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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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里又下起了淋淋细雨，繁华的街道上如同蒙上了一层纱帘，凭生梦幻。
城中一座奢华的酒楼里，临窗坐着一个翩翩公子。略显稚嫩的清秀脸庞上带着一些羞涩，朦胧的眼睛透过窗外，不知看向何方。
“清樽细雨不知愁，鹤引遥空凤下楼；”他好像陷入回忆之中，脸上透出一种红晕，嘴角也溢出了腼腆的笑容，“红烛恍如花月夜，绿窗还似木兰舟。曲中杨柳齐舒眼，诗里芙蓉亦并头；今夕梅魂共谁语？任他疏影蘸寒流。”
“李兄，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们说什么？”边上另一个年轻人听到了他的低语，中断了气氛正浓的讨论。
他和那人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轮廓分明的脸上因为自信而显得傲气，隐隐有些咄咄逼人。
“啊？”临窗的公子窘迫的握了握手中的扇子，头低的有些厉害，“我，我……”
“算了，自从见了那个顾横波一眼之后你就一直这个样子。”那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大丈夫当以功名立世，上侍君王，下系百姓，你看你这样子哪还有半点我们复社公子的影子？！”
“方兄，”原本在一边沉默的另一个人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那个顾横波真的有这么吸引人？”
“我不觉得，只是兰之他从第一眼之后就对人家念念不忘，我怀疑他是中邪了。”
听方以智这么说，李兰之赶忙辩白：“她真的像个仙子！远而望之如瑶池碧莲，翩然静幽；近而观之，如盛开牡丹，光彩夺目。”越说，李兰之的声音越小，眼睛温柔的如同顾眉就站在他眼前。
看着他出神的样子，方以智连连摇头：“鼎兹啊，我说他是中邪了吧。”
龚鼎兹只是悠哉游哉的摇摇手中的扇子：“那我还真该见见那个顾横波了。”
翌日，三人如约来到顾眉的眉楼前。
李兰之恭恭敬敬的递上了自己的拜帖：“在下另挟好友二人前来拜访，望顾小姐一见。”
“公子稍候。”丫鬟领了拜帖便盈盈而入。
“不错啊，”龚鼎兹有了几分兴致，“一个丫鬟就有如此风韵，真是好奇正主会是如何光景了。”
方以智看看拘谨的望着里面的李兰之，无言的一叹。
不一会儿，丫鬟又走了出来，让出一条路：“小姐有请几位。”
几人步入楼上，顾眉冉冉起身：“见过几位公子。”
此时的顾眉已经有了很大不同。遇人便是一分礼，三分笑，三分冷，还有三分若即若离。盈然一拜，柔而不媚，直却不刚。其中风味自是让人遐迩。
“顾小姐不必多礼。”李兰之赶忙上前，但碍于礼数，也只是虚虚一扶。
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顾眉的房间，龚鼎兹兴致愈浓。檀木桌椅，镂空门窗，简洁大方也不时韵味。看到窗下有把焦尾，龚鼎兹挥挥手中折扇：“鼎兹曾闻小姐曲艺不凡，不知今日可有幸一闻？”
顾眉的出场确实让龚鼎兹心生好感，但也仅限于好感，想起世人传言顾眉的南曲第一的称谓，他还是生出了考校之心。
顾眉朱唇微扬，轻轻抬起手臂，一身水绿纱衫荡漾。
“几位公子请坐。”随后她自己便步入琴后，未几，一首平湖秋月怡怡而出。
“平湖秋月？”龚鼎兹蹙眉，“此曲需和以洞箫才堪称完美，仅有一琴，恐失颜色吧。”
顾眉却是不答，只是一笑。
听了一会儿，龚鼎兹渐渐有了一种别样的动容。
这几日金陵城阴雨连绵，今日也不例外。临窗而坐，雨打芭蕉之声便从四周而入，阵阵玲珑剔透。而在不知不觉中，顾眉已经改变了曲子的音调，使得原本的空旷之音带上了些许缠绵，配合雨声，别有一番风情。
一曲终了，龚鼎兹已是沉醉，直到顾眉起身才醒过神。若有所思的看了顾眉一会儿，龚鼎兹神色迷离：“百闻不如一见，龚某拜服。”
顾眉敛裾一笑：“承蒙夸赞。”
此时丫鬟端上茶点。
上等的明前龙井用清晨时收集的露水细细的煎了，袅袅香气滕饶。点心是用杏仁露糅合糯米而成的团糕，有些甜，也有些苦，回味无穷。
