯了：“后宫之中那么多的美人，秋哥哥还是多去瞧瞧吧，若是等到合宫娘娘们的美貌都不复当年了，只怕您呀，认不出她们谁是谁了。”
霍崇秋打个哈欠，不接茬：“你昨夜入宫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楚稚听出这是逐客令，加以本身就疲累不堪，早不想待在此处了，遂应声“好”，就起身出去。
待楚稚一走，霍崇秋就起身走到躺椅处倒下，以极为少女的侧身姿势从腰间掏出一个银制镂空香囊，通体是葡萄叶和云纹雕刻，相当别致。因年深日久，囊中的香料已不再散发幽香，单是一摇，就叮当作响。话说起来，这香囊本身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但能被霍崇秋时刻带在身边，那是有一番来历的。
原来在他第一次遇刺时，忧心宫中那些带刀护卫之中有知道内情的人谋害，便不敢重伤回宫，于是一路乱逃，直到筋疲力竭，方在一座瞭望台下倒下，昏迷之时，他耳畔是一对夫妻正讨论吴道子的书画，眼前有一团瘦瘦小小的身影向他靠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拽住那双稚嫩的小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乞求：“救救我。”便就此昏死过去。
醒来之时，他躺在昨日倒下时的草垛上，身上最大的伤口已用草药止住血，四下无人，他忍痛起身打量四周，似乎是一场梦，只剩下那茅草棚的瞭望台是真切的，提步要走，脚心却是一硌，他躬身捡起地上小巧的香囊，想到昨夜那双温暖的小手，就此当做他最心爱之物。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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