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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佳期 ...

  •   好像做了一个很温柔的梦,身体陷在一堆软乎乎的云朵里面,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木炭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这让她很安心,只想这样一直深陷下去。

      翊欢缓缓睁开了眼睛,可心情却不似往常一般,平时在九华殿醒来都是强行被人叫醒的,每天早上都是艰难起床心情郁结,可今日她是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心里是难得的平和,她闻到被子上的味道,不再是刻意的熏香,而是一股暖暖的自然体香,那味道令人着迷。

      她的周围是一片漆黑,但这黑暗并不让人害怕,而是添了许多安心,她侧目去看窗外的时候,看到离床榻十步之外有一些微弱的光,那个背影挡住了灯盏,他的身形就勾勒上了一圈淡淡的光晕。

      翊欢看着窗外还没有一点光明,还好还好,她缓了口气,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马上从床榻上撑起身体,她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衣服没有完全褪去,只脱下了外袍和短袄,头发披散了下来,她顿时有点慌了,一股迫在眉睫的危险让她赶紧从床上下来了。

      叶霖听见了动静,他一回头就看见翊欢向自己走来,她走上前抓住自己手,表情十分复杂,“那个,可有人来寻我?”

      “还,还不曾有。”叶霖愣愣地回答着,她现在是清醒过来了吧,昨天晚上果然是太累了。

      翊欢呼出一口气,刚才片刻的舒服和惬意都消失了,自己居然会在别的男人这里过了一夜,现在她是彻底说不清了。

      这样不行!她思索了一瞬突然想起今天是元宵佳节,季清淮很忙,应该顾不上这些事,她心存侥幸感觉这一切还来得及挽回,可面对叶霖精致的脸庞,她一时又乱了方寸,该从何说起呢。

      “陛下,您的衣服在架子上。”说着他起身去拿衣服,没有一点奇怪的地方,仿佛是做惯了这些事的。

      “嗯,好。”翊欢反而乖顺地应下来,但是她只觉浑身都不自在,这个人怎么会是叶霖啊喂!自己真是的,那里睡着不好,她实在后悔莫及。

      叶霖此时拎着衣服,偏着头看她,当她们目光相接的时候他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过来,那双美目粼粼闪动,寄存着万千情愫,可那最深处的冰霜却又让人冷的发颤。

      她想起第一次见叶霖的时候,在凯旋的庆功宴上,他是乐府的舞伎,穿什么乐府翊欢想不起来了,但历历在目的是他冷漠无光的眼睛,怎么会有人这样,感觉他的心已如枯木,翊欢在宴席上只愣愣地看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明明那么美,可哪怕一点点悦然都没有。

      但是就因为自己凝望他太目不转睛了,先帝便把他赏给自己玩乐,因为他当年还生了不少事呢,这人她一直没有在意,似有似无的存在罢了,最近她才像刚刚认识他。

      翊欢走过去,由他为自己穿衣服,本来她想自己自己穿上罢了,可始终开不了口说话,现在的氛围让她说不了话,连回头看他都不敢。

      他亲自为她整理短袄,不时他会触碰到翊欢的身体,但这些许的接触像有电流一般,让翊欢心里似猫咪在挠,既想扔开它又想抱住这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待他扣好了衣服,翊欢赶紧离他几步开外,她坐到干净无物的妆台前,用手把头发理了理,虽然有很多需要的东西,但她开不了口啊,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翊欢真是尴尬的巴不得当场去世。

      叶霖压下了心头泛起的海潮,当务之急是帮她脱困才好,要不被帝后发现,至少让她的发髻衣服都不能露出破绽才好。他端来烛盏放在妆台上,那明晃晃的烛光映亮了她的脸庞,除了这妆台之前,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两个人被裹挟在里面,偌大的一间宫殿顿时就变得狭小起来,仅能容纳二人的空间罢了。

      他拉开妆奁拿出梳子,又打开妆台上唯一的一个小盒,里面盛放着翊欢昨日头上戴的首饰,“让微臣来吧。”说完他坐到翊欢身后,“只是微臣这里条件有限,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不会不会……”到人家家里做客还有什么好说的吗,翊欢嗓子里冒出几声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意。

      这里条件确实简陋,翊欢左右打量着,一张妆台上什么都没有,再想想自己的妆台,那上面都再没地方放任何东西了,她叹了口气但也没办法,叶霖位分很低,确实不能置办什么东西。

      他的动作很轻柔,翊欢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她规规矩矩地坐好背部挺得笔直,叶霖一言不发只专心给她辫发,翊欢希望把发型恢复成昨天晚上的样子,可他应该记不住的吧,她提出来会不会有点强人所难呢?

