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间gl》寒清澈

44、第四十三章

　　“一切有为法有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幻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心有恍惚的读完，孙颜合上手里的书，一声叹息。
　　一部《金刚经》她已经翻了几遍了。但即使是选择诵读，书里所有的东西还是只停留在眼中，到达不了心里，依旧是止不住的烦躁。
　　外面的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冷清和潮湿，静静的浸润着本就荒芜的心胸。
　　漫步来到桌前，摊开一张纸，孙颜沾满了笔开始随意的写着些文字。
　　曾几何时，自己全部的想念只是继承杨涟的衣钵，完成他们毕生的心愿。可是现在再回头看，已经恍如隔世了……自己现在站在金国的土地上，身份是他们的贝勒福晋。不知不觉间，人生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轨道，信念，竟是没有经住时间的考验。
　　那，爱情呢？
　　恍然回神，孙颜发现那张纸竟已经被自己写满了，凝神细看：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呆呆看了一会儿，孙颜喟然把笔放到一边——心不静，做什么都是枉然。
　　“小姐。”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孙颜一醒。
　　“多尔衮贝勒病了。”
　　“嗯？”孙颜眉头一紧，旋即问道，“怎么回事？”
　　眼前这人是以前明朝在金国的暗探之一，也曾经是孙颜的部属。原本，在成亲之时孙颜告诉他们以后便不再附属于她。可没想，几日之后，他来告诉孙颜，原本的那些部署愿意为她继续效力。虽然有些惊讶，但孙颜也没有拒绝他们，这次多尔衮前去赈灾，她便让他们跟着去做些探查。
　　那人的声音很是平稳，不乏恭敬：“那边传来消息，草药不足，致使人心浮动，而且疫情有些分散，不好控制。贝勒只得必躬亲，所以有些积劳成疾。”
　　孙颜沉思了一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跟着我，委屈你们了。”看着那人转身，孙颜有些感慨。
　　那人身形一顿，旋即转身跪了下来，语速不快却掷地有声：“属下等人都是孙老大人一手栽培而起，只要不违背大的道义，我们就是孙家家兵。”
　　孙颜一愣——果然是父亲啊。
　　突然灵光一现，孙颜脱口而问：“你们有把这里的事情告诉父亲吗？”
　　那人一滞，却还是老实的回答：“有。老大人听了之后一直沉默，只在我们离开之时只说了一句话‘事实艰难，好自为之’。”
　　“你下去吧。”有些艰难的，孙颜挤出这几个字。
　　看着那人离去，她颓然的坐回座位上——父亲，应该是很失望吧。

　　赈灾大帐里，多尔衮脸色有些苍白的处理着手边的事情。
　　没想到开春不久竟然遇到瘟疫，朝廷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处理起来自是捉襟见肘。而且金国地处偏北，土地又多贫瘠，很多草药都配不齐。那些商人又趁机囤积居奇，一时已是千头万绪。
　　突然肩头一暖，一个关心的声音悠悠传来：“身体不好就不要强撑了，事情总要慢慢来，要是你自己再垮了只会雪上加霜。”
　　不可置信的转头——真的是孙颜给他加了件披风。
　　“你，你怎么来了？”多尔衮连忙指着边上的座位让孙颜坐。
　　孙颜保持着一贯的淡淡笑容，说：“知道你这边有难处，我就让人收集了些药材带来。也来看看能不能帮你些忙，怎么说赈灾这种事我在大明还是见了比较多的。”顿了一下，她补充道，“毕竟，虽然你说了只是利用我，却也对我有恩。”
　　再早皇太极赐婚之时，多尔衮便向孙颜说明了自己借此装风流的目的，孙颜也认可了，所以婚后至此，两人在人后竟一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辛苦你了。”多尔衮还是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开朗笑容，“不管怎么样，能来这里，谢谢你。”
　　然后，多尔衮想起一个问题，他问孙颜：“你不是不同意投靠我们大金的吗？”
　　“这是为了百姓，与政治无关。”孙颜坦然看着多尔衮，浅浅的带过了这个话题。
　　多尔衮听完，点点头，也没再多问。

