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也打网球吗》尘渰

68、捉住月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幸村精市隐约可以感觉到，他在森前辈眼里，变成了最特殊的一个人。

　　那时他没有过多在意，因为他清楚那种特殊无关情爱。

　　但是，现在，那种特殊已经没有办法满足他了——在那个闪着微光的夜晚之后。

　　他想要更加地靠近那个人，想要与他相知相爱相守，想要成为他永远的唯一。

　　他想要——捉住他的月亮。而不是，在水面上打捞着相同却永远无法真实触及的月影。

　　*

　　同样是平安夜。同样的榭寄生。同样的两个人。

　　但是，有什么还是不同了。

　　或者说——终于被揭露了出来。

　　“前辈，”

　　鸢蓝发的少年穿着深蓝色纹路的风衣，在月光下背手而立的样子仿佛是鸢尾花的妖精。银色的月光描摹着他的轮廓，那双燃烧着炽热感情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晰，又是那么的美丽，且无法逃避。

　　他的声音轻轻地，像梦境里吹过的一阵风，轻盈又密不可分地网住了另一个人如同离群幼鸟一般突然失序了的心。

　　“你曾说过我教会你热爱网球，那么，现在我有荣幸教会你爱一个人吗？”

　　真的说出来后，幸村精市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他安静又期待地凝望着对面全然怔住的心上人，等待着一场判决，等待着尘埃落定。

　　你会把我——带上天堂，或者是拽下地狱呢？

　　*

　　幸村他怎么会——

　　“我、我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会从这个人口中听到这句话，完全没有遭遇过亲近之人的告白的精灵就这样突然地怔住了。

　　对方却坚持：“那前辈现在想一想。”

　　但是……

　　但是，的确不是完全没有预召的。

　　冬夜的寒风从耳边匆匆地走过，碎金般的发梢被轻轻地带起来，拂过脸颊，带着一点凉意的微痒叫他慢慢回过神来，沉默地望着对面的少年写满认真与执着的眼睛，他忽然想到了很多从来都存在于记忆深处的东西。

　　比如，阳春四月里的屋顶花园，那偶然间透过繁花绿荫投来的，温柔的一瞥。

　　比如，夏夜的森林，古老的歌谣与萤火虫之舞，那张微光里动人心弦的笑颜，与黑暗中紧紧相握的手。

　　还有初秋的海原祭，宣誓永远忠诚的骑士，和无人的后台紧靠着弹奏的琴曲；冬日的平安夜，热闹的街道、零点的钟声、对方鸢蓝色的瞳孔中盛放的焰火，于槲寄生下，与初雪同时降落在发间的轻吻。

　　全国赛场后，象征着胜利的、盛大的拥抱。

　　以及，见到这个人时，总是想要微笑、想要依赖又想要纵容的，温暖又柔和的心情。

　　那是爱情吗？不尽然。

　　爱情所具备的，他不一定就有。

　　那不是爱情吗？也不尽然。

　　至少，如果是这个人的要求，他愿意陪伴他度过此生。并且，永远不会觉得厌烦。

　　只是不知是哪个部分仍然心存顾虑，让他无法轻易下定决心，就此答应他的请求。毕竟，这种想法……这种在他过往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至今也难以理解的想法，太过陌生了，令他本能的抗拒，但是他又清楚的知道他不能真的就这么任由自己的第一直觉去行动。

　　对待这个人，他总是不愿有一点儿的怠慢，想要更耐心更认真更深刻地去思虑，尽管他现在思绪纷乱，几乎要糊成一团。

　　*

　　先做个拆分吧。

　　他习惯性地用了自己学习时常用的办法来分析此刻的情况，尽管他自己也明白那十分怪异。可是他现在哪有余裕思考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人已经占去了他几乎所有的心力。

　　幸村精市——这个人，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他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去思考这个问题。

　　首先，他是带给他关于生命、关于热爱、关于网球定义的人，这一点唯一且不可代替。他会永远记得在无垠的黑暗与长久的孤寂中感受到的那份特别的、浓郁的、无形的力量。

　　其次，他是他的部长、是他的朋友、也是他最亲近最信任的队友。他们一同为着一个目标一起努力、相互依靠，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这份羁绊或许能够蔓延到他死去也不会断绝。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呢？还会有其他的定义吗？

　　森弥一试着想象了一下，如果现在注视着他对他告白的人是毛利——他可能、不，是一定会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的拒绝，并且会认为对方一定是在开玩笑什么的。换成柳、真田这些后辈，他也不过是拒绝的语气会稍微委婉一些。总之，不会有考虑的可能。

　　但是，对待幸村，他却犹豫了。

　　所以本能在怎样抗拒，他也必须承认，幸村对于他而言，是不同的。只有幸村是不同的。尽管，他自己也说不出哪里不同。但是，唯独自己的心是不会说谎的。

　　钟灵毓秀的精灵接收过很多人的告白。放在桌上的书信、塞满抽屉的礼物、路上或红着双颊或欲言又止的拦截……他很感激那些人对于他这样冷情的生物付出的喜欢，也愿意以更温柔方式回复他们，但是他只会给出拒绝，坚定且从不含糊的拒绝，他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也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会对他动心。

