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海》白七七七

29、第 29 章

　　他什么时候闪我身后去的？？？
　　陆果一直以为自己的精神网囊括整个湛卢，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尽收眼底，却忽略了凤凰似乎被人屏蔽着精神网监控的磁场。也就是说，如果要定位，或是监视他，监控摄像头比精神网有用。
　　还没等她想完这一茬，凤凰将那刀刃更往深里抵了抵，压低了声音道：“你向来对我敌意不浅，挑这个时间点过来，总不会是特意给我道晚安的吧”
　　“没想对你做什么，”陆果扬着声音。精神力伸出无形的触须绕过凤凰将他手中的凶器轻而易举地捏弯变形。她今天是来给地球人民代表普及基础天文物理知识的，学生手上没有书本可以原谅，老是拿着把刀冲老师比划就有点欠教育了。
　　唯一的武器报废，凤凰不慌不忙，等待着眼前的人直奔主题。
　　陆果转过身，掀起眼皮正视着面前这个从始至终静若死水的青年，从满心焦虑里挤出了点有限的友好与耐心。“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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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回答。
　　靠！小哑巴只会喜欢上小哑巴吗？！
　　陆果身心俱疲，干脆又转过身去眼不见心不烦了。她闭上眼，声音不自觉卸下来一点冰山一角的疲惫，“这应该是你第一次穿越虫洞，也是第一次在时间和空间上实现双重跃迁。”话音顿了顿，她本来想顺嘴说“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穿越虫洞”，但又觉得现在不是让他对自己的身世刨根问底、疑神疑鬼的时候，就强行咽下了已经深植入潜意识的心里话。
　　凤凰什么也没说，静静的审视着她和这话里的暗潮汹涌。
　　夜色淌在人工种植的绿丛中温柔的流转，置身其中的人却讨论着与这旖旎氛围截然相反的未来。
　　“正常的跃迁传送，有太空中天然形成的维度重合点作为支撑，可以几乎不靠自身能量就轻易跃进其他维度。但如果周围没有天然跃迁点，那就需要机甲耗费更多的能量通过紧急跃迁到附近最近的跃迁点实现穿越。如果再不幸一点…”陆果轻不可闻地吸了口气，继续宣告着严峻的现状。“那么就得人为创造出一个相比天然跃迁点来说粗制滥造了好几倍的非法跃迁点，耗能高是其次，必要时刻我们还得自己创造能量”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这时候凤凰也应该明白了。
　　他们能利用的能量无非是内能或动能——要么自毁机甲的一部分，要么炸掉别人的机甲，将跃迁点作为地雷陷阱获取爆炸冲击产生的动能。但在充斥着未知元素的太空，爆炸和辐射往往意味着九死一生，同归于尽。
　　紧接着，陆果徐徐吐出了那要命的后半句：“现在你我都绑在第三条道上了”
　　还真是狠起来连自己的后路都断。
　　如果一切选择和博弈都是以代价论生死，在这种堪堪称得上是疯子的野蛮行径面前，上帝也会负债累累。
　　假如老陆在这里，那么现在小陆的皮都快被数落完了。但此刻这个坑了全家老小的总长小姐还在一鼓作气地吐露她的“罪行”。
　　“我在离湛卢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你儿子。他们到现在都还没停，看样子是打算继续跟着了。我们这趟呢，你也听出来了，自身都难保，我也不好出面劝他们离开，反正周晖想要活下去就得和我们回第八星系，只有回到那里才有办法救他。你和你孩子亲近，我寻思着你去劝说不定他们就听了呢”说到最后，陆果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直言不讳，心想这贼船你不想上也都在上面了，为了儿子，你总得答应了吧。
　　一般人听了这话不火冒三丈也得浑身难受，谁知这话把陆果都惹得些许上火，却没引得凤凰有什么怒火。
　　自从他被拐上湛卢后，麻烦就接踵而至，也因此炼得了一个波澜不惊的好心态。每到思考问题时，他的大脑就是一台完全剥离出情感的机器。收起全部爱和恨，才能看见所有利与弊。
　　半晌他缓缓道：“你计划多久了？”这话直接让她熄了火。
　　陆果的瞳孔微震，也许她真是看错他了。一个出生前就被以士兵身份培养的人，竟是个将才。
　　不过，他还欠点火候。另外，她需要先从这副完美无暇的面具里抠出蛛丝马迹，去窥探埋藏在这个神奇的生命内核里的立场。
　　管他是天才还是鬼才，如果和她敌对，就注定是一把废弃的枯枝败叶。
　　“我从来不在战前做计划。”
　　但是总长不能不做好准备。
　　第一次谈判宣告结束，输赢却仍未决出。陆果转身走出生态舱，确认舱门已经闭合完全连苍蝇缝都没留后，冷声道：“湛卢，在生态舱里再加监控，记得藏隐蔽点。”说完刚准备离开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秀丽的眉一皱，启动了额间的内网通讯，输入了加密内容，“对了，把他的基因切片内容发回第八星系，让实验室那边加紧出对比结果。”
　　“我要知道，他在当年那个“第三世界”计划里究竟担任着什么样的角色。”