      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翊欢开不了口,什么都说不了感觉自己是个哑巴了。叶霖一抬眼正好在镜子里看到翊欢的眼睛,二人目光相接了。

      若是没有火炉噼里啪啦的烧木炭的声响,心跳声恐怕是藏不住的吧,他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没有迟钝。

      不一会儿发鬓就盘好了,翊欢左右照着镜子,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发髻和昨日的一般无二,叶霖默默把小盒子里的首饰一件件拿起来,安放在发髻上。

      “陛下,您一个人回去行吗?要不……”叶霖为她梳好了头发,起身去拿她的外袍。

      “行行行!我没问题的。”翊欢几乎是抢着说话,语气像一个希望独立跃跃欲试的小姑娘。叶霖忍不住轻笑了几声,尽管天色还暗,但这里是皇宫也没什么可怕的。

      幸好昨天没有化妆,不然翊欢都不好还原,当她穿好了外袍,这样就毫无破绽了,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傻乎乎地笑出来。

      叶霖提着灯送她出芳启宫的大门,此时还夜色浓重,天空丝毫不见放亮的迹象,翊欢接过叶霖手里的灯,往台阶下走了几步,一回头对他笑了,“麻烦你了,晚上没睡觉吧,快回去。”那一盏宫灯在暗夜里飘摇就连她的样子也闪烁不清,可却是那么让人犹豫不舍。

      她说完话便转身离开,叶霖连跪送都忘记了,情不自禁的他也走下去几步看着那模糊不定的光芒,那片光晕几乎完全被黑暗吞噬,太微弱了,忽明忽暗几乎让人心痛,好想去把那束光握在手里,所有的甜蜜都酿成了痛苦,叶霖痛的忍不住皱眉,索性闭上眼睛,既然她义无反顾走进他无法涉足的前路,那这一切只能当做是一场梦罢了。

      千辰在九华殿正殿外准备轿撵,侍卫和宫人也准备列队了,可这时翊欢突然进来了,众人一下子都扑了上去问东问西。

      “陛下?!陛下您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千辰上前去上下打量她的全身,还是和昨天一样的发饰衣服,“您怎么不等着奴婢去玥鸣宫接您呢?”

      “我嘛,我没去玥鸣宫。”翊欢把宫灯塞给落月,“我折回承德殿了,看了一晚上札子,累了就自己回来了。”

      看着她发髻没有一丝散乱,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也不会继续问什么,都拥着翊欢往殿里去了。

      本以为陛下去找帝后两个人就此重归于好,可看样子自己的打算是落空了,落月感觉像是从云端坠落一般,千辰一直在陛下身边,她也插不进去话。

      “陛下您累坏了吧,但您还不能休息,您先喝点姜汤提提神……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千辰在前面紧紧跟着她。

      这几天雪迹渐消,慢慢也有了初春的痕迹,重重宫闱也从写意墨画变回精致勾勒的工笔,天色是一水的碧青,想起的是明净的湖水,但东边还带着清晨的些许金光灿烂,好像打破了整潭水的和谐,那淡淡的几条云痕架在天际时不时的又被大风打散,虽然潦草但也让人喜欢得移不开眼睛。

      现在已经是上午了,翊欢一切都收拾好了,此时她在九华殿的楼阁俯瞰整个天下,只有千愁万绪,平静好像只是暂时的,她心头的忐忑在不断提醒着自己,这雕梁画栋的宫城里发生过的一切。

      盛世之城下的地基是用尸体和鲜血夯成的。

      当年孟暠攻城,直入皇宫,德观皇帝的皇太子被逼从九华殿的高楼上坠下去,可能就是翊欢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吧。

      她俯身往下一看,恍惚又能看见满地鲜血,尸横遍野的场景。

      “陛下。”千辰在她身后唤她。

      翊欢猛然惊醒,全身的汗毛地竖起来了,心跳得飞快,她回身看着千辰,“何事?”

