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是未绾呀

8、两则真实的信件

　　写给前男友（曾经的现任）

　　我摸过你的头发。柔软的，黑茶色的，微卷的。很可爱的头发啊，就像你一样。
　　偶尔也想过我们的未来：重叠的光影，黑胶唱片，快化掉的冰淇淋和汤锅里升腾的雾气。氤氲成一个很温柔的形状。越相处下来，越发现你是一个可爱，温柔又克制的人。而我是一个情绪化的，孩子气的，有点痴傻的人。之前一直抱怨自己运气不好，直到后来才恍然明白自己之前的运气，可能都花光在了遇见你这件事上。试着走近你的世界，然后走进你的世界里。我鼓起了十二万分的勇气，想要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剖开来摊在你面前。任你打量，任你知晓。但又不敢把自己一点一点的摊开来，唯恐你厌倦我丑陋且疲惫的灵魂。
　　别人看我光鲜亮眼，我却只想你知晓我的沉沦阴暗，我的腐朽。别人告诉我要学会鼓起勇气，我却只想让你成为我一往无前的本身。哪怕你知道我有那么多不好，不讲道理。他们爱我的皮囊，唯独你爱我的灵魂。可我彳亍不敢向前。因为我爱你，可是又不想自己太爱你。
　　我自私，我只是个二流货色。你大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我知道的。你会孤独，有时候也觉得我傻，我也是知道的。你终有一天会厌倦我。可是我还是喜欢你，控制不住的喜欢你。没有刻意的去想要不要再喜欢一点点，也抑制不住已经喜欢上的一点点。
　　说不出更好的情话，背了千千万万，到你面前，通通归零。害羞的像个傻瓜，只晓得用笨拙的方式表达我有多在乎你，又不想让你发觉我有多在乎你。我用最老派的方式爱你，用稚嫩的方式吻你，你的脸颊，你的眼睛，你的唇，你的手臂。告诉自己不去想你的过去，可是会因为没来得及出现在你的过去而感到伤心。告诉自己不去想你的未来，怕你的未来早已没有我的参与。
　　说不清我为什么喜欢你。可能是因为我肤浅，爱你的皮囊。可能是因为我高尚，爱你的灵魂。想要陪你去圣托里尼，想要你陪我去冰岛。在图书馆，看到一个冰岛作家写的《没有你，什么都不甜蜜》，写的真好，想推荐给你。听的歌很好听，想要推荐给你。小吃很好吃，想要推荐给你。这世间的一切美好，都想推荐给你。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看书的时候，也会想到你。我有点慌张，有点怕，又有点甜蜜。你不会懂的。你不懂，很好，要是你懂，那就更好了。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爱你。但他们说我每次见你的时候脸上都是笑意。我自己没有察觉。可能我真的控制不住了吧。覆水难收。你喝醉在你母亲的生日宴上，吐了。你说你从来没喝醉过，也从来没这么尽兴过，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真羡慕你啊，什么都不用想了，这是婴儿和死者才有的特权。于是我对你说，我从来都没有喝醉过。半夜你回不了家，在小区里转悠，我心疼你，也嫉妒你不在我身边。想穿过电话线那头，抱紧你。可只能在电话那边骂你，你是不是傻啊，喝这么多。然后平复自己焦虑又哀伤的心情。你应该在我身边，如果是喝醉的时候。我不放心你。明明那么大个人了，还是让我提心吊胆。现在你应该睡了，你累了一天。可我睡不着，我想哭。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想。我觉得我真的不能再喜欢你了。再喜欢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会吓到你。可我还是喜欢你，只有一点点喜欢，你也不许说我骗人。我真的只是一点点喜欢，别的再没有了。
　　想象过雨后缓慢的走在路上，我们相互告别。行人渐渐消逝，时间也渐渐模糊了界限。我们不说话，只是沉默的拥抱，对视，然后再不回头。也想象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你的睫毛上，你睁开眼，里面是我的整个宇宙。想象过在一座没人的孤岛，我们过着最原始的生活，却并不明白什么是爱情。也想象过我垂垂老矣的样子，真丑。但幸好，你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明。你并不爱我，我也并不爱你。可是这样也很好，真的。我很快乐。
　　本来想写一封情书给你，但写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写了什么。可就是想写给你。我的文采并不够好。还有，对不起。以及，谢谢。

　　写给当初奉上神坛的女孩子

　　最近还好吗？我不久前买了拍立得，你说过你想要的。粉色的，要是以前的话，我铁定不会买粉色。要知道稍微年长但还是女孩的女孩，总是不愿表露出她们对一切少女时代的向往。好像一旦承认了内心所想，就是羞耻的，还有一丝隐秘的骄傲。怎么说呢，不过是小孩子罢了。我去买拍立得的时候，只剩下粉色，也没多纠结，就选定了它。好似就圆了梦。
　　我开始穿长裙了，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不适合的，毕竟我不够高挑，也不够纤细。但长裙是真美啊，风一吹，心事就撒了一地。其实我们的交集不算很深，可我很难说清楚我对你为何会有如此深的执念，不关乎友情，不关乎爱情，更像是一个不完美的人向往着更完美的自己。你是我那时所有的向往。安静但不寂静，欢乐但不喧闹，优雅从容，自制力强大，努力刻苦，忧郁又不绝望。好似都没有缺点似的。但我知道你是有缺点的，所以不曾靠近你，不曾了解你，毕竟太过于了解就意味着幻灭。在我脑海中的你，是我以为我会变成的我自己。
　　我猜你时常会感到孤独，因为你跟我一样，不太容易亲近一个人，融入彼此的生活。可能是因为课业繁忙，但更多的则是秉性如此。不开口言说自己的心事与秘密，也不奢求别人的交换。你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我知道的。有时候感觉在你面前，我仍是个需要发泄的孩子。但你不会说。你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也从来都没有告诉你，我长大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秘密。可我们从未曾亲近，亦不太了解。可是我喜欢你，带着崇拜，带着嫉妒，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也再不会见面，我们唯一的联系就是列表好友，而今天这一段为你写的话，我也独独屏蔽了你。不想让你看见，因为我在你心中，应该是开朗又忧郁的，不该这样正经，这样深情。
　　你有你的锦绣前程，我知道你这样优秀的人，是不会停留在这片浅滩。她们说的话，我终于明白了，但此生不能再见到你，仍是莫大的遗憾。我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那场雪，重庆这样的城市，下雪总是稀奇的。我记得我们俩走在街上，下着雪，不大，我伸手一接，很漂亮的形状，透明的冰晶，像是你给我的感觉，你就是雪里来的。我们俩走在十字路口，去便利店买伞。我选了黑色，你那把是透明的。你一直在用那把伞吧，直到毕业那天你把它弄丢了，你还问我有没有看见，我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心里的喜悦和酸楚几乎是同时出现，也不好言说。听说下初雪的时候，所有的罪孽都会被原谅。这句话，我一记，记了好多年。或许是霜雪白头，也算白首的寂寞。或许是我寄人间雪满头的寥落。我记着这场雪，记着你，记着那把伞和你说话时嘴里冒出的白气。很奇怪，总是记住一些琐碎的东西，一句话，一个瞬间，可是脑海里你的脸，却开始渐渐模糊起来。看小说时看到一句话，用来形容这一切都很不合适，但我仍想把它作为这段话的结尾：“她送我走的那天，天降大雪，我们没撑伞。她门口的那条路真短，走完整条街，漫天风雪也白不了头，只朝眼眶一落，就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