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小苹果》田可心

20、20

　　叶澜初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个男生就迅速转回来，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可……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他胆敢因为她不肯帮他作弊来找她算账？这可是就在学校里，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被抓去保卫部也好，系办也好，他能有好果子吃？

　　那个男生斜着眼睛睨她，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叶澜初：问我名字干嘛？再凑齐生辰八字扎我小人儿？

　　那男生没等到回答，又问：“是叫叶澜初吧？我打听了一下，你叫叶澜初没错吧？”
　　叶澜初：？？？那你还问！

　　那个男生“嘶”了一下：“不理我是吧？够有个性的啊！电话号码留一个？你不说话也没事，查得到，班级通讯录上都有，我找你们班人要一下就行了，我认识人！”

　　这回叶澜初不淡定了。她彻底明白过来，他哪是因为考试作弊被拒的事来找麻烦啊，想想也不对，一个政治考试都自己搞不定的人，就算迫于压力在乎分数，又能在乎到什么地步？
　　所以他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想乘虚而入，趁着她有点怕他还有点心虚（？），拿捏住她。

　　还没等叶澜初做出反应，一只大手忽然用力将她肩膀一搂，护到身体另一侧。
　　叶澜初大惊失色地定睛一看，顿时狠狠松了口气。
　　只见徐霈阳正脸对着那个男生，软中带硬地问：“你好，怎么了？找我女朋友什么事？”

　　那个男生站着就越发显得身材粗壮得像头熊，甚至可以说是偏胖，像个投掷类的田径运动员，观感比徐霈阳大一号，不过徐霈阳比他略高，也不细瘦，再加上他不怯场，这胸背一挺就男子气呼呼地直往外辐射，不怒自威，气势顿时就与对方相当。
　　那男生本来就理亏，再一看对方男朋友都来了——也是，这么漂亮的女生，要指望她没男朋友，那真是想多了。眼看至少这次是无论如何讨不着好去，他也就就坡下驴，随便应了声“没什么，都是同学，以前没怎么见过，刚考试坐一起，就说打个招呼认识认识。”

　　见他态度不错，徐霈阳还想跟他说两句带暗刺的场面话，可他没种到一说完直接就走了。
　　而徐霈阳也十分自觉地将刚才揽着叶澜初的手臂收回，一点便宜也没多占。
　　叶澜初彻底放松下来。

　　徐霈阳瞅了她一眼：“考完试出来一打眼就看到你了，看那气氛就不对。吓得够呛啊？下次遇到这种骚扰，随便找个附近的男同学，编个名字喊着跑过去就行了，一般人不会拒绝你。”
　　叶澜初噗嗤一笑：“小朋友防拐招数是吗？放心，我应付得来。”
　　徐霈阳点头：“知道，对这种事你早就见怪不怪应付自如了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啊？
　　更奇怪的是，叶澜初的反应居然是立刻将刚才考试中的情况告诉他，越听越像解释和澄清。
　　而徐霈阳听完，也不开玩笑了，脸上严肃起来：“这八成不是什么好人。手机给我！”
　　“干嘛？”叶澜初摸不着头脑，但还是顺从地把手机交到他手上。

　　徐霈阳摁开主屏幕，一通操作，再示意她看：“我的手机号在快捷键1里，以后再遇到这个人，或者其他不好的情况，你马上打给我。”
　　叶澜初“嗯”地应下来，又加了一句：“那不是应该把报警电话还有学校保卫部电话设为快捷键嘛？”
　　徐霈阳说：“没打过，对公电话有时会有一大堆罗里吧嗦，说不定还要你按这个键那个键转接，哪有我来得及时！”
　　话虽如此，他还是把110设成了她的快捷键2号，一边设置一边叮嘱：“看到我怎么操作了吗？自己会吧？回去查查学校保卫部电话，自己设一个快捷键，回头给我检查。”

