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小苹果》田可心

12、12

　　就这样无法自持地放任自己开始回忆，叶澜初慢慢地想起了更多往事。

　　真诚善良，干净挺拔，清新随和，没有那种张牙舞爪的幽默，但对所有玩笑都从善如流应和得体，待人是最得体的关切——穆川身上的点点滴滴都是最戳少女心的，原来叶澜初对他之难以抗拒，尽在情理之中，或许算得上是命中难逃的一劫。
　　而叶澜初还意识到，其实穆川在学术上也有闪光点，年少时的暗恋里所必不可少的崇拜成分，她对他是有的。
　　他计算机很强。
　　这当然不奇怪，计算机系教授的儿子，耳濡目染笨鸟先飞，怎么都比当时大多数可能连计算机都没见过的同龄人强；但因为大家都从小学习数学，所以他数学方面就没体现出什么过人之处。

　　叶澜初上初一时，正是刚刚从县里迁来这座城市，她还带有一点关于出身的自卑与惶恐，第一次上微机课，别人都坦然，她则十分不安，担心人家都学过就她没学过，落后事小，丢脸事大。
　　好在事实证明，除了穆川这样寥寥几个用过电脑的，其他同学也都是第一次上机，都得跟着老师从零学起。

　　坐在叶澜初旁边的是穆川，初一的计算机入门对他来说绝对是多此一举了，但他也老老实实来上课，倒是造福了叶澜初。
　　大家同样在按照老师的指导慢慢吞吞磕磕绊绊地学打字，叶澜初有穆川陪，便得到了许多照顾。穆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边教她一边给她讲自己小时候在家玩电脑的趣事或糗事，叶澜初听着有意思，枯燥的指法练习也就不显得那么无聊。
　　她几节课练下来，打字速度在班上所有初学者中怎么也是数一数二的了，穆川得意地到处宣称她是他的徒弟，但他并不吹嘘是自己教得好，而是真诚地强调：“叶澜初脑子太好了，聪明的人做什么都聪明，学东西好快！”

　　在经历了整个小学放眼望去一茬一茬大片大片都是没什么风度、像徐霈阳那样凤毛麟角敢于明着对她好但自身条件又不出众的男同学之后，遇到这么绅士风度的一个男孩子，要叶澜初不对他顿生好感，那就不正常了。

　　——
　　叶澜初回到宿舍，她刚才说是去拿信，姐妹们都知道，于是随口问了句“谁的信呀”。
　　对这些姐妹可没必要遮遮掩掩，叶澜初告诉她们：“一个初中同学，后来去了美国，从美国寄来的圣诞贺卡。”
　　“哦。”果然，她们虽然听着艳羡，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从国外来的信啊，那肯定很波折，不能直接送到宿舍再正常不过了。

　　叶澜初顿了顿，有些犹豫着说：“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信，得去问邮局吧？”
　　王潇婷点头：“嗯，或者你有认识的师兄师姐，尤其理科院系的，问问他们，很多人大四都在忙出国，他们往国外寄申请材料都有经验。”

　　叶澜初点点头，还是有些迟疑。
　　她再看看那个在信封下方写着的陌生格式与单词，这是穆川的确切地址吗？按照这个写就能保证寄到他手上？
　　饶是她英语成绩骄人，到底是没跟国外通过信，毫无经验，身边一时也无人可问。

　　——
　　在穆川之后，穆思君也曾指导过叶澜初计算机。

　　说到那次他们俩一块儿掉了队，比其他同学都更晚到达地矿研究所，本来全班人看着他们俊男美女并肩走来的画面，起哄声都在舌尖上了，不料离近了些，居然看到他们俩神情严肃，再一耳朵听过去……
　　什么啊！居然在讨论洋流气压积雨云？？？
　　当时还没有图文不符这个词，但那情形确实就是这意思了，最浪漫的形式包裹的却是最无聊的内容，切~~~

　　叶澜初和穆思君就此心照不宣地意识到，原来只要谈的是学习，那么就算俩人是单独在一起，那也大体安全。
　　那就太好啦，反正他们俩只要能多说说话，内容根本不需要是小情小爱，而是什么都可以！

　　高一是他们整个中学时期有计算机课的最后一年，而此时他们也早已脱离简单打字、操作office软件的阶段，开始学习编写最简单的小程序。
　　老师大多数时候让他们练习的是写代码画图形，包括形状，位置和颜色，叶澜初每堂课认真记笔记，按照笔记上的示例写出来，确实成型当然很有成就感，再稍微变变数字，能调个颜色大小位置，就是她的极限了，像穆思君那样能轻松画出一幅完整图画，什么房屋树木太阳河流等等都有，位置比例也美观合理的，她就做不到了。
　　穆思君安慰她：“你别跟我比，我是作弊的，我爸就是学计算机的，在银行做系统支持工程师呢。”
　　叶澜初脱口而出：“啊？你爸也是学计算机的？”
　　穆思君立刻反问：“哦？还有谁也是？你爸？”
　　叶澜初脸腾地红了，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了，不然我能这么笨嘛……”

