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麦克洛夫特的晚歌》黄眉老祖

31、麦伦之死

　　麦伦这一晚的经历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他一路上都在回忆塞西莉娅的突然靠近和那声打断暧昧氛围的车喇叭声，心神不宁地回到家里。

　　麦伦的家在一个算得上高级的住宅区，他的收入负担这间公寓会有些辛苦，当初选择这个住宅区主要是看重了安保措施，在犯罪风气如此盛行的伦敦，这里连盗窃案都没出过。所以，他在回家以后，面对坏掉的灯光只会以为是电路问题，丝毫不会察觉出异样。

　　电路出了问题，就拿出工具修理，这是最正常的逻辑。麦伦在拿工具箱的时候，有一个隐身在黑暗中的人慢慢地靠近了他，本打算给他致命一击，可是麦伦透过家里的镜子发觉了背后的身影，他本来要拿的是螺丝钳，在按下心头的紧张后，悄悄换成了锤子，并趁其不备，狠狠地朝后方的人砸去。

　　“该死！”那个黑暗的身影愤怒地爆出一句粗口，刚才那一击力道太大，她被砸得晕头转向，手摸上头，摸到了一手血迹。

　　就在这个功夫，麦伦找到了逃生的机会，毕竟是自己家，哪怕是在黑暗中，他也能熟门熟路地跑向外边。

　　那一抹黑暗的身影也立刻追了出去，虽然头上疼痛难忍，但是她作为一个专业的雇佣杀手，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疼痛就放弃任务，专业的素养让她很容易就判断麦伦的逃跑方向，而且她的身姿灵巧，很快就要追上麦伦。

　　麦伦从小就是一个沉迷于书本知识的人，不太参与课外活动，同学同事都爱叫他“书呆子”，跑步是他最弱的体育项目，在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他已经跑出生平最快的速度，若是能以这个速度去参加体育考试，也不至于得到一个“F”的成绩。可是，爆发出来的速度最大的缺点就是难以保持，麦伦还没有跑下楼梯，就有些体力不支，眼瞧着杀手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牟足了劲头，奋力往前冲，心态上已经和飞人博尔特是同一个水平线，可是步伐跟不上意识。

　　幸运的是，杀手身形灵巧，可是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追了一段距离以后，她的步伐也慢了一些。

　　尤其是，在走楼道的时候，她往下望了一眼，本可以直接跃下，跳到目标面前，可是她摸了摸肚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

　　“撑住！”杀手戴着头套，遮掩了她的面部神情，若是有人能掀开她的头套，会发现她的神情并不比麦伦好多少，她的汗水混着血液，牙关咬紧，大步追上击杀目标。

　　麦伦和杀手的距离越来越近，只消两臂的距离，杀手就可以够住他。麦伦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是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他回身一看，杀手突然蹲在了地上，手捂着腹部，扭动的姿态展现出她的痛苦。

　　如果这是一部宣扬救赎、大爱的影视剧，麦伦应当转身，去扶住杀手，问她感觉怎么样。可是，生活毕竟是生活，麦伦在见她蹲下以后，突然生出了信心，脚下也像装了发条，更快地跑离了楼道。

　　“呼——”麦伦舒了一口气，打算把这件事写进回忆录里，他认为自己已经逃离了危险，在跑到下一楼层的时候没有再沿着楼道继续再跑，换方向跑去电梯口。

　　摁下电梯键，电梯一层一层上来。

　　麦伦一边望向楼梯口看是否有人追上来，一边看楼层数字，手机在逃跑的时候落在了地上，他无法打电话报警，在等电梯的时候，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回想杀手的特征，一会儿悉数说给警察。

　　麦伦家在23楼，他目前所在的楼层是18层，电梯来到了18层，停下。

　　电梯里有一个工装打扮的青年，戴一顶紫色的帽子，穿大件嘻哈卫衣，戴着单边耳机听音乐，看起来全心沉入进音乐的世界。麦伦走进去，电梯键一片灰，青年的目的地就是十八层，他没有下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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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伦?鲍德温的死讯在第二天一清早就传入了办公厅，昨天晚上新闻播出了他的死亡事件：一名男子在住宅区遭遇袭击，脖颈处红痕明显，确认是受绞窒息而亡，嫌疑犯下落不明。

