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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

  •   宋晏接到电话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多,他觉得有些古怪,每日只发问好的人,突然有一天深夜打来了电话,难免让人多想。

      沉默许久,见来人没有挂断的意思,只好接起。

      电话那头的人心急如焚,见他接了电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实在不好意思宋医生,这么晚打扰你。你还记得正正吗,就是前段时间在你诊所看过牙的小朋友。”

      宋晏回忆,只能模模糊糊想起个大概。

      “本来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我姐刚打来电话说是又摔了一跤,再次流了点血。我不知道该找谁,想到既然上次是你帮他看的,这次能不能再……”

      苏颜心焦,话还没说全,就被宋晏打断了:“他在哪?”

      “应该……应该还在家,你有空吗宋医生?”苏颜想起苏棠打电话来的时候,语气间尽是被压抑住的烦躁,有道男声在破口大骂,中间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她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正正一向乖巧可爱,很少哭得这样撕心裂肺,听得她的心也一揪一揪的。

      宋晏关上电视,起身去换衣服,边走边说:“半个小时后我会到诊所。”

      苏颜本来在地下酒吧和团队里的几个朋友讨论下一次的拍摄时间和拍摄地点,因今天心情不错,还多喝了几杯。

      却不料临时接到苏棠的电话,说正正出事了,几个朋友只能下次再谈。陆文洲来晚了一步,只赶上了散场。

      苏颜喝了酒,没办法开车,便让陆文洲送她去钟山路。

      或许有更好的医生,或许在这深夜有更适合的医院,可这紧要关头,她只能想到宋晏。

      说不好是酒意上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对他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的依赖。

      宋晏的答应让她送了口气,打开窗户,吹风醒酒。

      “再开快点。”苏颜催他。

      “祖宗,已经够快了。”陆文洲在驾驶座上叫苦不迭,“再快就要被抓走了。”

      他大晚上的,刚到就又被叫走了,连个落脚的时间都没有。虽然同窗多年,但同学情不是这么用的啊。

      “下次请你喝Blanton’s 。”

      “得嘞!姑奶奶您坐稳了——”陆文洲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们是什么关系,那可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的铁兄弟。

      在陆文洲飞腾的车技之下,苏颜和苏棠几乎是同时到达的,诊所里面已经亮了灯,看来是宋晏先他们一步到达。

      苏棠抱着正正,来不急寒暄,匆匆地先往里走。

      在她后面,还有一人不急不缓地跟上来。

      苏棠的丈夫徐瑞均也来了。

      此人皮相一般,长得流里流气的,目露倨傲,看什么都瞧不上眼,显得狂妄自大。

      他先看见了苏颜,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脸上堆起笑:“呦,颜颜也来了?”

      苏颜拧眉,没理他。

      “颜颜?”陆文洲一阵恶寒,“咦,好恶心的称呼。”

      苏颜听他借她的名字堵别人,内心毫无波动,她早已习惯陆文洲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偏偏这人长了一副好皮囊,无论干撒泼打滚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事,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徐瑞均竟没恼火,近乎谄媚地看着苏颜:“那就叫小姨子好了,都一样亲。”

      苏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人怎么能把每一个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话都讲得如此恶心。

      没再和他过多纠缠,苏颜和陆文洲直奔诊室。

      宋晏正弯腰拿手电筒和口腔镜检查正正的牙齿情况。

      正正眼睛很红,睫毛被未干的泪水打了绺,鼻子还一抽一抽的,显然刚刚大哭过一场。

      这么晚了,宋晏没叫其他人。他虽然装束和白天别无一二,一身妥帖干净的白大褂,手上的动作也毫不局促,似乎看不出是临时被叫来的。

      只是苏颜注意到他衬衣的领口未整理妥当,半边没翻出来。

      她十分清楚让他大半夜出来的原因不是她,而是出于职业素养,换做任何一个人打电话给他,他都会这样二话不说就收拾好自己出门。

      对比站在苏棠身后徐瑞均那副事不关己的嘴脸,对宋医生的喜欢更平添了几分。

      “我说呢,怎么大半夜的不用预约,这么顺利就能看牙医。”徐瑞均扫几眼宋晏,又扫几眼苏棠,嗤笑一声,“苏棠,你总说我外面女人多,你自己不也是么?”

