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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谢暄珩这次一过来就被许今城发觉了。
很奇怪，他在清醒的时候会时不时走神，但在这种本该陷入无知无觉的假寐时刻却敏感得出奇，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乍然惊醒。
比起之前，谢暄珩其实是特意放低了声响，但即便如此，许今城也几乎是立刻从那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青年猝然转头，那双漂亮的眸子自下而上挑着看向来人，细小柔软的绒毛在瓷白的肌肤上清晰可见，眉宇中不自觉的迁怒与不耐更是显得整个人都分外生动。
然后他看到了来人的脸。
许今城慢吞吞地反应了一会儿这张有点眼熟的脸，随后意识到了什么，“砰”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你好。”
许今城真的很讨厌别人打扰自己睡觉，但如果这个人是谢暄珩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蹲了好久的目标人物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按照许今城的计划，此时的他应该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发挥自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最好是让谢暄珩直接爱上他。
再不济也先留个完美印象加个联系方式，总而言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把谢暄珩给哄到手。
计划是这样的。
然而实际上，许今城憋了半天没憋出半个屁，谢暄珩也没接茬，就这么安静地等着青年的下一句话。
话不能掉地上，假装镇定地低了低头，再抬起头时，许今城一开口自己都快被自己气笑了：“你……买东西吗？”
谢暄珩：“……？”
两人相顾无言半天，最后还是谢暄珩打破了沉默：“卖什么？”
“卖……嗯，卖……”许今城拎着黑色袋子的手松了又紧，他还没脑子昏到把临期面包和泡面卖给谢暄珩的地步。
但他身上又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勉强把自己可能有的东西想了一圈，许今城抿了抿唇，手指落在那块还没舍得吃的巧克力上。
但它是碎的。
“卖我……卖我的时间。”
街边绿灯渐亮，有车辆呼啸而过，青年声音又刻意放低，要不是谢暄珩听得认真，还真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我可以代水课，代写笔记，代校园跑……总之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许今城微微垂下眼，柔软蓬松的黑发在路灯下散发着暖色的光泽，让人看着莫名手痒。
对谢暄珩想法毫无所觉的许今城一只手朝男人递出巧克力，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按亮屏幕，低声道:“有兴趣吗，老板？”
视线扫过青年陈旧的手机壳和明显有着碎纹的手机屏幕，谢暄珩顿了顿，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出手机扫了码。
下一秒，等着谢暄珩好友申请的某人听到了手机叮咚一声响。
【微信收款到账10000.0元。】
许今城：？？？
没有丝毫喜悦，只有近乎惊悚的惶恐。
许今城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把手机屏幕重新转回自己，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不是加好友的二维码而是收款码。
他的手机是用了很多年的旧手机，在市面上已经停产了，新发售的时候就是定位平价和性价比的千元机，停产之前更是二百块就能买一块全新的。
因为用的时间长内存又小，手机经常会卡，所以为了方便，许今城就把各种收款码和添加好友的二维码全都截图了一遍专门存到一个相册里，避免在加好友的时候自己半天加载不出页面。
这个办法曾为许今城带来非常多的便利，可现在他只想回去删掉这一整个相册的二维码。
没错，他是想要谢暄珩的钱，可并不是以这种直白到近乎于乞讨的方式。
第一次见面就亮收款码，他都不知道谢暄珩会怎么想他。
不敢抬头看谢暄珩眼里可能会出现的讥讽和不屑，许今城像鸵鸟一样使劲低着头，一边找着退回键一边解释。
“对不起，我刚刚是想发加好友的那个二维码，不是收款码，两张截图挨在一起不小心弄错了，我给你退回去。”
手指疯狂地点着退回的那行小字，但越到这种时候手机反而意料之中没了反应，页面半天不动，显得刚刚许今城说的退回简直是个笑话。
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许今城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难捱。明明才刚过去两分钟，可他却仿佛已经过去了一辈子。
终于，页面动了。
但不是退回成功，而是黑屏，然后开始重启。
许今城深吸一口气，脸上烫得厉害，顾不得已经被搅得稀碎的自尊，他抬头，想让谢暄珩等他一下。
话都吐出一半，许今城却突然噤声。
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谢暄珩不知何时戴上了耳机，视线并没有分给青年，而是全然都在手机屏幕上。
