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间gl》寒清澈

64、离恨

　　推开窗，一阵香气传了过来，眼前一片红花开满枝头，迎风飘舞，好似人间仙境。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是人间三月桃花开了。
　　苏茉尔端着一盆水进来：“这几日格格似乎醒的晚了，平日这时候都应该起了有时候了。”
　　不经意间，玉儿眉头一低。
　　不是没醒，只是不敢起。
　　自那日她说漏了嘴之后，她就感觉孙颜想说什么，但每次期待的看向她，她又只是沉默，以至于自己只能暗自揣测，几日下来就越发尴尬。就像早上时，她感觉的出来孙颜静静的看了她好久。
　　“格格可是有什么心事？”看着玉儿神情黯淡，苏茉尔便问道。
　　玉儿摇摇头，自我安慰道：“老问题了，每次一发生什么事，我就会觉得颜离我好远，但是不久之后却有觉得她心中也是有我的，然后再释然。都快成习惯了。”
　　苏茉尔走近玉儿：“格格你觉得颜小姐真的喜欢你吗？”
　　玉儿眉头皱了起来：“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苏茉尔坦然看着玉儿：“格格不觉得吗？自从你们在一起之后，你一点点的改变着，放弃平静的生活，狠手对付别人，然后又因为她的一句话再轻而易举的放过有巨大威胁的人。你全部的作为好像都是在围着颜小姐。但是她呢？十年下来，她几乎没什么变化，不是吗？”
　　“苏茉尔！”玉儿开始有些不悦。
　　苏茉尔却是继续说下去：“格格你没有发现吗？现在宫里宸妃娘娘归天在即，贵妃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子以母贵。只要你愿意我们的九阿哥就是未来的皇帝，你就是圣母皇太后。多么好的机会，可是你现在却仍然沉浸在儿女情长之中……”
　　“够了，苏茉尔。”玉儿已经不想听下去，索性打断了她，“人皆道我思慕权势，生性狠辣。难道你也这么认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是萨哈廉的事，我宁可仍做当年那个无关权势的默默后妃。虽然，世事不由我，到底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但眼下就可以了，我无意再做些什么。今天的话我就当你没有说过。”
　　说完，玉儿就提步离开了。
　　来到书房门前，就看到里面有个人影，定睛一看，原来是孙颜。她四处翻看着，好像在找着什么东西。
　　玉儿笑笑，她要找什么可以直接来找自己的。马上就想进去帮她，却又停住了。
　　房间里，孙颜打开了一个盒子，然后脸色沉静了下来，缓缓拿出了其中的东西——一个白色瓷瓶。
　　疑惑，不敢相信，惊惶，震怒……明白了孙颜的用意的玉儿脸上交替着闪过了种种情绪，直到，现在的面无表情。
　　看着孙颜端详瓶子的沉迷，玉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烧成了灰，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自己可以为了孙颜那句“因为有个人喜欢听箫”而放弃对海兰珠所有的想法，但是可笑的是，孙颜却完全不相信她！
　　一瞬间，玉儿恨不得冲进去质问孙颜她曾亲口说过的决不再怀疑她是不是只是一句空话，但伸出手，玉儿还是停住了。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咬的嘴里已经尝到了血腥，她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里。
　　房间里，孙颜仔细的端详着那个瓶子，白色的瓶子依旧光洁照人，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手按上瓶塞，眼前却突然出现了那次在城中，高台上玉儿那种消沉痛楚的样子，心一下软了，再也下不了手。停顿很久，孙颜还是把瓶子又放了回去。

　　“格格，”看到玉儿苍白如雪的脸色，苏茉尔惊呼一声，迎面走了上来，“出什么事了？”
　　玉儿抬头，愣愣的看了苏茉尔好久。
　　苏茉尔被玉儿盯的都不自在了，沉思一下问：“又是因为颜小姐？”
　　玉儿不置可否，只是仿佛自言自语的说：“我真心待她，她疑我；我用上心思，耍上阴谋，她依旧疑我。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她都做不到坦诚以待？！十年了！十年了我们之间依旧问题重重！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格格，”苏茉尔深吸了一口气，说，“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们一开始就不合适。”苏茉尔的眼睛浮现了前所未见的坚毅，带着那种好像睥睨天下的清醒睿智，“颜小姐从小生活的环境和我们不一样，她，不适合你。”