      “够了,有什么话回去说。”苏棠手指死死地掐着手心,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生性骄傲,不喜欢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披露自己的家事。

      “我偏要在这里说,你找男人还怕被别人知道啊?”

      “你……”苏棠气结。

      “姐夫,宋医生是我找来的,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苏颜护姐,还有宋晏,她不想让他听到这么难听的话。

      他就是有这样一种魅力,足以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奔赴沙场。

      她想起那天童镜匀为了宋晏与那个女人辩护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心情。

      “哦——是小姨子找来的人啊。”徐瑞均笑得不怀好意,“看不出来小姨子这么能干,前有护花使者送你来,后有俊俏医生伺候。深更半夜的,一身酒味,哪里潇洒去了吧?”

      他言语如利刃,一言既出,得罪了一屋子的人。

      陆文洲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刚想不带一个脏字地削削他的锐气,还没来得及开口,被另一个人抢先了。

      宋晏关掉手电筒,站直身躯,冷冷地看着比他矮半头的徐瑞均,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了一句:“抱歉,我这里不欢迎无药可救的人。”

      很奇怪,这位医生看上去斯文稳重,可说起话来却无端有一股威慑力。尤其是那双眼睛,冷若冰霜,对视一眼就足够让人发怵。

      徐瑞均色厉内荏地移开视线,转向苏颜,自作聪明地挑软柿子捏:“什么时候轮到姐夫一回啊?”

      “你够了!”隐忍不发的苏棠终究没忍住,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徐瑞均毫不设防,被打歪了脸。

      “你敢动手!”他暴跳如雷,就要打回去。

      “110吗,有人在我的诊所闹事,地址是钟山路143号……”宋晏拿起手机,没真想把事情闹大,装个样子吓唬住他。

      陆文洲眼疾手快地拦截住他的手,讨打地给他一个“你怎么那么不懂事”的眼神,皮笑肉不笑地冲他说教:“美人是用来保护欣赏的,畜生也知道这个道理。”

      苏棠极力想掩盖的家丑,此刻已被捅破,索性破罐子破摔,她死死地盯住她名义上的丈夫,拿出她在公司时的狠绝,逐字逐句地说:“徐大公子,公司姓苏。”

      徐瑞均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兔死狗烹似的环视一圈,愤愤地甩手离开。

      虽然和苏颜从大学到毕业认识四年了,但陆文洲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姐姐。

      坦白说,姐妹俩并不太相似,大概是一个像爸一个像妈。

      苏颜平时更喜欢笑,比起苏颜,苏棠板着脸的时候更多,看上去不易亲近。

      陆文洲看着苏棠目露凶光,搓了搓碰过徐瑞均的手,心有余悸:“嗯,凶美人也是美人。”

      “抱歉,宋医生,让你看笑话了。”苏棠整理了一下头发,不至于看上去那么狼狈。

      “我没事。”宋晏淡淡地说,他好像永远都是这般淡然,“小朋友牙根发育未全,不如成人那般稳固。现在几乎摇摇欲坠,我只能将露在表面的这部分拔掉,保留牙根。”

      一屋子除了宋晏以外的人,皆是一窍不通,听上去很严重的样子。

      尤其是苏棠,一向不愿表露情绪的她,竟然红了眼眶。

      “不必过分担心,”宋晏难得安慰别人,“他还小,等到了六七岁换牙期,新牙长出来,自然会把残余的牙根顶出来。”

      “啊,我明白了。除了这几年缺牙破坏形象外,没什么大问题。等到新的牙齿长出来了,就又可以勾搭漂亮小姑娘啦。”陆文洲见气氛太僵,故意出言缓和氛围。

      苏颜和他多年好友,一眼就看出他的意图。

      她心存感激,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苏棠身上,见她面色不似方才紧张,缓缓舒了一口气。

