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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推翻暴君阎罗王 ...

  •   想来想去,郁十六还是换了蓝脸面具。脸谱的蓝底缀以红白与黑,一线黄色自前额划过鼻梁直指鼻尖。

      冬已去,春拂袖,夏声渐。
      神木塾下半学期的最后一个教学周即将结束,与严洛的赌约将在今日兑现。

      虽然并不是月曜日,但大家还是相约换上了春夏的玉绿色圆领袍制服,为的是在这个时刻能拧成一股绳。
      还是那个两尺宽、三尺高的大型流音箱,被放在操场上。郁十六一跃,又一次跳了上去。

      玄子枫看着这一切,总觉得有些恍惚,其他人好像也差不多。
      一切都与大家对严洛宣战的那天,如此的相似,又如此的不同。

      郁十六特地回头望了一眼众人。

      一时间,玄子枫读懂了郁十六面具下透出的眼里藏了什么。
      他也一样,在猛然间觉得这群人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少年的成长是翻天覆地的巨变。哪怕是朝夕相处,对彼此的一切习以为常,也很难忽视那不知不觉间的焕然一新。

      “宫宫还没破严洛的记录吗?”郁十六没在人群里看到那道长高了很多、头发也长了的身影。
      南泽恩熙摇了摇头,“就差一秒。”

      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宫宫尽力了。玄子枫微微蹙眉。

      严洛十六岁时留下的记录并不是最快的,但也是一个极为优秀的成绩,即便是銮钖匠造的嫡系子弟,也不是人人都能轻松达成。
      这其中宫飞絮付出了多少努力,大家有目共睹。

      那机关阵不同于入学时的魔方,杀伤力极强。才半年的时间,宫飞絮的雁翎刀生生练废了好几把。他身上也是大伤小伤不断,几乎有一半以上的日子都是练到晕过去、被其他同学背回来的。
      严洛预言的灵能特性可以辅助判断,而宫飞絮却只有手中的一把雁翎刀。

      ——能跟阎罗王那变态只差一秒,已经很厉害了。玄子枫自认他是做不到这个水平的。

      舒彩道:“我们都尽最大努力了,无论这次宫宫破没破严老师的记录,他都算凯旋。”
      一直以来对灵玉佩十分执着的舒彩,此时看起来却显得很平静。

      她笑着仰头看了一眼郁十六,似乎是给郁十六一些鼓励。又转头看了看大家,道:“我欣然接受一切的结果,不管这个赌约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不后悔,并且为大家感到骄傲。”
      “别这么说,不吉利。”羊翟小声嘟囔。

      抬手给了羊翟后背一掌,舒彩道:“这跟吉利不吉利没关系。跟我们大家的努力和智慧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听了这话,玄子枫笑道:“你确定不是某些人的努力和某些人的投机取巧吗?”

      努力的不只是宫飞絮一个。

      药灵泉的桑拿房里,围观昏厥的铁血被人拖出来,已经成为了一种日常。刘之柳没事儿就盯着天上的云彩,研究云的形态。北牧铃和牙牙几乎是住在万灵潭里,天天找各路灵兽唠闲嗑。

      最终,被桑拿房熬晕的人变成了严洛;混在春雨中的一朵小云彩,沾湿了严洛指尖;赛前被北牧铃一通忽悠的巨灵犬,打破了严洛向来准确的直觉。

      勉强算得上是努力的,也有玄子枫一个。
      他日日围灶台间,忙于做菜。

      ——就做菜吧,有时候容易上瘾。
      卧底鸡仔一边做菜,一边想着什么能把凇云给做了。

      还记得,神木塾的阶段必修课刚刚换成了烹饪和礼仪时。宫飞絮还贼兮兮地搬出来“君子远庖厨”来搪塞。
      但他忘了,定课表的可是凇云先生。

      再怎么说,人家凇云也是陈腐酸儒云集的宏剑宗出身。宫飞絮试图“引经据典”的这种操作,纯属班门弄斧。

      于是,从“治大国若烹小鲜”到“不理己衣食何以理天下”,凇云先生口若悬河,把宫飞絮给说没音儿了,也顺带说服了好多对这门课心存疑虑的弟子。

      不过,玄子枫却是对这门课没有任何异议,还十分好学。
      ——拿捏凇云,先要拿捏他的胃口。

      那可是抱玉城第一名楼五味楼的老板,什么珍馐美馔没吃过?
      玄子枫斗志昂扬地投身各类食材食谱当中,一有空就主动加练,把整个天乾组都喂胖了一圈。

      每日,沧澜都要感叹一句“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要变成梦中情猪了”,再喜滋滋地加入深夜狂吃的队伍。

