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落下来》说说

21、第二十一章 相遇

　　幸好徐泽述从学会稳稳当当走路时就做了妈妈的帮佣，现在回想起来，要是想当初他稍微跟个大佬爷们似的，现在这满房堆得跟进了废墟似的家务活他能这么轻松干完么。如今哪还有时间翘准了二郎腿在沙发上躺着得意吗！真是什么人说的什么只在一线之间，好险啊！
　　他自言自语地乐道：“啊——待会她回来要是看到屋里这么这么得干净，嘻、嘻！”他幻想着叶子喜极而泣的脸部表情又禁不住大笑，“哈、哈，她一定没想到我这么会收拾屋子吧，她临出门时心里一定在等着回来看我笑话吧哈——，对不起喔我要让你失望咯。哈，要是知道我是个男生，她该直接断气了吧！”
　　“不行哟，要是被看出来可不得了嘞 ，哈——”徐泽述的口水都快流干了，其实他心里有90%是恨不得被看出来，正乐着呢！他朝天花板狂笑的傻样，连蚊子也躲着不敢轻易经过，
　　“对了。”徐泽述了拍个掌，从沙发里跳起，“糟了，要是被发现我是个男的那可不得了，到那时会不会要我走人的？”他一手撑起下巴摆出一副沉思者的样子，“唔——我应该在这之前和她签订一份三年的租金协议书才对，免得书读到一半就要被赶出去。对，应该是这样自己才有些保障，免得日后不被赶出也被留下来当牛做马。”
　　囄、囄囄！
　　门口的电铃被按响，徐泽述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表，现在也该是学院放学的时间了。他先是一本正经地整理着头上的假发，然后‘咔喀’一声打开门面对叶子，徐泽述像酒店前台伫立的迎宾小姐一样，他面带微笑地迎接起叶子，心里正腾出一块地，很是美美地勾勒着叶子惊叹不已的表情和闪着星星般的眼神，那眼神激动地在屋子里扫射着，然后再对他大肆赞扬一番。
　　被挡在门口找不到位置进屋的叶子瞻望着蛮是期待的徐泽述，一手拨开他：“对不起，我习惯了按门铃，你应该不会是以为来客人了吧？”叶子进屋后回过头来对着徐泽述的后背继续说道：“不会有这种事，我、不会有客人，所以以后给我开门别用这种表情对着我。”
　　说完叶子往自己房里走去，只剩下徐泽述错愕地站在门口。
　　他快缓不过气来了，这女的……这女的都快把我气断肠了，她该不会是个心理变态的吧。
　　于是，他木木地关上门，边在厨房准备吃的边想：要是真是心理毛病咋办？这三年为了安全房间门锁也该换换吧，睡觉前连窗户也该锁上，谁知道她会不会基因突变，变成蜘蛛精从窗口爬进房间把我吃掉啊。唔，太危险了，太危险了。他猛地摇头。
　　以我这作者看来，他不过是因为叶子没夸他几句就把人家变妖了。
　　房间里，叶子放下背包横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在学院门口叫住她的男生和恐吓未遂的女生。
　　她盯着手上的珠子看了会，心事重重地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抽屉里只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从盒子的华丽外观装饰看出主人非常珍惜里头装着的东西。
　　六年前，一个护士从床脚旁捡起一颗金黄色的珠子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叶子接过珠子好好地端详着，就是没有印象是不是自己的东西。
　　这时带着微笑的谢医生走进来:“说不定是你妈妈给你留下的呢！好好收藏着吧。或许在以后他们会凭着这东西认回叶子你呢？！”
　　“以后………”叶子苦苦地挤出一个笑，“以后还剩下多少呀，现在还不够吗？他们不再爱我了……不再了，而我也不需要了……不要了。”
　　她抓着盒子的手印满盒身上的花痕，红红的一条条，白白的一块块她都不在乎。只是盒子里是空空的，她楞在那里，而珠子不再盒子里。
