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搞不定》泽痕

57、此恨

　　“陛下？这是什么啊？”落月整理翊欢昨天穿的衣服时，从大袖里面摸出一个精致的小圆瓷盒，应该是翊欢的东西，她不能多看，转身交给在一旁梳头的翊欢。

　　翊欢伸手接了过来，是一个彩瓷小盒，上面是白底红梅的花样，盒口用封条封住了，纸上的字体隽秀锋利，只写着两个字——“佳期”，她小心翼翼撕开封条，打开盒子，是一盒殷红的膏体，翊欢恍然大悟。

　　这口脂通透如水又一点杂质也没有，颜色不是世人一贯喜欢的艳红，涂在手背上却是十分温和的桃红，香气馥郁清冷，接触到肌肤还微微生凉。

　　“陛下，您这是从哪儿得到？”落月忍不住好奇，翊欢一向是不爱这些胭脂水粉的。

　　她这一发问倒是把翊欢难住了，该怎么编个天衣无缝的谎话呢，翊欢深吸了一口气，反而桀骜地仰了仰头，“你管不着。”

　　千辰心里暗暗发笑，跪在翊欢身旁默默把她刚刚试色的手背擦干净了，“这口脂颜色极好，奴婢来给您上妆吧。”

　　“好。”她轻轻把那盒“佳期”放下。

　　元宵节依旧是要赐宴的，晚宴设在太极殿。

　　往年的宫城最重视元宵这一天，御花园和各处住宫都会挂满各色的花灯，那烟火将一直放到四更天结束，而今年灾情严重，宫内厉行节俭所以是一盏花灯都没点，整个天空也静悄悄的。

　　为了填补元宵夜的无聊，翊欢在皇城最北端的行沐宫里，赐下宫内长久不用的汤泉沐浴。

　　今天不仅是翊欢这些天来第一次好好休息，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今天终于要和季清淮正式见面了，上次的不算，将近半个月没见，她在繁忙的工作中感觉时间很短，但在苦涩磨人的思念中又觉得恍如隔世。

　　她最近一直在想怎么和他解释那件事，如果他赌气不听，那她还是用撒娇大法算了。

　　“陛下您怎么了？很冷吗，要不奴婢给您加一个炭盆？”落月看着翊欢在微微打颤，就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手，果然是冷的像冰溜子一样。

　　“我不冷啊，我很好。”翊欢紧张的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脸上露出一个非常僵硬的干笑。

　　落月知道翊欢是久别重逢而紧张的，她俯下身轻轻在翊欢耳边说道：“陛下啊，您就跟平常那样和君上说话就好了，君上肯定已经原谅您了，他不生气了。”

　　“真的吗？”翊欢转过头去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当，当然是真的啦。”落月总不能告诉她说之前是自己去玥铭宫解释了半天吧。

　　翊欢深吸了一口气，“好，我就正常说话就是了。”她向下环视了一圈，今天大家来到格外齐全，就连平日冷淡的百里长雪也出席了，果然是汤泉太有魅力了吗。

　　此时殿外面有一些火光和身影，然后一位礼官只站在殿门口向内通传了一声，声量平稳,“帝后君上到。”

　　除了翊欢以外，众人都站起来行礼迎接。

　　翊欢抓紧了衣袖，向殿外看去。

　　“陛下！您这什么表情啊，赶紧收一收吧，太奇怪了。”落月看着她干涩的笑容，还露出八颗闪亮的牙齿，忍不住小小声地提醒她道。

　　长久未见了，季清淮今晚上衣着隆重是白底金绣麒麟兽纹的礼服，束发冠用纯金打造并镶嵌一颗硕大的珍珠，腰带上系着香囊和一块双鱼型禁步，一身华服更衬出他不凡的美貌。

　　他容颜依旧，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多情婉转，笑意跃然，那双深邃的眉眼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看上一眼就在也不忍再放开。

　　翊欢看着他走来，这些天自己心里那些所谓的帝王的尊严和不屈都舍弃了，一时间有点想哭。

　　在季清淮眼里翊欢瘦了，本来还有肉的脸颊也削瘦了，那份娇憨可爱不免少了几分，多了妩媚和成熟。

　　“臣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陛下长绥康宁，福寿绵长，臣有事来晚了，请陛下恕罪。”季清淮跪下恭恭敬敬地行礼。

　　这个举动虽然是必须的，可在翊欢眼里却很刺眼，“起来，坐吧。”结果她也是用很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的语气回答。

　　季清淮起身上座，然后是歌舞上场，各自被敬酒说话。

　　他们俩就这么冷冷的，一句话也不说，落月在旁边看的事焦躁不安，恨不得他们现在手拉手贴着脸说话。

　　“多日不见，陛下愈发勤勉了，臣很高兴，此乃天下之福，臣敬陛下一杯。”终于季清淮开口了，他举起酒樽对翊欢敬酒。

　　这句话像一瓢冷水泼在翊欢头上，把她的热情都浇灭了，所以翊欢也学着他说话，“这都是朕应该做的，没有什么比百姓安乐更重要的了。”说完她拿起酒杯喝下一点。

　　然后……然后两人就又没话了，就这么尴尬地坐着，各自喝酒，这和落月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她实在着急，索性下去后殿喘口气。

　　后殿是准备菜品的地方，明子初正在那里亲自一道菜一道菜的验毒，看着落月气鼓鼓地出来她不解问道：“你怎么出来了？里面不需要伺候吗？”

　　“明侍卫，我真的在里面待不下去，明明误会都解除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冷淡啊，你说他们还不会以后都这样啊？”落月在石阶上闷闷不乐地坐下。

