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间gl》寒清澈

74、绝望

　　啪！
　　“格格！”
　　“你跪下！”
　　慈宁宫内，玉儿的脸因为怒气而变得铁青，冰霜似的眉宇间耸动着汹涌的失望。对面，苏茉尔的脸上有一个明显的掌印，不甘心的跪下来说：
　　“格格，现在多尔衮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再威胁到你的地位了，我这是为了你好啊。再说颜小姐不也安然回来了吗？”
　　玉儿到底是知道了苏茉尔所做的事情，原本苏茉尔还有点庆幸——还好赶巧多尔衮死了，玉儿就算生气自己阴谋算计，也该看在这个结果的份上从轻计议的。谁知玉儿却相反的气愤异常，苏茉尔不禁不平。
　　听着苏茉尔说一句话，玉儿的脸色便阴郁一分，忍不住接口说：“没有海兰珠会有皇太极，没有皇太极会有多尔衮。宫廷之中怎么可能会没有斗争？难道你一定要杀光所有人才甘心吗？！”玉儿顿了一顿，盯着苏茉儿，“你曾和我说你悔过了，你就是这么悔过的吗？！”
　　玉儿已经气极，缓了缓才能继续说：“颜此去，没带一兵一卒。若不是我得知消息后让郑亲王去紧急接应，她可能连回都回不来！”
　　苏茉尔低声，仍是不情不愿：“慈不带兵，义不养财。谁知孙颜会为了自己手下的命而孤身前往？”
　　闻言，玉儿娥眉猛然一跳：“你！”
　　几乎按耐不住要再给苏茉尔一个耳光，玉儿声音颤动的怒斥说：“多尔衮手握天下兵权，颜带多少人去能和他相抗？你是无知还是无情？！”玉儿越说声音越高，终于爆发，“人命在你眼中是否根本不值一提？！”
　　玉儿愤怒，可是渐渐的心底又忍不住悲戚。苏茉尔在她身边这么多年，陪着她渡过了多少艰难的日子。竟然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世事无情，还是本性如此，亦或者，是自己的错？
　　看着苏茉尔全然没有悔过的脸，玉儿想起曾经她那个天真烂漫的样子。
　　自己因为她的纯真而把她带入宫廷，她今日的结局……不得不说也是自己一手造成了一个错误。
　　想到这里玉儿原本鄙弃的眼神猛地一软，伤痛、愧疚、同情、怜悯、戒备一起涌上，复杂难言。
　　良久，她悲慨一叹，沉声道：“你的狠毒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从今天起你就去佛堂忏悔吧。”
　　说到底，也是自己这些年太疏忽了。竟发生了海兰珠，皇太极，多尔衮……这一桩桩事。每每想起海兰珠纯净如雪的容颜，玉儿早已沉静的心也忍不住愧疚，现在孙颜也差点丧命，都是自己的疏忽了。
　　想起孙颜，玉儿眉头一紧。
　　苏茉尔必然骗她这是自己的想法，若非如此，以孙颜的性格当是绝不会下此狠手。忧思中，玉儿心头突然升起一种不和谐的奇怪感觉——孙颜竟然没有疑心其中关节，会不会……
　　接着，玉儿有些懊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事情。