　　“苏茉尔？”看着一脸严肃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苏茉尔，孙颜很是惊讶。
　　苏茉尔没有在意孙颜的疑惑，直接说：“我想，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推开门，房间里没有点灯，玉儿倚窗而坐，银辉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一片冷清。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幽幽的开口，玉儿说，“颜，你看这月光和十年前是不是很像？终究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前人看的果然透彻。”
　　孙颜的身形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声音却很平静：“你安插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玉儿的脸僵硬了一下，片刻，她又笑了：“你知道了。看来我们之间连最后的余地也没有了。”
　　有些时候，一个人哭了人们就会觉得他确实很难过，但是有些人却知道，有种难过会让你连哭都哭不出来，一如，此时的玉儿。
　　“颜，能告诉我，当你看到药并没有少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吗？”
　　孙颜一愣，有些疑惑，然后猛然明白：“你看到了？”
　　玉儿苦笑：“原来我用尽心思，你也仍是不相信我。”
　　孙颜沉寂了，许久才缓缓的说：“或许，我们都并非对方心目中的那样。”
　　“颜，你有爱过我吗？”
　　十年下来，终究在今日走到了尽头。
　　重来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一切在同舟共济中开始，却在相互猜忌中结束。回想当初，那时的两小无猜是那么的纯美。
　　当时，可曾预见今日的一切？
　　挥走脑中的思绪，玉儿看着孙颜，或许一切都要结束了，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想得到一个答案，难道一开始就是自己在一厢情愿的强求？
　　“有。”当玉儿的心几乎冷到冰点的时候，孙颜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只是，只有爱，是不够的。”孙颜笑了一下，“或者，因为我们之间除了爱还有太多的东西，所以注定走不远。”
　　玉儿语气很冷，就像外面的月光：“你倒看的透彻，可你知道吗？即便如此，我还是不甘心，原本，如果还有哪怕一丝的可能，我还是愿意再去争取的。所以，只要看到你有一丝还爱着我的证据，我就能让自己忘掉我们之间的问题。但是现在看来，原来不过是我自欺欺人。”
　　孙颜低下了头，许久，缓缓道：“玉儿，是我负了你。我也曾以为，爱一个人只要说出来就没有遗憾了，现在看来，竟是错了个彻底。是我给不起一份爱之后的责任。”
　　玉儿的目光转向外面，声音好像从很远处飘来：“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站了很久，孙颜还是长叹一句：“对不起，玉儿。”说完，就转身走向外面，临出门前脚步微顿，却未回头道：“那个瓶子，我没有打开，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
　　玉儿的肩膀一颤，却没有再说，只闻脚步声渐去渐远，只余一屋孤寂清冷，眼泪终于一颗颗滴落下来。一滴一滴，然后连成线，好像想流尽满心那承载不住的伤痛。

　　走到外面，突然一阵人声鼎沸，孙颜停住脚步。
　　不眠不休的赶了几天，皇太极终于赶了回来。
　　突然间想起，自己曾不止一次的向海兰珠保证，她会照顾玉儿的。
　　如今，这已经只是一句空话了。
　　原来，自己也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轻易的承诺，然后轻而易举的辜负……
　　未几，一阵阵痛哭荡漾开来。
　　皇太极回来了，海兰珠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就离去了。
　　每日看着日头渐高，当空，西斜，然后归于沉寂。数日这样的等待已经耗尽了海兰珠仅剩的精魂。看到皇太极终于出现在眼前，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了下来。
　　人生再无遗憾。
　　“娘娘，宸妃娘娘殁了。”永福宫里，宫女小心翼翼的回禀着。
　　玉儿回头，茫然的看了那个宫女一眼。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从心底里羡慕你。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错错对对，恩恩怨怨，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所难弃者，一点痴念而已。
　　泪水还在无声的流着，心已经是枯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