      不过玄子枫的努力,到底是为了取巧。
      当另辟蹊径的重辣螺蛳粉被玄子枫端上凇云桌上时。严洛那套“还原食物本味”的精致小套餐,顿时显得平平无奇、寡淡无味。

      这个时候严洛才反应过来——凇云那张快要辟谷成仙的皮,不过是个骗人的鬼。皮下包着的那颗心,是食遍人间烟火后还想再吃十遍的“老芋头之心”。

      同样取巧又努力的,是日日在神木枝头练声的舒彩。

      万灵潭的一座山林中,他们赌的是谁能在一炷香内抓到更多的灵兽。
      当严洛跑遍山地林间,四处布下复杂的阵法陷阱之时,他的耳边响起了空灵古老的曲调。森坦斯圣女圣咏的古灵唱腔,召唤着山间所有的小生灵。

      一时间,雀鸟振翅、兔鼠疾驰、犬狸相吠。
      舒彩唱了整整一炷香的圣咏篇目《唤生灵》,威力之大,差点引过来规定赛圈外的高阶灵兽。

      就这样,十三个私人赌约已经完成了十二个。

      一直沉默不语的铁大头开了口,“其实非要说取巧,我们每个人都多少有一点吧?不然怎么能赢得了阎罗王?”

      “也别说得那么难听,这不叫取巧,叫策略。”一向吊儿郎当的穆逸凡看起来竟有些不安,他怀里环着素木枪以定心神,靠在流音箱上。

      沧澜难得没有怼穆逸凡,赞同道:“兵者,诡道也。要的就是攻敌无备,出其不意。大头你想开点。”

      一阵夏日的清风吹过,却吹不走每个人心底或多或少的焦急和担忧。

      ——宫宫,快点回来吧。
      玄子枫默默地看向銮钖匠造的方向,祈祷着。

      与此同时,严洛被叫去了凇云的办公室下棋喝茶。

      “这小半年过得可真快。”凇云笑着转动手里茶杯,“冬去春来的学期,明明是春|潮萌动的时节,神木上的动物都整日里卿卿我我,可弟子们却忙于学习和修炼,有点稀奇。”
      严洛用鼻子笑了出来,“学习和修炼如何迫害‘洛后妈’,当然积极。”

      初年弟子有一半以上都在为了赌约拼命努力,剩下的一半被这种气氛所驱使,也全情投入到学习和修炼中。二三年级的学长学姐见此,心里更是多了几分被后辈超越的危机感。

      因此,整个神木塾上下就这样十分神奇地充斥着一种浓郁的学习氛围。
      虽然嘴上调侃着,但严洛心里也是很欣慰的。

      作为“始作俑者”的凇云先生,满意地看着他一手促成的良好局面,笑道:“看来这个‘打倒阎罗王’的活动,应该多搞几次,最好成为一个固定节目。”
      凇云回过头,果然看到了严洛脸上并不外显的那一点无奈和失落。

      “洛洛?”
      严洛只是默默地垂下眼睛,并没有应声。

      他的失落不无道理。对学生的付出,他一点都不比其他老师少。
      学生只看到他对学生严格,却没看到他对自己的要求更为严格。

      留的作业再怎么多,严洛也从没在批改上敷衍过。
      每份作业稿都被严洛钉上一张半透明的纸,对应着透出来的原设计稿进行修改。那么大的一张纸,总是会被密密麻麻但极为工整的小字铺满。
      按学生的话来讲,洛后妈批作业比阎罗大王审人投什么胎、下什么地狱都细。

      虽然不善于表达,但他会为每个学生的进步感到骄傲、为每个学生的瓶颈感到焦急。严洛虽然“严格”,但从未苛责、否定过任何一个学生。
      可这些付出,学生们是不领情的。

