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小苹果》田可心

13、13

　　他们学校初中部的音乐课要求必须学口琴或竖笛，都是价格便宜容易购买、又很容易入门的乐器。至于具体学什么，基本上是隔届来的，这一届学口琴，下一届就学竖笛。
　　叶澜初他们这一届轮到学口琴，叶澜初原本一点不会，好在口琴上手很快，但像她这样认真练到能吹得像原本就学过的几位同学一样好的，就是……基本上只有她了。
　　就如同她没有从小学习音乐、高一时却已能帮音乐老师把讲不清楚的乐理知识讲得深入浅出，班上也只有她一个不是从小学音乐却可以将每学期音乐考试的十个听音全部听对的，她既有天份，又很努力。
　　课堂上，每学完一首歌，老师会时常抽同学起来进行口琴独奏或合奏，对每个人的水平肯定是本就了如指掌的。也不知老师是随机安排还是刻意追求美感，初一下学期期末考试时安排的合奏组合，叶澜初与穆川是一组。

　　毕竟是考试，吹奏曲目和合作伙伴是当场确定的，并没给出任何排练的时间。但叶澜初和穆川本就吹得好，不担心，再一看合作伙伴是水平相当、不会拖自己后腿的人，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当下就忍不住隔着人群相视而笑。
　　他们俩被分配到的曲目是最大众的口琴曲《雪绒花》。但大众归大众，分了声部再加上变奏，旋律顿时复杂丰富起来，那效果可让大家觉得比电影原声里的独唱还要好，到了副歌部分，音乐简直像是伸出了无数条触手，将每个人的心都紧紧捏作一团。
　　那天的临时组合里，他们俩这一对是完成得最好的！不但一个音都没错，还抑扬顿挫感情充沛又到位，演奏完毕，全班掌声雷鸣！同学们望着他们的眼神都崇拜如敬天人，或许不是每个人都懂艺术，可艺术本就属于每个人，那种无法言喻的魅力，能让人在被其中难以言说的神圣感折服的同时，也自惭形秽，精神世界一时间升华了一般，甚至顾不上、也不屑于，去对这琴瑟和鸣的俩人发出任何低俗的戏谑。

　　叶澜初就是在那一刻，对穆川动了心。
　　此前知道合奏者是他时的喜悦、他望过来欣喜而笑所勾动的更深刻的幸福感、他们俩并肩站在讲台上所传送给彼此的存在感与安全感、音乐间穿梭往复的心心相印……
　　在这一刹那全都交汇酝酿，一触即发，恍若一个水晶球轰然乍破，醇冽如酒的相思，迸发出七彩绚烂的梦境！

　　——
　　叶澜初没给穆川回信。
　　她还没弄清楚怎么往美国寄信、以及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到底是不是对方的收件地址呢，就发现穆川并不是只给她一人寄送了圣诞贺卡。

　　上了本校一个理科院系的中学同学嘉媛发短信来，告诉叶澜初她有收到穆川远渡重洋而来的贺卡，好意外，问叶澜初收到没有。
　　叶澜初心里微微一沉，便回复说也收到了。
　　“哈哈他好可爱，应该是从哪儿打听到咱们上了哪个学校哪个系吧，地址没搞清楚，就写了xx大学xx系xx级 xxx收！”
　　“嗯，我的那封也是。”叶澜初回复。想来系里收到信件之后，一看是大一的女生，那么她们都住这幢宿舍楼，就送到楼长阿姨这儿来了，老师和阿姨都懒得去查住宿名单，所以当时才会在小黑板上写名字让她自己去取信。

　　嘉媛初中与叶澜初同班，当然也与穆川同班，她对数年杳无音讯之后突然收到贺卡一事颇为在意，也可能她当年亦是穆川的暗恋者之一。
　　如果后者成立的话，她要么是对穆川还没死心，要么是已经云淡风轻到尽可以坦然将自己的在意表现出来，总之，她随即热情地联络了好些同学，问他们有没有收到穆川的贺卡。

　　后来嘉媛反馈给叶澜初的消息是，跟她俩同校的另外两名同学，有一个是穆川的小学同班同学，他也收到了穆川寄来的贺卡，另一个就是穆思君，他跟穆川从来没同过班，算不上认识，所以没有收到，这很正常。
　　她甚至还问了几个初中同班此时不同校的同学，发现他们都没有收到，不过这也不一定说明穆川只给上了这所大学的老同学寄了贺卡，毕竟调查样本太小——短信虽然只是一毛钱一条，但也经不住积少成多嘛，至于用□□或邮件这样不需要花钱（唔，网费电费……学校并不另外收取，就忽略不计了吧）的方式询问，可是可以，但也未免太过大动干戈，嘉媛再好奇也懒得这么折腾，再加上发了几条短信问到的都是否定答案，没什么继续八卦下去的空间，她的兴趣也就迅速流失，所以到此为止。
　　那么有可能其他学校的同学也有收到贺卡的，但没被问到。

　　这事一干扰，叶澜初之前的困意都被打消了。她原本关了手机提示音，振动也没开，可躺在床上试图睡着未果，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勾着，隔一会儿就忍不住看看手机，然后就看到嘉媛更新的情况，又忍不住给她回复。
　　就这样回短信回得越来越清醒，她看看时间都差不多了，有心跟徐霈阳说她再睡一会儿让他先去图书馆，但想想这种状态可能还不如去学习换换脑子呢，于是起床下楼，果然徐霈阳都等在楼下了。

