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今予

8、【7】

　　苏颜进去前去了趟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点饱腹的小面包和牛奶。

　　这么晚了，让宋晏跑一趟，虽然微薄，但也能填饱肚子了。

　　她的车被陆文洲开走了，没办法去远一点的地方，只能在这里将就。

　　买完东西后，她才走进诊所。

　　宋晏并不在诊室，整个空间静悄悄的，只有苏颜的脚步声。

　　大概是在休息室。

　　怕他休息了，苏颜正犹豫要不要敲门，敲了显得冒昧，不敲显得没诚意。

　　纠结之后，苏颜决定还是不打扰了，手机编辑感谢并道歉的话语。

　　正写到一半，门突然开了。

　　两人眼里都有意外和慌乱，诧异之余，苏颜手一抖，把只编辑了一半的话发出去了。

　　“嗨，宋医生。”她局部地打招呼。

　　宋晏完全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还没走？”

　　他消完毒后，看了眼时间，懒得来回折腾了，索性在休息室里睡一晚。脱去了白大褂，只余一件单薄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打算去洗漱，却没想苏颜在他房间外。

　　“我看你大门没关，以为还在忙，想过来道声谢，谢谢你这么晚为了正正赶过来……”她停顿一会儿，“也道声歉，对不起，害你无辜受牵连。”

　　宋晏视线往大门停留一瞬，本来打算洗漱完再去关的，阴差阳错地竟然碰上了。

　　“道谢的话不必，无论是谁，我都会来的。”宋晏的话，果然如她所料，“道歉的话，更不必了。不早了，你回去吧。”

　　“那这个给你，宋医生，还是谢谢你。”苏颜拿出刚买的那一袋东西。

　　宋晏认出来塑料袋上印的是附近便利商店的标签，端详了一会儿，说道：“晚上吃东西会蛀牙。”

　　苏颜：“……”

　　“那……你明天留着吃吧。”她把东西往宋晏手里一塞。

　　宋晏接了没动，他静静地注视着苏颜，半晌，轻叹一口气：“苏颜。”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苏颜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

　　“不用对我好，我对你没有想法。”他说的话不多，却句句扎她的心。

　　苏颜选择性的只听了前半句，反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吗？”

　　宋晏一愣，没来得及接话，只听她幽幽地开口：“看来是我表现的太隐晦了，都看不出来呢，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追你啊。”

　　从小到大，二十多年里，无数女生和他表过白，其中不乏看他一眼就害羞的，还有简单粗暴开门见山的，可从来没有一个女生如她这般明明是在表白却带着怨气的。

　　他反应了一会儿，再次说：“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

　　她开朗潇洒，身边不缺合适的男人，比如刚刚送她来的那个男人，幽默风趣会逗人开心。这么晚了还在一起喝酒的关系，显然不是一般的交情。

　　“没有想法可以培养想法啊。”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苏颜觉得积极争取比黯然伤神更有用，“罗马都不是一天就建成的，想法也可以慢慢培养嘛。”

　　宋晏看着她满脸明媚的笑容，想起和他表白的女生或许会在他身上持续关注一段时间，但最后皆默默消散。

　　他深知自己性子沉闷无趣，不讨人喜欢，也许她慢慢的，也会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想开吧。

　　苏颜见他没说话，知晓并不是自己的话让他动容，而是估计在想怎么拒绝她好。

　　她趁热打铁，没给宋晏拒绝的由头，开口道：“那宋医生，我以后不挂诊的时候能不能也到这儿来？我保证不打扰你，就当是给你的想法浇浇水施施肥，让他早日开花。”

　　宋晏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头一回碰上这样的没羞没臊的方式。

　　他没作答。

　　一是他嘴笨，不会处理这种情况;二是苏颜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无法干涉她的行为。

