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是幅画》陆泠洍

30、第三十章

　　“被骗的够彻底，可悲可恨啊。”牧修哼笑了一声，帮阴魂保住神智的说法纯粹是扯蛋，死后因故暂时没有去投胎的，哪怕生前脑子有问题，都能在头七识魂回返后恢复神智。
　　然而识魂与人魂结合成的阴魂，和鬼修根本是两码事，它们没有天魂，无法吸收灵气，虽然能生出怨气，却不能为自己所用。若无外力干预，阴魂只能清清明明过个百八十年，待魂体的力量耗尽了，还是会被迫转生。至于传说中的恶鬼，则根本不是阴魂，而是人死时的执念混合怨气化成的。
　　说完了与牧修有关的事，谷心又提起了那些饿鬼。
　　姜家早在千年前，就与天诡搭上了关系，在他的建议下，他们开始在饥荒之年收集一部分饿殍阴魂，并在头七回魂之际，用打魂鞭击伤它们的识魂，以此来制造神智混沌的饿鬼，作为他们长期提取怨气的工具。
　　损伤的识魂，在长久的刺激下会渐渐破碎，当识魂彻底破碎后，饿鬼便无知无觉再也无法产出怨气，所以这些饿鬼还是珍贵的消耗品。
　　如今，就连克梅津大陆，都已经有二百多年没再发生过饥荒。为了坑牧修，姜家一下子拿出三百只正得用的饿鬼来，可谓是大手笔了。
　　“眼下，姜家本家的静室下还关着一千即将报废的饿鬼。”说到报废二字时，谷心微微皱了一下眉，人类修士残忍伤害同类的行径，实在令他叹为观止。
　　牧修挑了一下眉：“啧，怪不得姜家每隔两三代，就会有人明明只是进阶贤者境，却会遭遇重九雷劫。”本以为是那些人窥探、泄露了太多天机，现在看来，那些人就是自我奉献，为家族制造饿鬼的人了。
　　按理来说，姜长老他们身为散修盟的人，是要将他们交给盟主处理的。可是，现在牧修已经不太信任他们了，先前他明明说了可能有危险，管事却把柯寂派了过来，也不知是与他接洽的长老出了问题，还是管事背地里改换了阵营。
　　不想画境里总是放着不相干的外人，艾伦开口问道：“现在那些俘虏怎么办？”
　　恰在此时，牧修的智脑振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发来通讯申请的散修盟盟主，玩味地笑了一下：“没去找他们算账，他们倒是自己找上门了。”不过很奇怪，高冲从来不会主动发视讯给他，突然改了习惯，只怕事出有因。
　　接通视讯，高冲那张和气的胖脸投射到半空：“牧道友，别来无恙啊。”
　　牧修哼了一声：“托福，还能蹦跶。”
　　闻言，高冲换了个姿势，将右手搭放在左手上，笑道：“听盟内的一位小道友说，牧道友扣了一些盟内的长老和管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一个左撇子，反常地给一个鬼修发视讯，又反常地把右手搭在左手上。看到高冲右手仅维持了不到一秒的半个内狮子印，牧修已经确定散修盟那边出了事，他仗着对面看不到他，冲主仆俩使了个眼色，以唇语示意他们先赶过去支援，自己则留下，与高冲相互扯皮拖延时间。
　　牧修冷哼一声：“怎么，我被那些人算计，差点被崩山印给炸成碎片，就不能回敬他们一下了？”
　　“用私刑不好吧。”高冲两眼眯成了两条细缝，“他们是我散修盟的人，就算做错了事，也该交由我们处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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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修盟总部的大厅里，姜昊单手托腮，靠坐在盟主宝座上，一遍遍回放着谷心将老钟等人收入画境时的片断，一个与环境几乎同色的人影一挥手，三十多人就眨眼间不见了。
　　据天诡提供的情报，牧修有两个同伴，一个来路不明的剑修，和一个产生器灵的须弥法器。器灵应该就是这个人了吧。
　　侍立一旁的姜昱以己度人，以为家主在打须弥法器的主意，不由开口迎合道：“这须弥空间的确好用，如果姜家有这东西，这次转移族人族产，就可以通通装进法器里……”
　　“然后法器主人被抓，一大家子被一锅端了？”姜昊斜瞥了姜昱一眼，哼笑道，“呵……蠢货。”
　　姜昱不服气：“由族里修为最高的人带着它不就好了？”
　　“修为最高的，你吗？看看这个。”说明，姜昊将视频调整到艾伦一招制服老钟的那一段，指着投影似笑非笑地看向姜昱，“你觉得你能在这个人手下过几招？你以为我带你和姜曦来这里，这来作威作福的吗？我放任高胖子搞小动作，就是为了把牧修一伙的目光集中在这里。我们或许都会死在这里，来之前，我就已经将掌家令交给了姜淼。”
　　闻言，姜昱脸色大变：“这件事，姜曦知道吗？”
　　“当然，只是没告诉你而已。”
　　感受到从头顶传来的强大威压，姜昊面色凝重地站起身，从纳戒里取出一粒白色的石子藏在手心。设计牧修的主意虽不是他出的，但那三百饿鬼却是他交给姜晤的。以牧修一方对邪修毫不留情的作派，他和姜家的主事长老们怕是都会死。现在，他只盼着祖上传下的冥河石可以拖延一点时间，让族里的小辈们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姜昊整理了一下衣襟，施施然走出房门，只是，当看到来到散修盟的只有艾伦一人时，他的脸也不禁白了一下，那个器灵呢？