　　叶澜初与徐霈阳并肩往图书馆走去的路上，又遇到了那个哲学系的女生。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叶澜初觉得那个哲学系女生这次对她的关注更加明显而猛烈，眼珠子简直都要凸出眼眶了……
　　不过若说客观上也确实如此，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看到叶澜初与一个帅气的男生亲密到可疑地走在一起。噢，她此前肯定看到过穆思君和叶澜初在一起，但穆思君的剃头担子一头热应该是肉眼可见的，与今次的状况并不相同。
　　她一定很好奇，这是叶澜初的男朋友吗？还是在酝酿中的准男友？让我看看，可得让我好好看看，什么样的男生能追到叶澜初，叶澜初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孩，又是怎么谈恋爱的？
　　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徐霈阳也注意到那个目光直勾勾的女生了，他观察了几眼，与她错身而过之后，便问叶澜初：“刚才那女的谁？好吓人啊那张大白脸，你们认识？”
　　叶澜初耸耸肩：“不认识，但我知道她是哲学系的。”
　　徐霈阳惊讶：“不认识那你老看她干嘛？”
　　叶澜初说：“因为她老在看我呀。”
　　徐霈阳一脸不可思议：“这是什么理由？路上老看你的人不要太多，你每个都这么看回去，还活不活了？眼睛也要瞎了吧！”

　　叶澜初被他这句话逗得忍俊不禁，只好多解释了几句：“不是，她总是看我看得肆无忌惮，实在让我太不自在了，所以我想不注意到她都难，然后我刚发现她换了男朋友，是我们系的。”
　　嗯，刚才她心想，还有一个原因，让那个女生今天更关注她，就是这个了。那个女生找了个与她同系的男同学，可能感觉上跟她更贴近了一些，就更有关注她的理由了？

　　徐霈阳很敏感，立马回头看了一眼：“哪个？我刚没注意，你们系的男生？你吃醋吗这么关注人家？”
　　“不是！怎么可能！”叶澜初无语，“我跟那男生都算不上认识，只是彼此知道是同系的罢了。”
　　徐霈阳追问：“那就是这人追过你，你发现他这么快就放弃了，还找了个女朋友，所以……”
　　“没这回事！”叶澜初都快无语了，“他没追过我，你别这么八卦了行吗？他没追过我也没有暗恋我，他应该是喜欢我们系另一个女同学，因为他好多次都赞叹那个女同学好看来着，所以什么放弃呀另找女朋友的，也是那个女同学的故事，跟我无关。”
　　徐霈阳“切”了一声：“没提过你就是对你没兴趣？你不需要提好吗？你好看这是公理，就好像人要空气才能活，这种常识性的命题根本不用去说。”
　　“我跟你说不清楚了是吗！”叶澜初急了，“我再好看也不存在所有男生都会喜欢我这种情况好吗？你不能……”

　　她硬生生地刹车，好险没有让那句“你不能因为你喜欢我就无限共情到所有男生都喜欢我啊”脱口而出。
　　但徐霈阳还是攻击性十足地来了一句：“替所有男生说话，那还是我更有资格一点吧！只不过喜不喜欢是一回事，追不追是另一回事罢了，喜欢又不等于追，喜欢也不见得就会让你知道。”

　　叶澜初倒抽一口凉气。
　　徐霈阳立刻又问：“怎么了？”
　　“没怎么！”叶澜初否认得斩钉截铁。

　　其实是……这段争论前几天才在叶澜初的宿舍发生过。
　　其时有个女孩在看海岩的《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原著，观剧大户王潇婷自然又看过电视剧，于是她们议论：“我当时觉得海岩写得也太夸张了，怎么可能有一个女人美到让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呢？琼瑶都不敢这么写！”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演女主角的那位，美则美矣，也只能算是清秀淡雅，肯定没到书中写的这种程度，就显得很没说服力。”
　　“所以我其实想说的是，让我们澜初去演还差不多，澜初美到这种程度了！”
　　叶澜初：“……”
　　而她们俩就这样达成了共识：“也是，而且海岩是男的，有没有女人能让所有男人都喜欢，那肯定还是男人说的比较算数！”

　　没想到不久之后，几乎同样的对话，就这样在叶澜初自己，与徐霈阳之间，发生。
　　而徐霈阳说得有道理，喜不喜欢是一回事，追不追是另一回事，喜欢又不等于追，喜欢也不见得就会让你知道。
　　喜欢，也不见得就会让你知道。

　　他们俩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拌到图书馆，约莫上了两个小时自习，嘉媛又发短信来。
　　她问叶澜初要不要一起回寄贺卡给穆川，她准备今天傍晚出去吃饭，顺便买贺卡，回来写好，明天拿去邮局寄掉，并问叶澜初要不要她帮忙买贺卡。
　　叶澜初顿时生出一种类似于恍然大悟的感觉：是啊，有别人也收到贺卡其实还是好事呢，这样大家可以一起回寄，一个邮件搞定，既省钱又省力，怎么回寄、确定地址等，自有积极勤快的人去操心，她完全可以直接蹭人家主动送上门来的劳动成果。
　　不过……

　　叶澜初回复：“你先寄你的吧，我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