　　苏颜见他迟疑。

　　那我就干脆再得寸进尺一点，苏颜想。

　　她凑近宋晏，后者后退半步，可惜背后就是门，他退无可退，正想伸手避开，只见苏颜先他一步触碰到他的脖颈。

　　“你的领口没翻出来。”苏颜解释。

　　宋晏全身有些僵，他从没和他人靠得这般近。

　　他能感觉到她柔若无骨的手将他的衬衣领口翻正，又大功告成地抚了抚。

　　她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酒味，是一种类似香草、焦糖混合在一起的清香。

　　宋晏忽然想起了她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背景有许多人在说话，在碰杯，还有送她过来的陆文洲。

　　比起说是追他，不如说是打发无聊生活的消遣。

　　他侧身避开，疏离地说：“我自己来就好。”

　　苏颜并不在意他的冷漠，以前上学时常听老师说事物的发展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呈螺旋式上升趋势。如果结果是好的，过程曲折回环些也无所谓。

　　“那，宋医生，再见。”她挥手告别。

　　出去之后，凌晨的街头更荒凉了。

　　苏颜一点也不困，甚至有点想沿着马路散会步，但到底没忘这大半夜的不安全，不敢乱走。

　　正想打车回去，只见远远的有辆车开着闪光灯，正想着哪来的司机这么缺德，近了，却发现这是她的车。

　　陆文洲稳稳地将车停在她身边，降下车窗，没好气地说：“早就知道你有需要了，上车吧姑奶奶。”

　　苏颜笑得灿烂，不愧是一起抗了四年三脚架的兄弟，比她肚子里的蛔虫还了解她。

　　宋晏洗漱完回到房间，无意中瞥见放在桌子上的那袋东西，打开看了一眼，全是口感偏甜的食物，难怪会长蛀牙。

　　姚石带回来的午饭也是甜食，怎么最近一个两个的，都给他送这些。

　　手机震动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苏颜发来的一句：【宋医生，我到家啦，晚安。】

　　前面还有一条被她手误发了一半的消息，和她之前见到他是说的话差不多，其中夹杂着几个因为输入法顺手误点的几个错别字。

　　宋晏拿着手机，屏幕暗了亮，亮了暗，什么也没回。

　　*

　　苏颜一大早就到了诊所，到的和这里护士上班的时间差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在这里上班呢。

　　她喜笑颜开地和前厅的丁叔丁姨打招呼，在二老四眼不解、二头雾水的注视之下，搬走了前厅的一把凳子，挪到了诊室1。

　　今天轮到姚医生休息，于盈盈也调休了，只有童镜匀和另一个护士忙着准备东西，宋晏还没来。

　　虽然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已有不少人坐在沙发上等候了。

　　苏颜把凳子放在沙发的旁边贴墙的地方，正对电视的角度，同时也能全方位看到宋晏。

　　童镜匀不能理解苏颜为什么会一大早就出现在这里，整理完手边的东西，来到苏颜身边，问她：“不是和你说了一周后再封药吗，你怎么今天就来？”

　　苏颜对她微微一笑：“我不是今天来，我以后每天都会来。”

　　“你！”童镜匀显然没想过她会这么回答，“你这是妨碍我们工作！”

　　“我什么话都不会说，什么声响也不会发出，你就当看不见我。”苏颜说完，又慢吞吞地加了一句，“如果你还是要被我影响到，那我不禁要怀疑童医生的专业能力了。”

　　“好了，小童。”另一个护士走过来，苏颜看清她的名字——孟晓静。

　　她年纪稍大，人长得很温和典雅，说话轻轻柔柔的，尾音微微上扬，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

　　“我儿子在这玩的时候，天天打扰我们，你不是很开心的吗？”孟晓静出言调和，话毕，她朝苏颜点头一笑。

　　苏颜回以微笑。

　　不多时，宋晏进来了，视线无意间擦过苏颜的头顶。

　　真的来了？

　　见他进来，苏颜坐直身躯，她说到做到，说不出声就是不出声，静静地坐在一旁。

　　无形的目光也是一种打扰，她就尽量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在心里默默吐槽剧情的狗血扯淡。