      谁知这口气还未松完,一声没吭的正正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谢谢姨父,正正不怕丑。”

      登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诡异的默契。

      “咳咳——”

      苏颜这口气顿时卡在了奇怪的地方,咽不下出不来,把自己憋成了一只煮熟的大闸蟹。

      她没想到私底下的一句心里话,被正正陡然宣之于众,谁都猜得出来这话是她教的。

      这虽然是她的真实想法,但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被宋晏听到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趁咳嗽间隙,她偷瞄一眼宋晏,不知道是不是仓促间看错了,总觉得宋晏耳根有点红。

      此地无银三百两,苏颜掩饰一句:“啊哈哈,小朋友电视看多了,尽学些奇怪的称呼。”

      众人心知肚明,她这句解释可有可无。

      正正张大嘴巴,宋晏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手轻轻一碰,那颗牙齿便迫不及待地掉了下来。

      宋晏将牙齿包装好,蹲下身,递到正正手心,语气少见的温柔,宽慰小朋友:“拿好了,就当第一次换牙吧。”

      不得不承认,苏颜此刻有些嫉妒正正,这语气也太暖心了!

      同宋晏再三道谢后,苏颜四人走出诊所。

      半夜的钟山路,没有白天的人来人往,只有稀稀散散几个附近的居民出来买东西,买完东西趿着双人字拖匆匆回家。

      苏颜给陆文洲递了一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抱起正正,说:“小朋友,叔叔看你有缘,带你去那边玩好不好?”

      正正也是个让人省心的,知道大人们不想让他听见她们的谈话,奶声奶气地说好。

      看他们走远了,苏颜沉下心,说:“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今天的事她大致能猜到,左不过是苏棠和徐瑞均起了争执,正正被无辜波及。

      苏棠没出声,静静地听苏颜说。

      “你护着我这么多年,我心里清楚,你不想说你的家事,我也绝对不会干涉。有时候我也装傻,当看不见听不见。但正正是无辜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受伤两次了,连牙也没了一颗,他有什么错呢?”

      苏棠闭口不谈,只是眼眶却慢慢变红了,她的孩子,她自然比谁都要心疼。

      苏颜继续说:“唯一的错,大概就是错在他是徐瑞均的孩子吧。”

      她不忍心看他们母子二人生活在看不见的禁锢中,或许解脱才是最好的选择。

      “苏颜,我明白你的意思。”苏棠想抽根烟,却发现出来得匆忙,口袋里空空如也,“五年前,公司遭遇危机,几乎撑不下去,爸爸把我嫁给了他,换来一笔庞大的资金,以及一个花天酒地的女婿。除此之外,还必须由他在苏氏集团挂职。”

      “这些年来,他过他的,我过我的,井水不犯河水,我唯一感谢他的只有正正,也只想要正正。离婚这件事我从五年前就在想了。一开始公司危机未完全解除,不能离。后来有了正正,为保万全之策,律师说收集越多对他不利的证据,就越能争取到正正的抚养权。”

      “苏颜,我不得不再多忍一段时间。”

      苏颜从未听她说起过这些,是啊,她早该知道,不会有人比苏棠更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她不该怨她的。

      “对不起,姐姐,真的对不起。”苏颜抱住苏棠,对她的心疼不断递增,她哭成了个泪人,只会不停地说“对不起”。

      苏棠从不会怪她,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偶尔有不听话的眼泪从眼角溢出,很快便被她擦去,再看不见。

      陆文洲掐着时间带着正正回来了,见姐妹俩眼圈都红红的,只好把自己变成丑角,逗她们开心。

      苏颜想起宋晏还没出来,今晚的事多亏了他,大半夜的被叫出来,还无缘无故被人谩骂,还是应该道声谢再道声歉的。

      她对陆文洲说:“我还有点事,你先送我姐和正正回去,谢谢。”

      “谢什么,分我点酒就行。”

      看着他们驶去后,苏颜才转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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