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女排向）》尔青阳

134、相逢（二）

　　一传是生命线，这是无数恶战实践得来的真理，竺克难不可能不知道。一年以前，岳良手里这支东拼西凑出来的童子军下三路还不如他接手的章都女排，但是一年后，秦山的下三路在联赛里已经够得上中等水平了。

　　这必须归功于一个人，廖春风。

　　竺克难在国家队的时候，和廖春风也有些交情，但是不深。廖春风那会儿也就不到二十岁的天才少女，当然当年还没天才少女这种说法，只是说是好苗子，男队员和女队员无论训练还是生活都是分开的，只有总局开什么运动员大会，或者举办什么仪式的时候才会偶尔打个照面。

　　说出来比较庸俗，但也是事实，男队员之间会讨论女队员哪个好看，女队员之间也会议论哪个男队员比较帅气。或者和电视上，光荣榜上的照片差距大不大。

　　更庸俗的是，好看也好，帅气也罢，标准无非就是三样：个头，长相，身材。事实上直到今天，能把这三样全占完的还是排球运动员居多，当年也一样。但是竺克难却是给全队拖后腿的那一个，虽然身高超过两米，但是竺克难的身材比例并不是很协调，和同样身高的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明显腿短了一截，再看长相，竺克难更没什么自信了。而遗传了老妈颜值的岳良用张继祖的话说，还总捯饬的像个小开，就算不吸引异性，至少在和异□□流这方面，岳良绝对是很有自信的那一个。

　　在竺克难纠结于怎么跟廖春风开口的时候，岳良早就和廖春风谈好了调动的一切事宜，直接把人要来了秦山。这个世界对于颜值不够的人太残忍了，竺克难有时候会这么安慰自己。

　　这和颜值有关系，但是关系不大，主要还是岳良脸皮够厚，尽管厚脸皮得益于年少轻狂时攒下的老本。

　　交换场地的工夫，竺克难又颇带怨念的多看了廖春风一眼。但更多怨念归结于岳良身上，小赤佬手上够黑。

　　章都的风水可能有问题，今天的气场总是在一边的场地上，交换场地过后，秦山的一传开始鸡飞狗跳，张桂妹在后面左冲右扑的，总是差点意思。岳良害怕她再像上个赛季在恒远主场一样摔残一条腿，赶紧让周煜晓上去把人换下来冷静冷静。然后调整了一传阵型，先稳定住局面再说。

　　突然调转的风向让竺克难心里的愤愤不平一下子少了很多。队员们在场上的表现就是主教练心情的晴雨表，刚才脸色难看的要杀人的竺克难，现在浑身上下连动过手术的刀口都写着俩字：快乐。

　　这种对抗性的项目，有人快乐那就肯定有人不快乐。可能因为刚才得势的时候岳良和廖春风嘴上都不太积德遭了报应，这会儿俩人闭着嘴只盯着场上发生的一切。

　　局面倒是稳定下来了，周煜晓一上场还挺活力四射，一传到位，越春时手上一晃，方天天背飞掩护，余宁直接打下一个夹三，那架势，还真有廖春风当年的影子，从背后看，除了比廖春风高出小半头来，那动作和廖春风刚进国家队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廖春风没有说话，只是清了清嗓子，捋了捋头发，然后拿着笔记本给自己扇了扇风。尽管球馆内的温度并不高。

　　章都开局打下的优势逐渐被抹平，竺克难倒是也不急，因为他从一开始动了邀请廖春风的想法时，就没小看过廖春风的本事。只要自己这边的队员在场上能正常发挥，不要像第一局那样令人发指，问题不大。

　　章都女排的队员们作风还是比较顽强的，就是技术撑不起来，如果今天来的不是秦山，或者说是其他哪支强队，第二局这会儿已经交待出去了。

　　球网两边前后脚的打上了二十分，岳良站了起来走到场边，对面第二局已经不那么辣眼睛了，可以看一看，也必须看一看。哪怕就是最后两分，岳良也希望，拿下这局的是秦山。

　　章都这种地面，在过往简直就是梅松华的最爱，一打一个准，在上个全运周期里，梅松华对阵章都的前身时，成功率就没下过60，效率也一直在50往上。除了副攻有时候会给她施加一点压力，但梅松华本身也是能给对面拦网施加压力的人，这样也算扯平了。但是现在，梅松华披着外套站在小方格里，脑海里一片空白。