　　“颜去找多尔衮了？什么时候的事？”宫里，玉儿听到了这个消息，失手打碎了手中的杯子。
　　“就是前几天。”看着玉儿的脸色，苏茉儿小心的说。
　　咣当！
　　一阵沉默沉默之后，玉儿竟是将桌上所有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她这是想干什么！！！”
　　“格格~”看着玉儿突然暴怒，苏茉儿大惊失色。跟了玉儿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玉儿如此失态。
　　玉儿脸色有些青白，喘息着，她几近嘶吼的说：“我知道她有压力，我知道她有挣扎。难道我就没有吗！”
　　现在玉儿的整个身心都被愤怒占据了。孙颜有犹豫，她理解；孙颜不能接受她的作为，她不强迫；可是现在孙颜她到多尔衮那里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有难处，难道孙颜就从来不为自己想想吗？！
　　“格格~~”苏茉儿站在一边，不知道该不该劝她。
　　“够了！我不想听！”制止了苏茉儿试图劝说的举动，玉儿气的发颤的说，“她想去找多尔衮，那就让她去好了！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听到她的任何消息！”
　　说完，玉儿一甩手，不管不顾的走进了后堂。
　　苏茉儿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的狼藉，犹豫着，还是没有追上去。

　　赈灾一赈就是半个多月，有了孙颜的帮忙，多尔衮也轻松了许多，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时不时的，他还会抽出时间陪孙颜到四处的田野上转转。偶尔，两人也会忘记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只像久别重逢的朋友。
　　只是，孙颜偶尔也会心不在焉——摆不清心中的判断，她只能选择逃离，可再回去呢？

　　这日，孙颜来找多尔衮：“这边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虽然还是很迷茫，但总归心境还是平和了不少，瘟疫也控制住了，是时候回去了。
　　“那我送你？”
　　“不用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还是那副儒雅的样子，多尔衮没有勉强：“那好吧，你一路多小心。”
　　孙颜点头，转身离开了。
　　坐回座位上，多尔衮有些失神，他不由重复道：“我们只是基于利益，我们只是基于利益……”
　　“格格，”看着埋头书写的玉儿，苏茉儿轻轻的唤了一声，“颜小姐来了。”
　　颜来了？玉儿先是一喜，却在一顿之后又严肃起来，转而继续着手头的事情，冷冷的说：“不见！”
　　其实几日下来，玉儿心中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而且也知道了孙颜去那里只是帮忙赈灾，但是总归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索性就孩子气一次吧，谁让她走的这么不管不顾的。
　　“不见？”听到苏茉儿的回答，孙颜一头雾水，“她有说为什么吗？”
　　“呃，”苏茉儿考虑着措辞，“可能是最近有些不顺，格格心情有些不好吧。”
　　总不能直接告诉你是因为你去找多尔衮她吃醋了吧。
　　看着苏茉儿的眼光有些躲闪，孙颜眼神里多了些探究。须臾，看着苏茉儿打定主意不说实话，孙颜便也不再强迫。
　　“那就改日再说吧。”说完，孙颜就拂袖而去。
　　看着孙颜离去，苏茉儿松了口气——这两个人还真是冤家！
　　漫无目的的在宫里闲逛，孙颜越来越摸不到头绪，玉儿这是怎么了？想着想着，她干脆找了块草地坐了下来。
　　想不出来那就不想了。打定了主意，孙颜干脆仰面躺了下来，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颜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
　　“你是谁？怎么躺在这里？”
　　睁开眼睛，一双如水般清澈明丽的眼睛不期的撞进了孙颜的眼底，那双眼眸的主人看着她，朝她浅浅绽放一个笑容，皓齿微露，那笑容如昙花初开，让人一下子觉得如浸清泉，清明透彻。
　　“我是孙颜。你是？”
　　“海兰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