　　“据悉，死者在遇害时正在写日记……”

　　新闻展现出麦伦的日记，为了保护死者隐私，前面的内容都进行了模糊处理，但后面几行字迹凌乱，歪歪斜斜几笔被展示出来。

　　同事们为麦伦的死感到遗憾，虽然大家的工作交集并不多，可也知道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其中一位同事还发出了感慨：“听说鲍德温遇害时还在写日记，他要记录下日常片段，该是一个多么热爱生活的人。他在写日记的时候，一定对第二天的日子也充满了向往，没想到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阳光了。”

　　塞西莉娅从同事们身旁走过去，正好听到她们的对话，轻轻咳嗽了两声。

　　“你今天怎么戴上眼镜了？”

　　今天的塞西莉娅与往日不同艳光四照的模样不同，她今天戴着一副金丝边的小框眼镜，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套装，头发松松垮垮绾了个鬓，有点儿没精打采。

　　塞西莉娅抬眼，道：“昨晚没有休息好。”

　　“噢，眼睛是有些红，”同事也没有太在意，“今天好好休息。”

　　“知道了，谢谢。”

　　没有人会将塞西莉娅与麦伦联系在一起。

　　直到麦克洛夫特第一秘书的出现，一见到她，其余的同事自动开启了静音模式，纷纷回到工作岗位，眼中只有工作。

　　“麦伦去世了，你也不要太难过，苏格兰场已经在全力缉凶了。”第一秘书见了塞西莉娅，过来安抚地碰了碰她的背。

　　工作是枯燥的，任何事情都能成为工作的调味剂，第一秘书的话里蕴藏了丰富的信息，勾起了同事们的八卦之魂。

　　“塞西莉娅”和“麦伦”，两个完全搭不上边的名字，怎么扯上了关系？

　　“我知道了。”

　　塞西莉娅挤出了一个无力又悲伤的笑容，落到了旁人的眼睛里，坐实了两人之间的秘密关系。

　　“长官说，你今天可以休息一天，不算你请假，回家好好休息吧。”

　　麦克洛夫特今日不坐办公室，塞西莉娅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第三秘书只能掌握他百分之七十的动态，但听第三秘书的话，麦克洛夫特肯定知道了日记本的事。

　　“我还是工作吧，”塞西莉娅道，“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待着。”

　　“好，去忙吧。”

　　塞西莉娅和第一秘书离开以后，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们凑在了一块儿，塞西莉娅悲伤的语气和对假期的拒绝，让她们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场悲伤的戏剧。

　　大家都很好奇，好奇是行动的加速器。在麦克洛夫特手底下工作的人，一旦好奇起来，都要比别人认真上七分。

　　“我有朋友是负责监控系统的，我从他那里听说，之前塞西莉娅和麦伦在停车场里举止很亲密。”

　　“是吗？可我记得，他们在工作上没有什么交集啊……”

　　“而且塞西莉娅的未婚夫，那个富豪罗素，不是才去世没多久吗？”

　　“塞西莉娅和麦伦，是初恋情侣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苏格兰场工作的前同事说的，麦伦去世前的日记里写的就是他和塞西莉娅在停车场重逢。”

　　不知不觉，塞西莉娅和麦伦是初恋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办公系统。

　　“真是太可惜了……”

　　本以为会是破镜重圆的故事又强制地画上终止号，没有人不为他们感到难过。

　　“是啊，太可惜了。”

　　低沉的嗓音传来，所有人都心下一惊，刚才发出感慨的同事后背冒凉气，怯生生地看向声音的来源，长官正盯着她。

　　如何形容长官的眼神呢？那一刻，这位同事想到了一台摆在深夜高楼上的远视镜。

　　麦克洛夫特的眼神晦暗，唇带微笑，语气里却没有遗憾。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重回工作岗位。

　　麦克洛夫特在喧闹过后的沉默里走进办公室，敲塞西莉娅的门。

　　“请进。”

　　塞西莉娅抬头，见到一天都没出现的麦克洛夫特手背在身后，仿佛一只长着黑色羽毛的巨鸟，翱翔过后停留在她的门前。

　　“要不要一起吃晚餐？”他邀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