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今予

12、【11】

　　头两天晚上，苏颜只觉得脸有些烫，还以为是晒的，没有在意。

　　直到第二天早上整个人晕乎乎的，眼睛也睁不开，浑身上下滚烫滚烫的，才发觉不对劲。

　　以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待久了，陡然去往另一个地方，会不适应，俗称水土不服。

　　苏颜以为只是中暑导致的发烧，和曹高请了一天假，陆文洲那边也说好了，由他先拍摄，她的温度降下去了就赶上进度。

　　可没想到，退烧药吃了两天，体温反反复复的，总不见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而引得牙疼。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会下意识寻找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鬼使神差的，苏颜眼睛拉开一条缝，凭借本能拨了个电话。

　　苏颜侧身躺着，手机贴在脸上，气若游丝，她甚至都不知道打给了谁。

　　宋晏反应过来，问：“苏颜，告诉我，你是喝酒了还是发烧了？”

　　不一会儿，手机被肌肤衬得发烫，苏颜觉得热，把它拿下来，放在枕头旁。

　　“品酒需要仪式感，要有情调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翻了个身，一脚踹开被子，嚷嚷道，“好热啊！”

　　宋晏有定数了，看来她烧得不轻。
　　原来前几天并非刻意避开他，只是因为她生病了。

　　“吃退烧药了吗？”
　　“吃了，可是还是热。”

　　“苏颜，你听我说。”宋晏走到阳台，听电话那头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继续道，“你带冰凉贴了吗？如果没有，就去浴室用冷水浸湿毛巾，敷在额头上。”

　　苏颜呢喃：“可是我没力气，不想动。”

　　她像只猫，柔若无骨地瘫成了一滩猫饼。

　　这是在朝谁撒娇呢？苏颜自己也不知道。

　　自记忆中，只有苏棠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全盘接受她的无理取闹，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可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磁性，是谁呢？

　　“苏颜，听话。”

　　苏棠会一五一十地为她准备好一切，才不会让她自己动手。

　　可是那声音像是会蛊惑人心似的，苏颜情不自禁地按照他的吩咐，她像条游鱼，浮沉到箱包附近，摸出冰凉贴，撕了一块贴到额头上。

　　这一举动花了她不少力气，浑身一松坠回床上，静静地感受丝丝凉意侵入脑海，顿时清明许多。

　　“好了。”她如同一个孩子，向那人邀功。

　　“接着，把被子盖好，睡一觉吧，苏颜。”宋晏耐心十足，等她慢悠悠地照做。

　　苏颜随意扯了把被子，当作完成了，结果被那人识破了她的把戏，又补充了一句：“苏颜，听话，把被子盖好。”

　　她心想怎么那么麻烦，但偏偏就是无法拒绝，这回听话地将双手双脚都包裹进被子里。

　　手脚发烫，脑袋却冰冰凉凉的，没那么难受了。

　　宋晏听她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应该是睡着了，正要挂电话，那头又嘟囔一句：“宋晏，我牙疼。”

　　莫名，呼吸漏了一拍。

　　很快，他调整过来，只是苏颜的一句呓语罢了。

　　封上药后，不会再让她感到疼痛，不过要想之后都不会痛，还是要等她回来把牙神经杀死，才能根除痛感。

　　宋晏现在阳台上吹了会风，中途遇上苏棠到阳台上打电话。

　　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类型，简单地寒暄几句，互相点头淡淡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苏棠打完电话回去后，不免有些忧虑，她这个妹妹爱好浪漫，固执起来又爱钻牛角尖，向来不撞南墙不回头，碰上宋晏这样的淡性子，怕是有一番折腾了。

　　苏颜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觉得清爽许多，将手覆盖额头想探探温度，却摸到了冰凉贴。

　　一个晚上过去，已经不冰了。

　　她茫然地坐起来，这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本想看看时间，手机解锁后停留在她和宋晏的对话框上，一看，苏颜吓得感冒全好了，最近一条赫然写着“通话时长12:36”。

　　苏颜倒吸一口凉气，她以为昨晚打给的是苏棠，没想到居然是宋晏。

　　苏颜扶额，顿时觉得形象全无，坐在床上兀自懊恼。

　　不多时，她余光瞥了一眼时长，宋晏和她通了这么久的电话，头上的冰凉贴应该也和他有关，这么说起来，他应该是不抗拒的态度吧。

　　这么一想，她又振作起来，两天都退不下去的烧，和宋晏打了一通电话就好了，这不是爱情的力量是什么！

　　短暂的水土不服消散后，苏颜爬起来洗了个澡，扛上设备出门赶进度。

　　苏颜喜滋滋地攀上黄沙，今天要拍的是男女主黄沙诀别的戏份，特写镜头不需要他们，他们只需要拍远景，人和光碰撞在一起形成的影与构图。

　　陆文洲撇头，看了苏颜一眼，调侃她：“这哪里是发了两天烧啊，这是春梦了无痕啊。”

　　“我小时候发烧的时候喜欢朝我姐撒娇，我姐就一点一点耐心地哄我。昨晚我说不准也朝宋医生撒过娇，你说宋医生那样的人，会怎么哄我？”苏颜今天穿了条牛仔长裤，可以满不顾忌地同陆文洲一起坐在地上。

　　陆文洲先是惊恐万分地打量她一眼：“别逗了，你姐会哄人？”