黑夜中并不柔和的光映着谢暄珩那张极度符合许今城审美的脸，微扬的唇角示意着某人的好心情，察觉到许今城那边的动静之后，谢暄珩漫不经心地扫过来一眼，而后修长的手指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接着就继续低下了头，单手继续打着字。
许今城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啪”一声断了，他几乎是立刻松弛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后，青年安静地低着头，慢慢等着自己卡卡的手机开机。
细小的动静从虚虚戴着且没有开任何声音的耳机缝隙传来，谢暄珩的手机停留在微信聊天页面上，另一端的人消息不断弹出。
【什么意思？】
【怎么发过来一堆乱码？手机坏了？按错了？】
【？？？】
【哥们你被盗号了？？？】
【怎么还在发？】
【“冬天的大萝卜有几个猪耳朵……”兄弟你到底在说什么？】
【谢暄珩你丫到底是不是被盗号了？】
【别发了盗号哥，你要借钱吗？？你快走流程啊，我好拒绝你，你发这些我也看不懂。】
【拉黑了滚！！！】
成功把天聊死，谢暄珩看着红色的感叹号恍若未觉，继续随意划着屏幕。
直到眼角余光看见许今城的手机重新亮起，谢暄珩这才装作聊完了的模样，调出二维码，主动把手机递到了许今城面前。
“加个好友。”谢暄珩想了想，“我平时比较忙，都在实验室，所以可能除了代课和笔记还有其他事要麻烦你，一个月8k，剩下2k需要你帮我买点东西，你从里面扣，不够我再补。”
“够吗？”
许今城下意识扫码加了好友，听到谢暄珩的话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多了。”
“我给你退……”
“不多。”谢暄珩打断了许今城没说完的话，“你要做的事比较多，除了学校的事我在校外还有一套房子，是我外婆留给我的，需要每周去打扫一次，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需要你照顾一下。”
说着说着，谢暄珩有些抱歉，拿起手机就要转账：“再给你加两千。”
许今城连忙拒绝：“可以了可以了真的够了。”
能把窗户打开的唯一办法就是砸门，三言两语间把青年退钱的想法打消，谢暄珩神色淡淡，想着让打扫的阿姨和打理院子的叔叔时间再提前一天，让许今城和他们把时间错开。
两人就这么各怀鬼胎地达成了暂时的交易。
直到坐上谢暄珩的副驾驶，许今城依旧是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车内放着有些舒缓的英文歌，没有出租车里那种体味饭味和皮革味混杂的刺鼻臭气，一股不知名的浅淡香气和谢暄珩身上洗衣液的味道萦绕在鼻端，许今城怔怔地看着微信里那个权威的黑头发呆。
倒不是惊讶谢暄珩有车，毕竟驾照都考了家里条件好买车也正常，许今城只是有些不解。
今晚的一切好像都太顺利了。
过往的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许今城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这么多年过下来他也会在好几个深夜点几柱香求一个心安，只可惜菩萨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的祈求。
所以现在他的感觉大概就是跟踩在半空中的棉花上一样，明明是柔软的，可却又担心什么时候就会直接坠落，被打下云端，跌回原形。
车载音乐大多是DJ还是有点道理在的，舒缓的纯音乐实在催眠，谢暄珩又不是个多话的性子，许今城乱七八糟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离学校还有最后两个路口，谢暄珩看了呼吸规律的青年一眼，打开了暖气。
到了停车场，谢暄珩把车停下，许今城还是没醒。
出乎意料，谢暄珩没有选择把人叫起来，他音乐没关，暖气没关，灯也不开，就这么在黑暗里看着许今城模糊的睡颜。
车厢里两道呼吸声渐渐融为一体。
……
许今城有点装睡不下去了。
他为了钓谢暄珩已经不动声色地换了好几个人设，前几个人设都失败了，今天这个清纯倔强贫穷自立小白花人设好像成功了，但又没有完全成功。
他能感觉到谢暄珩没睡，但他也没做别的什么，他甚至都没有玩手机。
偶像剧里那种盖件外套解个安全带的暧昧操作统统没有，许今城只恨谢暄珩是块木头，不，木头都抬举他了。
木头还能成为滋润他这朵小白花的养料呢。
雕塑更加恰当，空有外形，剩下全是冷硬。
真装不下去了，回寝室要迟到了。
许今城正要装醒，谢暄珩终于动了。
不知道谢暄珩到底在干什么，总之等许今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吃痛地喊出了声，然后又戛然而止。
温热干燥的手掌覆上了青年的唇瓣，许今城试图呼吸和说话，未遂。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其实谢暄珩的手抽离的很快，但周围的环境真的太敏感了。
狭窄的车内，黑暗无人的停车场，燥热的空气。
只是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两人相触碰的地方恍若过电般地酥麻，铺天盖地的快感从尾椎骨一路蔓延到指尖，许今城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他很不想承认，他除了喜欢谢暄珩的脸和他的钱之外，好像也挺喜欢他的身体。
而在许今城不知道的地方，谢暄珩更是有些挫败地闭着眼。
他舌尖微微顶了顶下颚，那张清隽斯文的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很自然地，他的大脑在一遍又一遍的回味刚才的感觉。
湿热的呼吸打在掌心，手下的触感绵软细腻，像奶油一样，软软甜甜的。
很可爱。
他起反应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