　　他说得很有道理，而且叶澜初突然想起来，其实小学的时候，别看他长得瘦小，根本不像现在这样有保护她的资本，可他当时也是从来不怕事的，一旦发现有人招惹她，马上就会来问姓甚名谁哪个班哪个学校的，他找人去处理。
　　当然叶澜初没让他这么干过，她没这种必要，毕竟她父亲当时在县里已有一定职务和相当的人脉，县城没多大，对她感兴趣的人打听打听就知道她不是能随便欺负的女孩。
　　可莫名其妙地，她就是相信徐霈阳不是虚张声势，若她真告诉了他，他也真能处理得了。

　　说起来他们俩倒是一起对付过一个同年级其他班的男生。
　　在三年级的时候。

　　那个男生叫朱葛，名字取得很有个性，第一次听说的人都以为他是复姓诸葛，一定会追问一句：“诸葛什么？”
　　其实他是爸爸姓朱妈妈姓葛，父母一琢磨，连起来还很有意思，就这么定了！

　　朱葛跟叶澜初原本是旧识，幼儿园同班小朋友，只是朱葛从小就以调皮霸蛮著称，叶澜初从来没跟他成为过朋友。
　　说起来朱葛是检察院的职工子弟，否则也进不了机关幼儿园，但不知道他家的家教究竟是怎样，或许是素质不高的老人带的，或许是父母没好好管教，或许天性如此，家长也没办法。
　　总之，幼儿园的时候他总是欺负叶澜初，动不动就打她，用脏话骂她，大多数情况下都没理由，偶尔有理由，也是叶澜初穿了件款式奇特的新衣服这种奇怪的理由。那时叶澜初被他欺负就只会哭，告诉老师也只能解那一时之困，回家告诉家长，当时的家长也不像现在，鸡毛蒜皮的事都可能闹到幼儿园去，那会儿只要看孩子没受伤，也就不当回事，安慰两句过去了。

　　无助者只能自救，上小学后，叶澜初开始变得强悍，再也不会只软弱地忍受或依赖老师。
　　此时发育快的叶澜初已经比朱葛个子高了，他再打她，她悍然还手，他发现自己不再占便宜，就改成只逞口舌之快。
　　那叶澜初更不怕，她虽然不骂脏话，但学霸骂人不带脏字还不容易？字字句句千变万化，涉及方方面面，比对方那没啥新意单调乏味的脏话可高明多了，常常气得朱葛脸色紫胀，于是永不止战，这次骂不过，下次再来挑衅，“梁子”越结越深。

　　在学校有老师管教，而且又不在同一个班，所以他们的骂战总是发生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两个班的路队一旦遇上，朱葛必然要来激怒叶澜初，叶澜初则必然会当头反击，而不管徐霈阳此前怎么跟叶澜初真真假假地打闹过，都会立刻加入战队站叶澜初一边，用他作为一个小男孩相对少见的出色口才，加上些男生才能不要面子做出来的犯贱动作，一波一波攻向对方。

　　他们的骂战进行得太猛烈也太频繁，两个班的同学都知道他们仨——一边一个一边两个，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作为当事人，他们自己的这个认知当然就更深刻了。
　　然后有一天……

　　那天叶澜初因为学校有活动，放学回到家比别人晚，一进门就发现家里有客人。
　　这客人是一对父子，而那个儿子居然是那个朱葛！！！

　　见叶澜初回来，两个爸爸都热情地招呼开了，少不了提到他们俩幼儿园同班、现在同校的情分，但并不去提朱葛总打人家女孩的往事，叶澜初爸爸可能早就忘了，朱葛的爸爸则可能压根不知道，总之，就算叶爸爸还记得，也绝对不会当面提出来，那太不符合中国人的待客之道了。
　　朱葛此前应该已经知道这是叶澜初的家，大概后悔坏了，真不该跟爸爸来做客，此时看叶澜初回来，他更是吓得脸色发白，生怕叶澜初当场告状，他爸爸一看就是个脾气暴戾的，搞不好当场抽他一顿皮带。
　　但叶澜初没有告状。