　　只是偶然听宋晏和患者说话的时候，才装作漫不经心地往他那边一瞟，暗自偷笑。

　　和喜欢的人哪怕不说话，就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也是让人开心的。

　　童镜匀话虽那么说，但实际上，忙起来的时候全身心放在自己的工作上了，哪注意得到苏颜。

　　躺在拔牙椅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电视剧播了一集又一集，睡意也随之上头。

　　昨晚回到家时已经快两点了，为了来这里早上六点就起床了，坐了几个小时后，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

　　她把脑袋搁在墙上，沉沉地睡去。

　　宋晏带一个患者拍片去了，童镜匀和孟晓静就在诊室，直至这时，童镜匀才发现靠墙睡得正熟的苏颜。

　　“晓静姐，她……”

　　“嘘。”孟晓静制止了她的话，看她一脸不高兴，只好又说，“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吵醒人睡觉不道德。”

　　苏颜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周遭的动静丝毫没吵醒她。

　　睡醒之后，检查仪容，还好她没有睡觉流口水打呼的习惯，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诊室内空无一人，不知道其他人都去哪了。

　　洗手间的门被打开，孟晓静从里面走出来，她便擦干手边说：“你醒啦？”

　　“嗯，你们下班了吗？”苏颜站起身。

　　“是啊，宋医生补觉去了，我要回家给孩子做饭，小童只能一个人去吃饭了。”孟晓静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打算走了。

　　补觉？

　　是啊，昨晚她没睡好，宋晏也没睡好，还强撑着精神忙碌了一上午。苏颜有些心疼。

　　见她要走了，苏颜叫住她：“孟医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自从上次和姚医生说好以后由她负责宋医生的午餐后，她就提前一天约好第二天的午饭，估算时间，应该快送到了。

　　只是今天姚石和于盈盈都不在，要麻烦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好啊，什么忙？”孟晓静人随和，性子好，看苏颜有些难为情的样子，不如她爽快点。

　　正好这时，苏颜手机响了，送的午饭到了。

　　孟晓静敲宋晏门的时候，宋晏正喝了瓶冰水，趁饱腹感还未消失打算先睡一觉。

　　听到敲门声，他莫名想起了今天凌晨在门口碰到苏颜的场景。

　　他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一大早真的来了，还睡得那样熟，让他有些想笑。

　　打开门，是孟晓静。

　　“孟姐。”

　　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

　　“是我，”孟晓静将东西递给他，“吃完再睡，别老空腹睡觉。”

　　她年长这群人几岁，又有孩子，话语间难免有几分做妈妈的苦口婆心。

　　“孟姐，你买的吗？”宋晏觉得从前段时间开始，诊所里的人变得特别关心他，不是说之前不关心，而是关心得不同寻常了。

　　似乎是从认识苏颜之后开始的。

　　“不是我还有谁，小童吗？”孟晓静反问，她倒是很想说出口事实，但人家姑娘千叮咛万嘱咐说别提到她名字，她也只能三缄其口。

　　是啊，孟姐不认识苏颜，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瞒他。是他多心了。

　　“谢谢孟姐，你快回去吧。”宋晏接过东西，和孟晓静告别。

　　关上门后，虚假的饱腹感逐渐消逝，连同睡意也减少了。

　　宋晏把袋子放在桌上，不远处桌子一角还放着凌晨苏颜给的这袋食物。

　　他拉开椅子，打开孟晓静给他的袋子，里面是两个食盒，还有一杯陈皮水。食盒里一盒装着藜麦米饭，另一盒组合装着清炒菜、虾仁、鸡翅、干煸豆角等几样小菜，都是家常的菜式，但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开。

　　难得的，宋晏先吃了饭再补觉。

　　等快到下午上班时间，宋晏整理好仪容，回诊室。

　　一进去，就像玩找茬游戏似的，他一眼就看出空间布局变了。

　　上午放在沙发墙角的那把凳子，没了。连带着早上坐在凳子上的人，也一并不见了。

　　宋晏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果然如他所料么，和之前所有人一样，最后都会离开。

　　只是，这次时间尤为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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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苏颜：呵，你以为的不认识，实际上我已经快偷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