　　穆思君笑起来，继续安慰她：“你怎么可能笨，你基本都把该学到的学到了呀，只是没我这么熟练而已。我是接触得早，家里一直有电脑，练习机会多。”
　　叶澜初忍不住问他：“你初中的时候是不是也帮你们班不少困难同学电脑入门来着？”
　　穆思君爽快地点头，咧开嘴笑了。

　　那一刻，叶澜初的心里一片感慨嗟叹起伏荡漾，如同大风起时磅礴摇荡的海面。
　　她不是故意要把穆思君当作穆川的影子的，最开始俩人的相似点仅止于一个姓氏，或许体育能力也算？
　　可这……居然就又冒出了一个来！
　　当然，此时她已经喜欢上了穆思君，应该不算是由此及彼了，可一个人，是不是总要不由自主地，被同一类人吸引？
　　这是不是一种宿命？

　　计算机课只是他们学校开设的素质教育课程，既不高考也不会考，甚至不会特别正经地好好期末考。但叶澜初的学霸体质委实太硬核，花时间学了的东西就一定要学好，至少也不能落到她自己认为差的范畴。
　　微机课上她是在穆思君后面上机，穆思君总是稍微坐偏一点，让她能看到他写的代码，需要抄就抄下来，自己试一试改一改，慢慢抓住规律，直到能够越抄越少，彻底掌握。

　　这是他们俩商量好的方法，刚开始穆思君还有点不敢相信：“你戴了隐形眼镜吗？居然能从后排看清我的代码？需不需要我把整个屏幕字体都调大点？”
　　叶澜初摇头：“我看得清，我不近视。”
　　穆思君瞠目：“我也不用戴眼镜，不过隔这么远我是真看不见这么小的字。你眼睛也太好了吧……怪不得，这么亮这么灵！”最后这句，是他实在忍不住，压低声音加上去的。

　　高一的学生，不近视的已然没几个，像穆思君这样仅一只眼睛有几十度轻度近视、无需戴眼镜的都寥寥无几，更何况叶澜初这样双目裸眼5.2的呢。同学们都很纳闷儿，他们俩虽不能说刻苦到什么地步吧，但每天正常学习是比别人一点不少的，怎么还能“独善其身”？
　　当时老师和家长担心学生不注意用眼卫生，没人跟他们提过视力这个东西也很取决于基因。叶澜初与穆思君自己聊起来，发现与自己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亲人，没一个近视的，这一归纳总结，顿时就有点明白了。
　　那一刻，他们俩都各自赧然，抿嘴轻笑，什么也不肯再说了。

　　虽然什么也没再说，可叶澜初颇为确定，让穆思君跟她一样羞上眉梢的那个念头，也是一样的——
　　如果，如果将来他们俩结婚生子……
　　这好基因一定能传承，他们的孩子也是不会近视的吧？

　　高一的计算机结课考试，叶澜初的成绩也相当出色，至少在女生中是佼佼者了。班上那些初中就与她同班的同学直嚷嚷：“叶澜初真是全才，哪门都强！”
　　叶澜初不敢领受：“没有没有！我比高三的传奇师姐差远了呀……”

　　他们学校高三的那位传奇师姐，真的是传奇。她不但每门功课都是第一名，副科也都能到拿奖的级别，体育甚至拿过全市标枪冠军，唯一说得上弱的一门应该就是音乐了，只拿过校级乐器比赛的奖，但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能参加校级比赛，那也已经说明乐器演奏足够专业了呀。
　　若要说她哪方面不如叶澜初……恐怕也只能算上个外表吧，但那也很正常，普通漂亮的女孩也不如叶澜初，这个对比项特殊到几乎没有意义。

　　这是叶澜初自己的感受，但对于其他同学而言，她和那位师姐都是让他们仰望的人，就好像平均身高的人看身高190和195的人不会有明显区别，大家也没觉得她综合下来不如那位师姐传奇。
　　他们说：“你也都很强啊，你的画儿不也基本上每节美术课都被老师拿来当示范作品的嘛，你只是没去参赛而已；你跑步很厉害啊，校运会不都是我们班参加接力赛的四大金花之一嘛；音乐课考听音我们都抄你的，还有你的口琴吹得那么好！”
　　听人这么一说，其他同学也想起来了：“对对对，跟穆川合作那次，真是金童玉女天籁之音啊！”

　　好吧……是了，就是那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