　　他想起那晚苏棠凶神恶煞的样子，后来他送他们回家的时候，那个眼神，冻得像要杀人似的，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不会哄人，就只哄我一个。”苏颜眼睛盯着镜头，用手肘戳他一下，“说正事呢。”

　　“那就更逗了，宋晏看上去，更不会哄人。”陆文洲满脸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苏颜笑而不语，从醒来到现在，她断断续续想起来不少事，她听见宋晏用和正正说话的语气对她说了很多话。

　　虽然昨晚的她，无论从行为上还是言辞间，都和孩子差不多，但宋晏肯花时间和耐性哄她睡觉。光这一点，就够她开心了。

　　还真是心痒，有点想对着黄沙饮下一杯酒啊。

　　*

　　苏颜倒也不是每天都这么在外面到处跑，偶尔得空的时候，她会在当地买明信片，写下时间和地点还有做了什么事，再附上简笔肖像一幅，寄给宋晏。

　　大半个月过去了，明信片也寄出去四五张，宋晏依旧回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苏颜在侃侃而谈，但她觉得能与宋晏打视频电话的人，她一定是头一个。

　　这天，宋晏去上班时，小区门卫叫住他：“小宋啊，这里又有给你的明信片。”

　　门卫大叔一脸媒婆笑，日子很无趣，只能八卦年轻人来打发时间。

　　“谢谢。”宋晏收下，看了一眼，是苏颜寄过来的，字体娟秀，简笔画惟妙惟肖，跃然纸上。

　　他随手放进口袋，见门卫大叔一脸戏谑的笑，仿佛铁树开花似的。

　　宋晏只是对他笑笑，便走了。

　　中午最后一名患者挂号宋晏这，照旧忙完了的姚石和几个小护士聚集在诊室1。

　　姚石忽然想起什么，问：“宋晏，上次从瑞士订的那批麻醉剂到了吗，诊所里库存不多了。”

　　宋晏专注地检查口腔情况，分心回答他：“手机在我左边的裤袋里，你看看。”

　　姚石闻言，摸他的口袋，宋晏侧身腾出空间。

　　手机是拿出来了，附带着，另一张像纸一样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姚石捡起那张纸，护士们三双眼睛都紧盯，她们也好奇。

　　姚石动作太快了，真应了他那句“手起刀落快刀斩乱麻”，明信片上的字骤然映入眼帘。

　　更甚的是，不光他看见了，孟晓静、于盈盈还有童镜匀都看到了。

　　“鸿雁传书啊！”姚石动作利索地塞了回去，连忙摆手，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什么也没看见，我看看麻醉剂到了没。”

　　说完，掉头就走。

　　罪魁祸首走了，于盈盈“噗嗤”一声，她天生一张笑脸，本来就憋不住笑，只好效仿姚石，也跟着走开。

　　孟晓静摸摸鼻子，不动声色地加入到姚石那边。

　　童镜匀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回想那封明信片，更让她不可思议的是，宋医生居然贴身带着。

　　她是卫校毕业，学历不高，工资高又轻松的工作难找，是宋医生不看重学历招她进来。于她而言，宋晏既是她的恩人，也是她仰慕的人。

　　本以为和他在诊所几乎朝夕相处，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谁想到突然冒出来个苏颜。

　　童镜匀越想越不甘心，眼眶不知不觉蓄满了泪，难以平息，哭着往外跑去。

　　等最后一名患者走了，姚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手搭在宋晏肩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啧，梨花带雨呢，你就一点也不心疼？”

　　童镜匀平时人倒不坏，就是放错了心思，显得有些不务正业。

　　宋晏垂眸消毒，不带任何情绪：“我不是个好的选择，把时间放在我身上也是浪费。”

　　“哎，”姚石同他使眼色，“那你和苏颜进展到哪一步了？”

　　宋晏手上动作一顿，眼神微定，下一秒又恢复如初，回答他：“只是个意外，她去西北拍摄，顺便寄了几张明信片过来。”

　　“你说你，人姑娘也不容易，你要是真不喜欢她，趁早拒绝得干净，免得吊着人家……”姚石本意是想推波助澜，下一剂猛药，只是后半句“要是对人有意思，也就别拖着了，人的耐心也是有限的”还没说出来，就被人打断了。

　　剩下前半句，空让人多想。

　　“老大，饭来啦。”于盈盈提着一袋东西，走进来。

　　宋晏点头，去洗手。

　　“老大，今天都是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宋晏抬眸看了她一眼，反问：“你订的东西你不知道？”

　　于盈盈心里大叫一声不好，慌乱之中，她灵机一动：“我……我当然知道啊，就是想让你多说几句话嘛！”

　　姚石见她目光闪烁，急忙拖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走啦走啦，哥请你吃好吃的去。”

　　宋晏见他们行动古怪，多看了一眼。转念一想，他们其实每天都这样，便没有多想。

　　如于盈盈所说，今天格外得香，拆开一看，是海鲜烩饭，还有一份小巧精致的百香果蛋糕和一杯柠檬汁。

　　他本不常吃甜食，最近这段时间，吃的甜食倒是抵得上过去二十多年了。

　　吃得多了，竟然也渐渐有些习惯了。

　　想起姚石所说的话，眼眸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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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姚石、于盈盈已加入暗杀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