　　她知道如果她告状，那也太便宜了对方，她爸肯定会百般客气拦着不让教训朱葛，还要替他说话，同时说她的不是，那就算朱葛爸爸是动了真怒而非逢场作戏，也不可能像在家关起门那样痛快地教训他，等他们回到家，那气头早过了，就算教训也就是做做样子吧。
　　既然不能一击即中，那不如先按兵不动，等待有合适的时机再说；而只要她不发作，就好像第二只靴子一直没掉下来，朱葛会觉得自己的命运悬而未决，这是比尘埃落定要命得多的折磨。
　　当然，这是叶澜初懂事之后事后诸葛亮的分析了，那时她才三年级，哪有这么多理论，她只是凭直觉不动声色，只在大人不注意的时候用眼刀一下一下剜朱葛，直剜得他抵挡不住又无处可躲，越来越坐立不安魂不附体。

　　更精彩的是，过了一会儿，徐霈阳也来了！

　　那时的小学生作业很少，一般回到家第一时间赶紧做完，就可以尽情玩耍，叶澜初甚至经常在学校就趁课间做完，这样可以只背空书包回家，多么轻松。
　　那时的孩子吃饭前也都是自己在外面玩，实在跑得远了，估摸到吃饭时间自己回家，也不太会挨骂，毕竟机动车还不多，县城又是半个熟人社会，自发自觉帮忙看孩子的人很多。叶澜初这样的漂亮女孩放学后固然是被圈定在单位宿舍的大院里不能乱跑，但徐霈阳这样的男孩受到的束缚就小得多，他尽可以跑两条街，到叶澜初住的大院里来玩。
　　那时叶澜初还完全不知道徐霈阳喜欢她，只是因为虽然都是机关单位的宿舍区，她家的大院里有图书室，棋牌活动室，篮球场，乒乓球桌等设施，确实比较好玩，别的地方的孩子来玩也很正常。
　　哪怕像徐霈阳这样几乎天天来，都很正常。

　　那天叶澜初在客厅待了一会儿，觉得礼貌已足够，就悄悄来到门外等了一会儿。
　　果然，徐霈阳来了。

　　平常看到徐霈阳来了也就来了，她不一定理他，而他有时会来找她说几句话，有时只是远远地看一眼，都没什么特别的。
　　但今天叶澜初是特意在等他，一看到他就拼命招手唤他过来。
　　徐霈阳连忙跑过来，一听说敌人居然就在叶澜初家，大吃一惊：“他爸跟你爸认识啊？”
　　叶澜初也还被这个消息雷得回不过神来呢：“我一点都不知道他们认识，看着还挺熟，也不知道是本来就认识还是刚认识的，楼上有个伯伯也在我家现在。”

　　他们俩讨论了一会儿，一块儿扭头往屋里看去。
　　叶澜初家在一楼，从朱葛坐的角度，此时刚好能看到他们俩杀人的眼神，但几位大人却只能看到叶澜初和一个孩子在外面，看不清别的。

　　一看徐霈阳也出现了，朱葛更慌了，他搞不清楚是不是徐霈阳的爸爸也要来加入，整个人都按捺不住地快要发起抖来。
　　徐霈阳窃笑着告诉叶澜初：“这小子说不定快吓尿了！”
　　而就在此时，屋里的爸爸们跟朱葛说了一句：“外面是不是有同学跟澜澜一起玩？你也去吧，大家都是同学，认识认识就玩到一起了。”
　　朱葛求饶般地赶紧说不用，爸爸们便顺势夸了他几句坐得住，真乖什么的。

　　叶澜初和徐霈阳闻言面面相觑，那个“乖”字竟然被用在朱葛身上？这也太惊悚了吧，真是有生之年系列啊！
　　他们俩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同时喷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