　　上一场对阵奉江，她在决胜局最关键的时候冲上去帮助秦山逆转了局势，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其实一分未得，甚至在那拨小高潮中奉江仅得的二分里，有一分是她扣球下网送的。

　　给她传球的可是越春时啊，这个伤病缠身但却是国内最妖最靠谱的二传，这个和她一起在国家队最低迷的时候手挽手冲向枪林弹雨的战友。越春时给别人的球或许会出错，但是给梅松华的，永远是最好的球。那只有一个可能：是她的问题。

　　梅松华老了。

　　从对阵奉江那一场结束后，这种声音已经在社交平台上出现了。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作为美人，三十岁的梅松华保养得当，加上科学高强度的训练量维持的健美匀称的身材，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年龄，仿佛她仍然是那个初出茅庐便震惊世界排坛的骁勇小将。但是作为名将，伤病的困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是时候选择转身了，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章都率先拿到了局点，秦山这时候依然在前排两点攻，蜂鸣器的响声唤回了梅松华的思绪，花蕊蕊和水丹二换三上场，岳良在最后关头要拳拳到肉。

　　姜宝琳不负众望接好一传，水丹直接甩给了已经在二号位起跳的花蕊蕊，大斜线打中，秦山扳回一个局点。

　　蜂鸣器再次响起之前，岳良看了梅松华一眼，招手叫过了付彤彤，然后付彤彤举着方天天的号码牌上场，岳良要加强这半轮的防守，争取扳平局点，把章都逼到悬崖边。

　　经过全锦赛的淬炼，付彤彤不负众望，一记ace加一个漂亮的防守助攻水丹给牛小楼立了一个高拉开，把局点拿在了自己手里。

　　竺克难饶有兴致的盯着付彤彤打量，这个在全锦赛小有名气的小梅松华。因为牛小楼最后两场高挂的免战牌，最佳阵容的猪肉给她分走一块，但是所有人都清楚，付彤彤虽然承担的进攻任务很重，下分也多，但是算效率再加一传任务的话，拿走这个最佳主攻非常勉强，所以没有人当真，付彤彤自己也把证书压在了衣柜最下面，并没有当回事。

　　在竺克难看来，作为一名大学生运动员，从半专业到专业，修炼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这个证书，他很看重。

　　付彤彤一记轻拍过来，章都的副攻在前排撩起之后直接跑向二号位准备背飞，二传把球组织给后排主攻打后攻，胥秀容没有被骗走，和牛小楼恰到好处的双人拦网终结了第二局。秦山大比分领先，如果单算纸面实力，秦山已经有了小组出线的底气。但是联赛才刚刚进行到第二轮，谁都不能松懈。

　　再次交换场地的时候，梅松华有些迟钝，还是越春时拉了她一把才回过神来，然后从袁子异手里拿过水箱自己搬着走了，让袁子异半天没回过神。

　　第三局岳良的安排是梅松华替下牛小楼首发，但梅松华心里却空落落的。从前准备上场的时候，她就仿佛是一匹嗅到猎物气味的雪豹，但现在，她开始担忧自己的状态会不会给队友拖后腿。

　　回头看了眼已经披上外套的牛小楼。“叽叽歪歪的哪像梅松华。”梅松华脱下了外套，露出了缠满肌贴的右臂，那是独属于梅松华的勋章——好几百块钱呢。上面还有方天天和牛小楼在更衣室给她画的一枝梅花和一棵松树。这更是千金难买，不亮出来就白瞎了。

　　常徵和况嘉江坐在教练席的后面，有些担心的看着梅松华。况嘉江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自己顶不上去，梅松华就算转身，也不能安心。

　　秦山真正面临的困境，哪是新赛季至今让人啧啧称奇的进步能掩盖的，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