　　这不可能！我从来没有拿出来过，更不可能会出现在学院门口“怎么会……怎么会……”
　　咔！咔！
　　徐泽述敲了两下房门，从门缝里往叶子房里塞进一张纸条：
　　吃饭了！
　　叶子把门打开，看着迎面而来的微笑，她一副严肃地问道：“小徐——”虽然她在偶尔那么一瞬间也觉得不可能地问了，“你有乱动我的东西吗？”
　　听到这话，徐泽述差点败露口才，欲言又止地拿出本子写道：
　　我收拾过你的房间，这样算不算？
　　心里还不忘夸赞自己反应一流，脑筋转得都追上‘马踏飞燕’的迅速了。
　　“啊！过去吃饭吧。”叶子还是‘不可能’地一笑。
　　“呃？什么？”徐泽述赶紧接下去写道。
　　叶子看了一眼还是说：“去吃饭吧，饿了。”
　　徐泽述急速地写道。此时他痛苦这个傻瓜既然自作聪明把自己当哑巴，现在写得还没有说得快：
　　你有事就说嘛？
　　叶子试着伸手去拨开他，可这次再也拨不动了。于是接过他手中的笔和纸也写道：
　　那以后我的房间就拜托你了！
　　徐泽述赶紧写道：
　　难道说，你有东西不见了？你说出来吧，是什么东西，贵不贵重？
　　写完他心里很是忐忑地把本子递给叶子。
　　“啊……”叶子悔不当初地拖着尾音，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穷追不舍的。
　　徐泽述又写道：
　　说吧，我能理解，说不定我能找到。
　　“没有，没有不见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叶子转移话题地说，“你真厉害！这屋里屋外的都被你打扫干净了。”
　　呵，连徐泽述也看得出来她在转移话题。他们坐在彼此的对面吃着饭，徐泽述时不时地偷瞄叶子一眼。他希望继续刚才的话题，把事讲清楚了，可他就这么看一下下，看一下下的，他发现这张脸总是书写着沧桑的字样，他忽然希望她笑。
　　他放下碗筷在本子上写道：
　　你上高中了没？
　　微笑地递到叶子眼前。
　　叶子接过来看了一眼后放到一边去，说：“快吃饭吧，你又没有四只手，这样下去你可有多忙呀！”
　　面对叶子，徐泽述瞬间意识到自己的怜悯纵身一跳掉进她设好的套里。虽然相信不管自己在什么时候看她，她的面孔总是引起他的怜爱，但只要她一开口，那人总免不了被击中头部，瘫死过去的。这张吸引人过去安慰她的脸，其实是在让人自掘坟墓；这张让人‘自讨苦吃’的嘴，真把人的自尊心当牛马。成天梳理一个写着‘天大机密’的发髻挂在额上，怕死人不知道她身世悬疑，家有不幸似的。
　　虽然在家里叶子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般不出来，但是徐泽述还是比其他同学早些出门，免得过早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要知道协议还没签订呢。
　　他来到固定教室（二十班），找到写有他名字的位置坐下。桌面上放有他的新课本、课程时间表、还有他有可能会选上的公开课目录。他就这样看着、翻着。久了他会合上课本对着前方问：“这丫头上课会不会迟到的，也不知道要不要叫她起床的；要是迟到了怎么办？”然后又低下头去看要选什么公开课上好。
　　左思来到他前方友好地微笑着说：“怎么会迟到呢？！”
　　徐泽述抬起头，时间也不早了，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也都在教室里了。他看着左思，礼貌地笑道：“有事吗？同学！”
　　左思有些咋舌，她可是一眼就认出徐泽述来呀，可是他却丝毫也没认出左思来。
　　“噢！你早，同学。”左思抿嘴笑把手中的彩纸放到他课本上。
　　“什么？”徐泽述问道。
　　左思指了指后墙一栏的四个大字‘我的愿望’：“昨天第一天开学就发了这个，你没来所以你就今天填上吧！”
