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是未绾呀

3、一封未寄出的信

　　陈生:
　　我想和你开着改装的老爷车环游世界，想和你去看极光，在冰天雪地的帐篷里□□。我们找个冬天去富士山泡汤吧，我会一直一直吻你，就好像太阳融化掉，富士山上的积雪。
　　想来已快十年没有见过你，也不知道你搬到了哪里去。这些年我过得还好，只不过是从一座城市搬到另一座城市，一个人再到另一个人。
　　陈生，十年了。
　　有时候我觉得十年很长，好像一分一秒都很难捱，所以就不停的睡觉，不停的写东西。可到了现在，我又觉得十年很短，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那些辗转，那些不能为人道，都只不过是一些很小很小的事情。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你了。可不知怎么，昨天却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又重逢。我不在的这些年，你的头发长了，可你一笑，我又恍惚了，好像只是去楼下买了瓶水。醒来的时候，就特别想给你写信，但又不知道写什么，总觉得写什么都落了俗套。但我还是写了。
　　陈生，我很想你。
　　我曾经想象过我们的未来，那个时候不该谈论未来的，我们都太年轻了。我想过后来的分别是否是因为我们太早相识的缘故，于是我想象着我们相识的若是再晚一点，会不会就不会分别了。可没有，陈生。我们无论在何时相逢，或早或晚，都得分开的。你有你的梦想，你的生活，你的追求，我对你来说，是锦上添花，却不是必须的。陈生，我们不对等，后来的分离，是必然的。
　　但你总是好的，你的人生中，有很多人可以取代我，我也想找人取代你，可运气太差，找了十年，也没能找到。我不太着急，慢慢找，总会找到的。实在找不到的话，我也习惯了，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
　　今晚无风无月，天上只有几颗半明半暗的星星，我已经失去了你的音讯，也不知道该把这封信寄到哪里。但没关系，你看不到也没关系，我只是很久没有写过信了，突然很想写信。可以写给你，也可以写给一阵风，一朵云。
　　陈生，今天我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她好可爱，像个天使。她喊我姐姐，还给了我一颗糖，叫我要开心起来。我看着她甜甜的笑，坏心情就一点点溜走了。其实也算不上是坏心情，只是偶然间没有忍住，泄露了自己心底的情绪。
　　我们都长大了。
　　成年人的不动声色，一个人好好的生活，照顾好自己，我已经学的很好了。陈生，你看，我也长大了。那个总是被你用温柔包裹着的，几乎是宠溺对待的小女孩，现在也能一个人很好的生活下去了。
　　工作空闲的时候，我去了很多地方。那些跟你提到过的，没跟你提到过的地方，我都走了一遍。我去过一个北欧的小镇，那里的人和事都很慢，连猫也是慢慢的。我很喜欢那里。我住在当地一家民宿，那个女主人的厨艺很糟糕，尤其钟爱放许多芝士和洋葱，所有人都会抱怨几句，但一边又心满意足的吃下去。他们家有两个孩子，周末他们一家会出去野炊，偶尔也会带上我。我们一起兜风，去那些矮矮的山包或是草坪，然后在午时布置一顿家庭大餐。那时候我很幸福，因为我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情。回程的路上，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着，妻子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头发，一边时不时的和驾驶汽车的丈夫轻声交谈。我在旁边没由来的鼻酸。陈生，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漂泊了太远太久，却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停下来。我渴望那些温柔和温情，以至于让我想起了你。
　　前几天下雨的时候，我碰见了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一束气球，却没有撑伞，衬衫被打湿成了深蓝色。我过去为他遮雨，问他要去哪里。他说他要去青龙山。那里是一片墓地。我把他送去车站，路上也没有人说话，我们打着同一把伞，却互不相识。我并没有问他有关他的故事。我怕这世间的每一件事，细究起来，竟都藏着委屈。
　　他们都不知我曾经那样深爱过你，时不时的聊起你的近况:结婚，生子，失意，得意。我默默的听了，也就随着众人一起笑闹。你的事我已经无法参与了，也不打算参与了。人总是得向前看的。
　　我已经在原地踏步太久了。
　　陈生。
　　再见。

　　——二O一八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