　　或许人类与精灵的思想之间的确有着壁垒吧。

　　他有时会这样想。

　　然而，现在面对着这张熟悉的笑脸，陌生的情感却突然地越过了壁垒，直搅了他的心脏。

　　不疼、不麻、不痒，却叫人在那一瞬间整个的愣住，忘记了呼吸和心跳的存在。然后，在一切感知回归之后，呼吸急促，心跳如同擂鼓。

　　这能算喜欢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

　　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拒绝眼前的这个人。

　　*

　　对面，那个人还在温柔而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我……比较沉默和冷淡。”

　　他终于还是开口。不过不是拒绝，也不是答应。而是一句没头没脑的陈述。

　　然而对方微怔后却轻轻笑了，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有什么呀。”

　　“不如说沉默寡言更好，或许还能少一些接近前辈的人。不如说，会被这种表象迷惑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靠近前辈吧。”

　　他没想过他会这么回应，迟疑了一下，又继续道：“也不太通晓人情世故。”

　　“嗯——”

　　这次，对方稍稍调皮地拉长了语调，上前一步背起手来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在我看来，这是前辈的可爱之处哦？”

　　他再次陷入沉默。哪怕是他都忍不住想，幸村看他是不是一直都带着奇怪的美化滤镜了。

　　于是他又忍不住道：“……还有，不是很擅长回应别人的感情。”

　　到了这个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负隅顽抗了。明明不是不想答应，却又觉得难以答应。

　　不对，也不是难以答应。就是、单纯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吧。尤其对方似乎还十分坚定、不容拒绝的样子，他就更加没有办法……

　　“可是前辈明明一直都很温柔，有坚定的原则，却又会为了他人的请求，而拼尽全力，”

　　抬眸就见幸村又上前了一步，美得叫人难以直视的笑靥就近在眼前，令人不由得呼吸一滞。

　　他缓慢地说着，并不咄咄逼人，却是另一个层面的让人无法招架。

　　“这样的前辈，怎么能说是一个不擅长回应感情的人呢？”

　　想出的自己不适合当恋人的地方被对方认真地一一否决，他终于觉得难以招架了：“我……”

　　这时对方又慢条斯理地追加了一句，打断了他本就无力的话语：“再说了，我可以教导前辈嘛。”

　　这次，他终于没有借口了，只好沉默。

　　但是，从另一个方向看，这又何尝不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呢？

　　“所以啊……”

　　在他沉默的间隙里，轻柔的叹息伴着清凉的晚风，好像每年都会回归的候鸟一样，徐徐地在他的耳边降落。

　　“这些都不是问题，前辈。”

　　少年温柔又强硬地说着，眼眸里带着可以燃烬一切的勇气与爱意。

　　“我会一直、一直地向前辈伸着手——”

　　——等你握住。

　　*

　　他这次沉默了很久，久到幸村伸出的手与他的心情一样都有些冰凉了，才得到了他一个无奈又温柔的笑。

　　那实在是一个很美也很飘渺的笑容，如同他说出口的话一般，风一吹似乎就能飘得很远。

　　“我其实还有很多的不确定，你对我来说的确是特殊的，我愿意为你做很多事情、愿意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但是那种特殊真的是爱情吗……我无法分辨，我不确定。”

　　明明是注视着他的眼神却像是在注视着远方的、某个时空中的一点，让眼前的这个人显得好遥远。

　　幸村这么想着，难得心中急切起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或许是承诺、或许是保证，去挽留住这个人。

　　却被他纤细食指轻柔一点止住了千言万语。

　　“听我说。”

　　他的气息中似乎带着似草木又似水果般清新微弱的甜味，扬唇轻轻地笑了一下，这个浅浅的、小小的、有些黠然的笑容似乎又使得他变得真实起来了。

　　于是幸村按耐住了急切，继续静默地注视着他的笑容。

　　“但是，”

　　一个峰回路转的「但是」。幸村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就见金发碧眸的精灵用着稍重的语气，整个人认真无比，清澈而真诚地说道。

　　“我实在想不到任何拒绝你的理由。”

　　明明在心中拟设了这么多条件、口头上找了这么多个借口，最终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说到底，我就是无法拒绝你吧。

　　“只有你……”

　　只有你，我无法拒绝。

　　“——只是你。”

　　*

　　所以——所以是——

　　他看到那双鸢蓝眼眸在他摇曳的尾音中一瞬间瞪大，惊诧与喜悦从中迸发出来，令它们漂亮得惊人，没有人会不为此动容，哪怕是天性淡泊的精灵。

　　终于他握住了那只手。

　　终于他承认：“我总是不能拒绝你的。”

　　即使不是人类那样浓烈的爱情，但是他一定也是爱着这个人的。

　　因为……他总是不忍心拒绝他的任何要求，面对他时就好像失去了任何底线，想要他时刻都能开心健康，想要陪伴着他的每一个年年岁岁，想一直都见到他幸福的笑脸。

　　亦如此时，亦如此刻。

　　无法抑制的灿烂笑容终于绽放在了鸢尾花般少年的唇角，宛如天光乍现、百花初放，无法形容的动人心弦。

　　他知道——

　　在这一刻。

　　从这一刻。

　　远离群族的倦鸟，停驻在了他的掌心。

　　——「他捉住了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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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BGM是「美好予你」。嗯，最近在听。
构思了好久了（那个村否决弥那一部分），终于写到了（哭哭），
对了，最近这几章都没有比赛啊
还有，本人单身狗写得不好别骂我，因为我只是在纸上谈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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