　　隔着一扇舱门，凤凰靠在墙上，内心那团熊熊的火焰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才会烧的旺盛灼热，将好不容易筑起的坚冰逐渐融化，溶成一滩冰凉沁骨的水。
　　他明白陆果来到地球，离开地球，从来只有一个目的，也只有这个目的能把她逼得这样。
　　周晖，还是出事了……
　　当悬在高空的石头终于砸下来摔得粉碎，其实根本来不及难过，废墟一样的心境中分明是荒凉的、麻木的，连他现在的状况到底是什么样都无心猜测。
　　我先暂时，暂时不去想那些，还有摩诃和迦楼罗，他们不能再有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他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已经不是万年前那个独自面对满天神佛，彻夜难眠的小凤凰了。现在他的身旁站着许多人，也护着许多人。他们都与他是斩不断的骨肉相亲。
　　沉默能让一切复原，时间似乎都过得很慢。凤凰站直了身子，重新恢复成那个百毒不侵、大爱无疆的守护神祗。仿佛方才那个摸出了些许柔软真心的男人只是昙花一现的幻影，眼前这个神情冷漠的样子才是从始至终的他。
　　等第二天清晨张顺再次被梦魇缠绕惊醒时，第一眼就看见凤凰正坐在他床头，那感觉，那感觉…好像是特意等他醒过来似的。张少爷颇有些赦然的尴尬，“哥你坐这儿干嘛呀？欸你脸色好奇怪……”
　　凤凰多数情况下一直把他当个孩子一样宠着护着，很少会对他严肃的说些什么，而且根据张顺这几年的血泪经验来看，他哥对他严肃一次，他就得遭罪一次。
　　于是一大早就顶着凤凰肃然的面容，张顺惊悚了。
　　“哥…你别吓我，怎么了？”
　　凤凰深深看了这不省心的弟弟一眼，隐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七零八落的东西，听声音像是机械一类的小玩意儿，放到了张顺面前。
　　张顺颤颤巍巍伸出手扒拉开这袋定时炸弹一样的东西，然后发现了满满一包各式各样品种齐全的微型监视器。
　　张顺：“……”
　　半晌他干巴巴地憋出一声笑，道：“哥没想到你还干这行啊，哈哈哈”
　　凤凰对这傻孩子没什么指望，没等他干笑完就看着那袋东西对着他弟语重心长道：“我一直醒着，湛卢没法过来装新的摄像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看起来这么神通广大，却还需要监控来观察我们，但目前这个房间所有的眼睛都在这了。”说这话的时候，那隐隐的鄙夷和厌弃已经要溢出来了。
　　张顺：“……”
　　当张顺想稍微打断他哥说能别说眼睛，怪瘆人的时候，凤凰更压低了声音，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膀沉声道：“记住，今天一早上你都没醒，更没见过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听清楚了吗？”
　　他哥对他久违的主动触碰此时还在他脑海里反复震荡不休，一管不知道从哪搞到的麻醉剂就快准狠的扎进了他的手腕。
　　昏昏沉沉的困意再度袭来，他仅剩的画面里又只有凤凰匆匆离去的背影。
　　又……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下一次他一定要告诉他哥，事不过三，他又不是小孩了，拯救世界这业务他也算半个熟人，实在不用每次都把他当傻逼一样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