      谁不想被弟子们喜爱、拥护呢?谁又喜欢被人讨厌的感受呢?
      严洛确实感到有些累了。

      凇云笑着,抬手揉了揉严洛的头,“这帮小崽子正是作天作地的年纪,心里长满了叛逆和质疑。理解和宽容是必需的,规章和秩序更是如此。”

      给严洛倒上一杯茶,凇云继续道:“他们的世界在不断地崩塌、重构,需要一柄重锤不断地敲打。打破这个年龄的孩子独有的自我中心和高傲,打破他们的固执与偏见、倦怠和懒惰,帮助他们淬炼全新的自我。”

      “先生说的我都明白。他们需要一个‘阎罗王’。”严洛叹了一口气,“我做不了‘鸡妈妈’,也就只能做个‘阎罗王’了。”

      “洛洛,你没必要成为我。”凇云看着严洛,眼中透出温和的神情,“你如果不比我更好,那就是我这个老师的失败了。”
      严洛有几分惊讶地看向凇云。

      “你会比我更好的。”凇云淡淡道,“人不能心怀恐惧前行,但也不能全无对生命与律法的敬畏。他们怕你,也不怕你,他们怕的是‘司刑’,是在人世间行走的标杆尺度。这是只有你能送给他们的一份礼物。”
      “凇云先生……”

      然而下一句话,凇云就把严洛心里那点感动的小火苗,给一盆凉水浇灭了。
      “此外,他们的矛盾都集中在你身上,我就可以偷懒了。”

      严洛苦笑,估计未来的日子,他也得艰难地继续做一个“全民公敌”。
      低头下了一颗棋,严洛问道:“先生觉得他们会赢吗?”

      一颗白子落下,似乎在用力挽回颓势。凇云捏着那温润的白色永子,道:“他们会赢的,就像这一局棋我会输一样。”
      严洛低着头,一言不发。

      看着若有所思的严洛,凇云调笑道:“能打趣我的机会可不多,你怎么也不抓住机会,好好嘲笑一下先生在你面前已经是个臭棋篓子了?”
      轻笑一声,严洛道:“我在想,或许先生那番‘重构自我’的话,并不单单指的是学生。”

      “哦?说来听听?”
      “教师的偏见也会被学生打破,授业者的盲点也许会被学生发现。这不是单向的,而是我们双方的,先生是想说这个吗?”

      凇云笑而不语,转头望向了窗外。

      幻林禁制解开,宫飞絮的身影出现在了神木塾的操场上。

      他剧烈地喘息着,后背起伏,说不出话来。长回原来长度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散着。一身制服有些破破烂烂的,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液将制服的刀口染上了一些红色。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宫飞絮身上。

      宫飞絮站定,腿脚还有些微微地颤抖,他高高地举起了手中豁牙漏齿的雁翎刀。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雁翎刀出鞘,即为宫飞絮成功打破严洛的记录。

      “啊啊啊!——”
      “宫宫干得漂亮!”
      “宫飞絮!你他大爷的厉害坏了!”

      众人冲上前去,里三层外三层围上了宫飞絮,把他的身体抛向天空。
      “卧槽,我身上有伤!”宫飞絮在半空中吼着,“卧槽,我他妈说脏话要扣分了!”

      神木塾内,凇云看着操场上闹作一团的学生们,忍不住笑了出来。
      输掉赌约的严洛似乎是拉不下面子,只好在棋盘上挽回了一点尊严,把凇云先生杀了个片甲不留。

      但凇云却依然是笑着的。
      他缓缓道:“于我们而言,被学生超越算得上是最为光荣的落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的聆风堂分店——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
    蓝脸脸谱
    刚猛、忠直并富于反抗精神的象征。
    ——作者卿卿的分割线——
    这一章比较短,所以今天晚上17:00还有一更
    没有来得及提及的赌约
    庄妍庄娴提出的是默契度挑战,把严洛给逼到了怀疑人生的地步。这一次败北让他清楚地认识到,他与丹朔北和姜臻,真的是毫无默契。
    穆逸凡——战术课的捉鬼训练不被抓住,一股小风逃得快。
    羊翟——幸运对预言,二人分别在纸张上写上几件预言对方身上会发生的事情,应验多者获胜,羊翟祝愿严洛可以度过非常幸运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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