　　孙颜端详着手上的紫竹笔，笔杆深沉的颜色上有着隐约的纹路……
　　多尔衮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宸妃和离开玉儿，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心间微微的颤抖，当年的疑虑重新浮了上来，如虫噬般让人不得安宁。
　　噔噔，几声敲门声想起。
　　孙颜不悦，自多尔衮死后，她谢绝了所有来访的人，连怡然都不见，只想一人静一静，怎么还有人来？
　　“什么事？”
　　仆役似乎也知孙颜不悦，声音格外的小心：“外面来了个女子，说无论如何要见您一面。她自称是摄政王府上的歌舞伎。已经在门外等了两天了。”
　　孙颜犹豫了一下，不禁奇怪怎么会有这么个人来找她，片刻后，还是说：“请她进来。”
　　不多时，那个女子便走了进来，她一身孝服，眼睛还是红红的，脸上却画着精致的妆容，看着有些诡异。
　　她一抬头，孙颜愣住了——这个人，竟然有些像她自己！
　　那女子浅笑的看着孙颜，有些讥讽：“很吃惊？”说着，她走向孙颜，丝毫不掩饰自己眉眼间的愤恨，“原来你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我却做了数年你的影子！”
　　看着孙颜完全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她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不过你放心，我今日来不是来找你寻仇的，我是来送样东西给你。”说完，她把一个盒子递给孙颜。
　　孙颜不明所以的结果盒子，打开一看，人一时被如潮的思绪淹没了。
　　盒子里，是当年她还是睿王福晋时，精心准备了给玉儿的那朵白玉琼花。后来惊闻父亲的事，被她失手摔碎了一个角，现在也补上了。
　　舞姬看着孙颜，嘴角上有着和眼中化不开的浓浓悲伤不相配的笑容：“王爷经常一个人看着这朵花，有时一看就是几个时辰。他也喜欢这么沉默的看着我，开始我还不明白，后来才知道了你的存在。王爷曾说，等他去承德了，就把这个还你，他还说，他想开了，既然没有开始，现在就不该强求。”
　　说到这里，她几乎哽咽的说不下去，平缓了许久后，她看着前方，目光空洞的说，“可惜王爷这辈子都到不了承德了。所以，我决定替他把这个给你。呵呵，哈哈！”她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惦记了你这么多年，最后竟是死在你手上，你说他是不是很可笑？！”
　　孙颜摩挲着那朵琼花——白玉的花瓣还是那么光滑玉润，宛如当年。
　　“多尔衮怎么会打算去承德？”
　　舞姬一笑：“他要求在承德建城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难道还不清楚他什么时候走？”她克制不住的咬住牙关，目中含血的看着孙颜，压低的声音显示着她不甘的愤怒，“王爷已经打算离开京城了，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他！”
　　“多尔衮……要建城的地方……是承德？！”孙颜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呆愣一瞬后，她飞快的跑了出去，动作激烈的让舞姬一愣。
　　几个军士试图拦住孙颜：“上面有命，任何人不能见英亲王。”
　　孙颜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打到了一边，她一定要见阿济格，现在的问题只有他有答案了。
　　听到吵杂声，阿济格宿醉未醒的走了出来，自从被圈禁之后，当年的那个威猛的武英亲王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么一个颓废闲人的样子。
　　定定神，看清来人是孙颜，阿济格愣了一下，旋即无所谓的说：“怎么？连我也容不下了？好啊，来吧，反正这种不死不活的日子大爷我也过腻了！”
　　孙颜径直冲到阿济格面前：“阿济格！多尔衮要建城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阿济格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承德啊，满朝不都知道吗。”
　　“不是永平？”
　　阿济格嘲讽的笑了几声：“永平？他说自己想家了，所以要去承德。好端端的去永平干嘛？”接着，他晃晃悠悠的站直，抬手指着孙颜，“你知道吗？多铎一死，我这个弟弟就消沉了，说什么累了，想回家。结果呢？我们就落到了今天的境地！！我们辛苦了多久才有了那个局面！”阿济格越说越激动，人几近癫狂。
　　“多铎查出来是玉儿害死了宸妃，本来想借这事搞她一把，结果多尔衮不同意，说什么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他有病！
　　还有，那个广东叛变的李成栋。你知道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是怎么解释自己要叛变的吗？是因为太后！
　　我就奇怪，当年扬州十日之后，多尔衮就严令多铎不准嗜杀，怎么还出了嘉定那档子烂事。原来是李成栋这腿子收到了太后宫里的密函，要他制造屠杀，还许愿高官厚禄。结果后来兑现不了，他就叛变了。
　　他娘的！还不是为了往我们头上泼脏水！我们辛辛苦苦为大清打天下，换来什么了？现在多尔衮也死了，什么时候轮到我？喂！你……”
　　孙颜走了，不顾阿济格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叫喊，失魂落魄的走了。
　　如果说明白永平建城是个诬陷，她还有那么一丝怒气想去玉儿那里问个清楚的话，现在她已经什么都不想问了。
　　多尔衮的话她明白了，宸妃是死于玉儿之手，嘉定三屠是玉儿示意的……还有什么吗？
　　抬头看着头顶灰蒙蒙的颜色，孙颜只觉得冷，冷到血液，冷进骨头的冷。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里的，孙颜一个人站在庭院中，从傍晚站到黑夜，她只是木然的看着天空。
　　因为关系到玉儿，就紧张的连真假都不去考虑了，想起多尔衮临死的笑容，孙颜的心上鲜血淋漓。
　　玉儿，为了你，我可以向满清投诚，可以被万人唾骂的站在朝堂上，只为了能远远的守着你。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有何面目再留在世上……
　　天空似乎终于也承受不住压力了，一滴滴雨滴落了下来。不多时便成瓢泼大雨。
　　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孙颜只仰起头，任雨水顺着自己的脸庞滑落，好像这样能滋润她已经哭不出来的干涸眼睛。
　　不知道站了多久，孙颜终于绝望的用双手抱住头，跪倒在了地上。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