　　“嗯，好！谢了！”
　　左思看着他微笑的样子，如果是当年绝对不会有这个微笑。那年他们俩才九岁，左思妈指着站在沙发旁的小泽述对左思说：“小思啊！以后他就是你泽述哥哥啰，快过去叫哥哥。”
　　小左思被妈妈往前推了几步，她才战战兢兢地向小泽述走去，那刻她惊讶地看到他眼眶饱含泪水的模样。小左思安慰似的把手搭到他肩上，没想到一把被推倒在地。
　　第一句话就对小左思说：“你们俩给我滚出去。”眼泪就这样流下来。
　　如今的徐泽述已经不记得那个被他推倒在地的小女孩了。
　　徐泽述查了查课程时间表后问道：“同学，第一堂课不是心理讲座吗？是必修课吧，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喔？！呵、呵。”难道真的没印象了吗？好坏也在你家被你欺负一个星期呀！就算不记得我，看到我也应该想起我吧，我和我妈还是蛮像的。
　　苏艺从身后抱住左思，下巴垫在她肩上说：“你好呀同学，我叫苏艺！哈——是昨天逃课的同学吧？”
　　这下出名了，徐泽述毕恭毕敬地纠正苏艺：“昨天很抱歉。因为有点事在忙，所以没能来上课。”
　　林一结从后门走进教室：“是吗，可今天这一堂公开课的教授，听说从来没有给迟到的学生好受过。”他在徐泽述旁边的位置上把背包放下。
　　“哈——林一结。”苏艺春光满面地。
　　左思看了看表：“是呀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到会议室准备吧。”
　　“林、一、结。”徐泽述念道。
　　“唔。林一结，这位就是昨天没来的徐泽述同学啦！”在苏艺嘴里，徐泽述成了‘昨天’。然后这个超级爱表现的苏艺抱着左思的肩膀说，“这位呢，是左思。”
　　左思定定地看着徐泽述，说不定他还能想起点什么，可原来也是奢望。
　　而面对着苏艺，徐泽述觉得她太像中午挂在高空中的烈日了，他不是那么喜欢中午的太阳：“喔，你们先走吧，我待会就到。”
　　“你要干嘛，我们等你一起走好了！”苏艺急忙说道。
　　“那你们慢慢等，我先走了。”林一结拿起书往后门走去。
　　“哇，什么，不行！等等我。”苏艺连同左思一起拉上紧跟过去。
　　其实左思当时有那么一点点要恨死苏艺，她不明白平日里对自己没那么积极的苏艺干嘛拉上自己。也许当时只要苏艺摆手，她就和徐泽述在一起了，不是吗？
　　夏天的一切总是显得跟高度白酒似的浓烈，叶子在靠窗的位置上坐着，眺望窗外那正播映着十岁以前的影像，有爸爸，有妈妈、还有自己的幸福生活。
　　叶子耳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她迟疑地放眼望去……是昨天在学院门口遇见的女生，还有昨天在学院门口捡起记忆珠的男生；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温馨的女生。
　　徐泽述的笔尖在彩纸上搁了会写下：
　　希望她笑！
　　这一晚左思梦到九岁那一年的严冬，第一次被妈妈带到徐泽述家里。
　　徐泽述爸指着坐在沙发上左思妈，对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小泽述说：“述，这位阿姨是将要和爸爸结婚的人，以后她就是你妈妈，快过去叫妈妈。”
　　他没叫，那时还是低着头，左思看着一颗豆大的眼泪从高处坠落粉碎在地板上，她难受得眼眶都红了。
　　左思妈温柔得对徐泽述说：“这位是阿姨的女儿，小思。”
　　她把左思紧紧地抱在怀里，但小泽述没有抬头看她们，她紧接着说道：“小思只在这住一个星期，一星期后她爸爸会来接回她的，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和她好好接触噢！”左思妈又对左思说，“小思呀，以后他是你泽述哥哥啰。快过去叫泽述哥哥。”