　　子初知道她说的意思了，她忍不住笑起来，“唉，就这事啊，他们会好的，只是一时间……没适应罢了。”

　　落月突然起身，“这样不行的，我们得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啊，总不能给他们灌药然后关进一个房间吧。”子初小声对她开着玩笑。

　　“这也是个主意，我会考虑的。”落月居然还一脸正经的样子。

　　“诶，你可别啊，我开玩笑的，不说别的陛下的身体也扛不住这药性。”子初赶紧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此刻又要上菜了，一众宫人进来端菜放进托盘，落月看着他们把琳琅满目的菜品呈上去她忽然灵机一动，走上前去为他们分配，分配完毕后，最后一道菜有她自己亲自呈上，走之前对明子初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子初不明白她干了什么但应该不是奇怪的事，自己便笑着摇摇头。

　　帝后和皇帝的菜品是完全不同的他们俩的口味不同，落月把翊欢平时最喜欢的腌炙鹿肉和季清淮喜欢的一品豆腐这两道菜交换了一下，然后事情的发展就会是……

　　“哎呀，这不是淮郎最喜欢的豆腐吗，怎么在我桌上？算了淮郎让我喂你吧，来，啊——”

　　“熔儿的豆腐真甜，正好这道鹿肉也是你喜欢的吧，来坐我腿上我就喂你。”

　　“讨厌，你好坏啊，不过人家就是喜欢～”

　　想到这里落月不禁一脸痴笑，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傻子。

　　“落月！落月！你怎么了？站在那儿笑什么？”翊欢的声音把她从梦里惊醒。

　　落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走到陛下身边了，千辰正在一旁皱着眉头看她。

　　“没什么。”落月赶紧收拾了心情恢复了御前的镇定仪态，然后把托盘中的豆腐给她放在桌子上。

　　翊欢看见豆腐就讨厌，“嗯？这哪儿来的豆腐啊，给我撤走，我不要。”

　　“陛下！多吃豆腐身体好，您尝尝吧。”落月硬着头皮道。

　　“我不吃！你烦死了，给我拿走啊。”翊欢咬牙切齿道。

　　这怎么跟她想的又不一样呢，落月有点失落，“陛下，您……”

　　“落月你发疯了吧。”千辰在她耳边恶狠狠地小声道，然后对着翊欢是一脸笑意，“奴婢马上给您换下。”说完她推开落月把豆腐撤下去了。

　　“陛下，您让臣实施的节俭法子臣都仔细研究过，一些可以施行的马上都落实了。”季清淮对翊欢说道，神情恬然，全然是一个帝后该有的样子了。

　　翊欢微微蹙眉，目光只看着下面的歌舞，也说着不冷不热的话，“辛苦帝后了，有你在后宫朕很放心。”

　　季清淮不动声色，他本以为的事好像都一一落空了。

　　落月听着这一来一往机械的交流她只有说不出的心痛，她在后面看着他们端端正正，装饰华贵的背影，她突然感觉是不是自己太天真了。

　　翊岚半醉半醒，她趴在桌子上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上座皇帝和帝后两人冷淡的表情，她把头埋在臂弯里愣愣地笑着，“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宴后，宫里是彻底安静下来了，一点灯火和烟花都没有，辛都今年的元宵节显得格外冷清。

　　行沐宫分四个浴池，最中间宫殿里的花浴，东南方的山涧浴，东北方的梅林浴和西南方的梯形浴。

　　翊欢在殿内换衣服，千辰在她身后为她梳头发，看着水银镜中翊欢失神的表情，千辰关切地问道：“陛下您好像不高兴啊。”

　　“嗯……你让我怎么高兴的起来。”翊欢焉焉的没有精神，一下子趴着妆台前。

　　千辰也随着翊欢微微俯下身，“陛下，您就是太宠着帝后君上了，不如在稍微冷落一点？”

　　“什么意思？”翊欢支起身体，声音有点提高。

　　“您不如就试试宠幸别人，君上知道您不是非他不可的，那他自然不会那么骄傲，就会听您的话了。”千辰谄媚地笑着然后为翊欢盘起她脑后的长发。

　　翊欢听了这话一下子回身，把千辰推开，“你出去吧，让落月进来伺候。”

　　千辰摔在地上，暗暗咬着嘴唇，她从容地站起来，低着头行礼然后出去了。

　　今天晚上在行沐宫，四帝姬用了山涧浴，那一方氤氲的水池在假山重叠之间，一帘人工引流的水瀑哗哗落下，溅起起更多的蒸汽和水花，在点上几盏小小的灯烛，恍有云蒸霞蔚之感，元宵的那一轮圆月高挂透露着淡淡的鹅黄色，假山嵯峨，树木影绰，构成一幅自然山涧的美景。

　　翊岚把周围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自己一人泡在温暖的泉水里，她睁开眼看着被整气笼罩的圆月，她满眼里只有那一轮玉盘，那清冷的光耀使她睁不开眼睛。

　　“孟翊箫，你很恨我吧。”翊岚对着月亮说起话来，然后是一阵痛快的冷笑，“但是你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秋琦从外面进来，站在池子边上的敞亭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身上披着能遮盖容貌的斗篷。

　　“殿下，人带到了。”秋琦向池子里的翊岚行礼。

　　“哟，来的正好。”翊岚微微偏过头，嘴角扬起邪魅的浅笑，眼睛微眯着，流泻出一点冷峻和高傲。

　　待秋琦走后，男子轻轻解下脖子上的系绳，那张轻薄的披风无声滑落到地上，然后男子便往水池走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走到池边时，便是一副干干净净的身体，他轻轻放下一只脚入水，荡起一圈波纹，搅乱了池水的平静，他完全下到水里，然后慢慢向翊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