      “陛下,杜大学士到了。”千辰一脸疑惑看着她如此惊恐的样子。

      “让她上来吧。”翊欢重新坐下,她抚着自己的胸口,自己现在是越来越神经敏感了,症状和季清嘉一样,动不动就想起那些战场上惨痛,太阳穴里的那根弦崩的很紧。

      片刻,杜燕宁上来表情十分凝重了身后背有一个竹筒,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翊欢也站起来背靠着栏杆。

      “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啊,天气才稍微好点而已,其实还是很冷的。”翊欢打量她一眼,然后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貂皮。

      “回陛下,臣明天就要出发了,为了适应严寒天气,臣这几天特意穿的单薄些。”燕宁对翊欢笑着。

      翊欢拍拍她的肩膀,“不用太紧张了,雪灾是最好解决的灾害了,毕竟春天迟早会来的。”

      看着她温柔的神情,燕宁这几天不安的心也镇定了下来,“谢陛下关怀,臣一定竭尽全力。”

      “还有啊,朕安排你出任也不单单是给你机会立功,你做录使要好好帮朕记录灾情的动向,还有与你同行的几位……”翊欢边说边把双手操起抱着胸前。

      “臣明白了,一定不负陛下期望。”燕宁此时突然感到自己肩负重任,有些激动和跃跃欲试。

      翊欢看着她精神饱满的样子,她清笑了几声,“万事小心,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再为我做事,也保重身体。”

      “是……臣知道了。”这句保重身体是格外温暖的,让燕宁充满了力量,“陛下,臣还有事启奏。”

      “你说吧。”翊欢鲜少看见她这样严肃的样子。

      她从背后抽出竹筒,从其中拿出一张图纸在翊欢面前展开,“陛下您看看这个。”

      翊欢上前仔细观摩,图纸上用工笔细细画出一支箭矢,箭矢通身绘有焰纹,箭头尖锐细长,那纹路让翊欢心颤了一下,她抬起头也同样严肃地看着杜燕宁,“这,是什么?”她只试探地问问。

      燕宁拱手行礼,“请陛下恕罪,火灾第二天,臣就不顾旨意去现场看了,这只箭是臣在建筑废墟的表面拾到的,御前不能带利兵所以臣把箭矢的样子画下来了。”

      “辛苦了。”翊欢轻轻飘出这一句,但她的思绪已经飘到九霄云外了,这个箭矢上的纹路她再熟悉不过了,在战场上,从那蛮荒漠北刺杀过来的剑雨都是这样的纹路,那刺在自己胸膛里的箭是那么残酷,生生剜去了自己一块肉,此时她只觉得胸口生疼。

      这些箭不会平白无故出现的,而且在废墟的表面。

      “据臣判断,这应该是火矢,由纯铁打造,臣找到它时那箭头已经被烧的十分严重,不同于箭身的程度。”杜燕宁皱着眉继续说道。

      “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做了万全准备的,有火矢就还有火油,翊欢狠锤了一下栏杆,莫名其妙烧了大理寺干什么!她心头业火肆掠,在混乱之中她根本想不清他们的动机。

      燕宁看她一言不发,紧锁着眉头,陛下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现在还是不打扰她为好,而且这九华殿也不是多待的地方,燕宁今天都是一大早悄悄来的,现在也该走了,翊欢留下了那张图纸,燕宁便辞别告退。

      选的是比较偏僻的小路出去,这里正好会经过翰林院,燕宁飞快地走,穿过一道小门时却正好和一个人撞见了。

      她们对视一眼,就认出是故人。

      “见过杜学士。”她身着绿色官服,怀里抱满了书卷。

      燕宁反应了一下,然后温和一笑回礼,“原来是僚兄啊,多日不见已经大不相同了。”

      “是啊……”贾黛柔谦逊地说着,脸上似乎有些疲惫,“同日中举,您和宋大人如今得陛下重用也是飞黄腾达了,在下事物繁忙,还没机会前去道喜,真是失礼了。”

      “不会不会,劳烦挂念。”燕宁赶紧礼貌回复着,“有时间我们再叙吧,现在请恕在下失陪了。”说完燕宁向她颔首,便匆匆走了。

      贾黛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头像被拧紧了,她从小在辛都长大,从来没听说杜燕宁这个人,如今进士及第又被重用,越想心里那份不平就越膨胀。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忙,文在写了,写完一口气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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