　　强压下心头的惊疑，姜昊对着艾伦揖首：“见过前辈，晚辈是姜家家主姜昊，听闻有姜家……”
　　不成想，艾伦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唤出了灵剑。见状，姜昊也只得放弃交流，直接对着他射出了冥河石。
　　一道剑气震碎了飞来的小石子后，石子“噗”地化作了一缕轻烟，艾伦暗骂自己鲁莽，忙外放真元抵挡。然而，轻烟却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砂，紧紧吸附在他的灵气外衣上，又随着真元运转，进入了他体内。
　　一时间，艾伦觉得脑中像是有一万只蝉在鸣叫，他强忍着晕眩，冲着姜昊的方向发出一道剑气，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见冥河石生效，姜昊心中一喜，躲过剑气后，忙不迭地向姜淼传讯，然而，冰冷的机械女声却告诉他，联系人不在服务区。
　　完了，那个器灵杀去本家了！姜昊垮下肩，更让他战栗的是，本该因冥河石的作用，陷入三生幻梦的艾伦，竟然站了起来，身上气势也更加逼人了。
　　这时，姜昱在一旁惊声尖叫起来：“不可能！你不是应该沉沦在前三世的记忆里醒不过来吗！”
　　艾伦捻起一缕头发看了一眼，轻佻地耸耸肩：“三世幻梦吗？啊，是有人在沉沦着。还得谢谢你们，对我用了冥河石。”说着，他弹指封住二人的灵穴，低下头好奇地摆弄起手腕上的智脑来。
　　戳了半天，没弄明白该怎么使用智脑发简讯，艾伦啧了一声，抬头问道：“这东西该怎么用？”可是，姜家二人都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见状，他又耸耸肩，“算了，你们帮我带句话吧，告诉牧修，寻找尸狗。愿意的话，就眨眨眼，我就饶你们一命。”
　　闻言，姜昱拼命眨眼，生怕艾伦看不见。在这人面前，他毫无招架之力，他是真的怕了，他不想死。可是，艾伦却像是突然被什么勾走了兴趣，在他眨眼时，恰好转过头去。
　　“哟，还有个漏网之鱼。”艾伦笑了一声，伸手作了一个抓取的动作，躲在静室里的姜曦立刻身不由己地破窗而出，重重跌在了地上。
　　“抱歉，没想到是位小仙子。”艾伦没什么诚意地道了声歉，歪头仔细打量了姜曦一眼后，笑问，“诶！你这孩子，和霞锦仙子长的倒是有五分相似，是她的后人？”
　　姜曦灵穴被封，不得不狼狈地趴在地上。她转动眼球看向艾伦，小心翼翼问道：“前辈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姜家先祖的名讳相貌？”
　　“我？”艾伦挑起一边眉毛，咧开嘴角，“雒州牧静煜，送霞锦仙子转生之人。”
　　“不可能！静煜魔君早就飞升了！”姜昊也忍不住尖叫起来，可想到牧家的降神术，再加上这人身上的气势，又由不得他不信。牧修向来不和雒州牧家联系，害大家还以为他只是恰巧姓牧的散修，结果……牧家看着不声不响的，藏的倒是深。
　　“飞升了又如何，还不是家里孩子一叫，就得巴巴地想办法下来。”“艾伦”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修魔本是修本我，可修来修去，反倒修得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平白给自己添了许多麻烦，唉！”
　　这时，感到身体有些不受控制，“艾伦”遗憾地朝东方看了一眼，谷心的灵息已经隐约可察，但还不足以传音。他最后笑了一下，对姜家三人道：“刚刚说的话还作数，谁帮我传话，我就饶了谁的性命。”说完，他便两眼一翻，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见艾伦再次倒地后，表情不停变幻，喉咙里一会儿发出猫的呼噜声；一会儿发出禽鸟的叫声，终于体现出了沉沦在三生幻梦里的样子。三人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办，要帮他传话吗？”姜昱左右看了看，开口问道。
　　见姜昱这个贪生怕死的有些跃跃欲试，姜昊冷哼了一声：“即使帮他传话，也要和牧修那边约好，我们传话，他放了孩子们。”
　　“我早上给阿淼起过一卦，是小吉，孩子们应该没事。家主……”姜曦深吸了口气，“我希望家主能活下来，孩子们毕竟还很稚嫩，需要长辈帮衬。”
　　姜昊摇摇头：“不，这里你最年轻，一会儿你去传话。”
　　为了活命机会展开讨论的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那位和姜家有过节的静煜魔君，前后两次关于饶命的说法并不相同。

作者有话说

　　牧家家主：后背忽然有点重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