李兰之看着顾眉，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待几人坐定，便忙不迭的开始询问起她的近况。顾眉也不言语，只是微笑着偶尔点点头。
“《仙机武库》？”龚鼎兹看到桌上的一本书有些惊奇，“顾小姐还精通下棋？”
“闲来无事，翻翻而已，只算是略知一二，不敢妄言精通。”顾眉颔首，腼腆的说。
看着龚鼎兹，顾眉闲淡的笑意后带着些深意。
他不同于李兰之的天真，也不同于方以智的谋算。那笑语盈盈的目光，总让人有种被探究的感觉。
“若论棋，确实少有人可在龚兄面前称精通。”沉默许久的方以智不咸不淡的插话说。
“喔？”隐去自己的思绪，顾眉说，“原来龚公子竟是此中高手。”
“不敢，”龚鼎兹只是谦逊，“若顾小姐有意，我们倒是可以切磋一下。”
“那此时不是正好，也让我们开开眼界。”数日以来，李兰之见识了顾眉在书画乐理上的高超技艺，如今又知她还懂棋，仰慕之情更盛，连忙说道。
顾眉看着方以智看好戏的样子，稍许有些犹豫，但她还是恢复了笑容，嫣然浅笑：“那还请龚公子手下留情了。”
龚鼎兹是棋中高手，从小拜从高师，早年开始就罕逢敌手。果然，一捻起棋子，他身上就开始散发一种大气从容。
未几，龚鼎兹便连下顾眉两局。方以智虽保持着风度的在一边静看，面上也隐隐显出些幸灾乐祸，坐在旁边的李兰之更是已经开始焦急了。
默默收起棋子，龚鼎兹伸手：“最后一局？”
顾眉神色不变，沉思片刻，她捻起一枚棋子，定定落在了棋盘中央。
“初手天元？”李兰之大惊。围棋之中，最难控制的开局便为初手天元。即便是个中高手也罕有人敢如此。
龚鼎兹也是惊讶，询问的看着顾眉。
“想必龚公子也知珍珑棋局。”
龚鼎兹点头。
珍珑棋局，曾困扰无数好手的死局，竟被一外行因一计自添满（注：自杀一大块解放全局）而盘活之局。实乃棋界一神话。
顾眉娓娓道：“得便是失，失便是得。循规蹈矩，显然已经不可能有任何希望，自绝生路或可绝处逢生也不一定呢。”
听着顾眉的话，龚鼎兹怔住了。
平平淡淡的一席话，却偏偏生出了空谷回音的恍惚……
龚鼎兹双手一拊，大声道：“好！”
一个女子竟有如此胸襟，好！非常好！
深吸口气，龚鼎兹缓缓在局上落下一子，眼睛忍不住的看向顾眉——顾眉只是一脸平和。
“和局？！”看着顾眉最后一子落下，李兰之惊艳了，“竟然是和局？！”
龚鼎兹看看棋盘中的交错的黑白子，沉默半晌，慢慢笑了起来：“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果然如此。”
走出眉楼，三人沿着秦淮河畔徐徐而行。
“没想到顾小姐不止琴艺出众，书画一绝，连棋艺也如此出神。完美，堪称完美。”李兰之痴痴的说着，他已经完全被顾眉所折服。
“你够了没有。”方以智真真的是厌了，不过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完全成了他们的中心话题，成何体统？！
“龚兄，你也说说他！”
龚鼎兹停下脚步，朦胧的夜色中，还是能看到他的脸上神采飞扬。听着两人的谈话，他不作评论，转一拱手：“鼎兹另有要事，先行告退。几位慢聊。”
“……好。”方以智不好挽留，只得说道。
转头，李兰之还是一脸沉醉，他无语了。
继续向前走着，李兰之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这让方以智稍稍有些气消。
来到馆舍前，方以智停住说：“那今日就在此分别，明日黄道周大人要来和我们论政，你要打起精神。……兰之？”
李兰之还似在梦中，没有任何的回应。
“兰之！”方以智的眉间已经聚起怒气。
“我要娶她！”如同惊雷，李兰之突然坚定的吐出这句话，“我决定了，我要娶她！”
“你，你，你说的是顾横波？”
“是！”李兰之大声的又承认了一遍。
“你疯了！”方以智终于爆发，“娶一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你发疯啊！”
“她和那些人不一样！”难得的，李兰之毫不退缩的吼了回去，“她是绝对圣洁的！”
“可她是”
“够了！我相信她沦落青楼是有苦衷的。你见过哪个青楼女子如她般圣洁？！我不管你是谁，我要娶她，你要是再如此诽谤她。我李兰之就当没有你这个朋友！”
“你！！！你疯魔了！”方以智气的一甩衣袖，“我不管你了！自有你后悔的时候！”
“慢走！不送！”
“你？哼！”方以智指指李兰之，最终一跺脚，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