　　小左思战战兢兢地向前走了几步，忽然被泪流满面的徐泽述嚎停下来：“你们俩给我滚。”然后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什么也没吃，直到家里只剩下左思，他才开门出来。
　　左思把热过的饭菜端到他跟前，还是那个微笑：“饿了吧，给。”
　　徐泽述‘啪’的一下打翻了饭菜：“你走，这不是你的家，我爸也不是你爸，你妈更不是我妈，我妈一年前就车祸死了，你和你那妈给我出去，出去，出去。”他边说边把左思往大门外推。
　　再‘砰’的一声巨响，把左思狠狠地关在门外，那天很冷，还下着小雪，整个地面阴阴湿湿地，乌黑的天空小雪分别从耳朵里一小块一小块悄悄地飘落下来，贴在肌肤上，很冷。
　　他连拖鞋也来不及让她穿上就把她推倒在寒风刺骨的门外。拥抱着自己身上那件单薄的睡衣，她发现小手被北风吹得涨涨痒痒得快血液都有结冰的迹象，蹭在地板上的小脚丫也都发着红，真的好冷。
　　砰砰砰
　　“哥哥，泽述哥哥，哥哥。”左思边拍打着门屏边哭喊着。
　　“住嘴，谁是你哥哥了，你和你那个妈都从我家滚出去。”
　　砰砰砰
　　“哥哥，泽述哥哥！放我进去，好冷好冷。”左思一边冷得在颤抖，一边悄悄地蹲下把自己蜷缩起来，寒风一次次地向她袭来，她感觉一阵昏眩，嘴唇被风烤干裂了，“哥、哥——”
　　就这样风和小雪把用来呼救的嘴巴也冻僵了。
　　“思、思——快醒醒呀，思！到底梦到什么了？怎么全身都冰呢！快醒醒呀，思，别怕，思！”苏艺被左思不断重复的‘哥哥’吵醒后，发现左思脸色苍白，很不舒服的样子。
　　左思的梦里又飘来一个声音，又是那个声音，她在呼吁着叶子，又在呼吁叶子，是谁！
　　“叶子……叶子，叶子你这是怎么了？”徐泽述在拼命地讲梦话发抖的叶子身边叫唤着。
　　躺在苏艺怀里的左思慢慢地睁开眼睛。
　　叶子从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双手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冷汗夸张地从下巴滑到脖子里。等她缓和过来时才发现房间的灯亮着，她刚才好像迷糊中听到有人在叫叶子，她的名字。
　　徐泽述快速地在本子上书写着什么然后递过来，‘她’一脸担心的样子，像个姐姐——亲姐姐。突然叶子的心因这种温暖颤动了一下。
　　她第一次为这场梦掉眼泪，是感激！
　　徐泽述在本子上写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做噩梦了？没事！有我在呢，别怕！
　　叶子扑过去抱着‘她’大哭起来。她的坚强在这一刻崩溃了 。叶子什么也没有跟徐泽述说，只是狠狠地抱着他哭。哭得他都觉得心好痛，就像回到他妈妈被大货车撞倒的那年，他也像她那么痛不欲生，他的眼泪渗到叶子的衣领里。
　　是温的，叶子也感觉到‘她’也……她推开‘她’确切地透过镜片看着‘她’的眼睛，一双湿润的丹凤眼，眼眶有些微红，是哭过。
　　叶子以为‘她’为自己难过，这从十岁那年以后到今天，她头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多余的，但这个人凭什么这么关心自己呢，她开始想依赖。
　　徐泽述走出房间用白糖冲了一杯温水端进来，连同一张纸条递给叶子：
　　小时候受惊了，我妈妈都会用白糖冲一杯甜水给我喝了才睡，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每次喝完入睡都心暖的。”
　　叶子热泪盈眶地紧握了杯子。她心里在问：“妈妈，你也会这样爱我吗？”
　　徐泽述坐在床边和她就这么对坐着，他想问她到底梦见什么了。可他仿佛自己就回答了，要是叶子也问他关于妈妈的事，他也是沉默。对，就是这种感觉，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