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麦克洛夫特的晚歌》黄眉老祖

32、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有修）

　　“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麦克洛夫特的嘴巴里说出来。

　　塞西莉娅向他确认：“你是在邀请我吗？”

　　“在这个办公室，还有别人吗？”

　　确实是没有别人了，麦克洛夫特邀请她一块儿吃晚餐。她如果接受了邀请，或许能创造机会将两个人的关系拉近，推动催眠的时效，可是这也可能是这只胖猫给她设下的考验。

　　塞西莉娅垂下眼眸，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他：“不要了。”

　　“告诉我，在刚刚的两分钟里，你想到的拒绝这次晚餐的理由。”

　　刚刚的两分钟里，塞西莉娅一直在想：这只胖鸟是不是在给我下套？

　　不是她说，麦克洛夫特手背在身后，真的很像一只巨鸟。

　　那如果手放下来呢？

　　“你不要背着手，我就告诉你。”

　　麦克洛夫特放下了手，自然地垂下。

　　塞西莉娅点点头，很好，他放下手，像一只胖猫。

　　麦克洛夫特如果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会黑脸。

　　“现在可以说了吗？”胖猫问。

　　“我今天心情不好，”塞西莉娅的谎话张口就来，“只想回家自己待着。”

　　“你可以再思考一遍，用更加合乎逻辑的理由说服我。”

　　“嗯？”

　　跟麦克洛夫特这样的人说话真累，要仔细去琢磨他话语背后的含义，鬼知道他是不是一句话三个坑。

　　“今天允许你在家里休息，你声称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但是在刚才，你以相反的说辞驳回了之前的言论。”

　　塞西莉娅意识到，第一秘书将她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麦克洛夫特。

　　“这没有什么，你讲求一切都要合逻辑，可是人的情感、情绪和想法本身就不能用逻辑来解释，”塞西莉娅说，“我可能之前不想待在家里，现在又只想一个人在家里静一静。”

　　“鲍德温的死给你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吗？”

　　塞西莉娅知道，麦克洛夫特肯定已经看到了那一本日记。她闷闷地应声：“嗯，他是我的第一任男友。”

　　关键信息已经抛了出来，接下来麦克洛夫特应该问起昨天两人为什么要像陌生人装作不认识了。

　　再次出乎意料，麦克洛夫特根本没有问，也只是说一句：“知道了。”

　　麦克洛夫特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了塞西莉娅一会儿。

　　塞西莉娅：“你晚餐有什么要求吗？”虽然拒绝了麦克洛夫特的晚餐邀请，但她仍然尽着工作职责。

　　“不用你安排。”

　　麦克洛夫特转身出去，离开前还为她带上了办公室的门。直到下班，塞西莉娅都没有见到麦克洛夫特。

　　下班的时候，有一些热心肠的同事走到塞西莉娅的身边，她们没有提麦伦之死，只是让塞西莉娅回家好好休息。有同事还在她的手里塞了一块巧克力：“吃点巧克力，补充一下能量。”

　　在回家的路上，塞西莉娅剥开巧克力的外包装，拿了一小块尝，很普通的白巧克力味道，但是她突然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如果她和同事们一样，在这里工作是为了实现梦想、是为了出人头地、是为了养家糊口，每一天都在真实真切的生活里，大概也会有给不熟悉的人递巧克力的善意吧。

　　甜腻的白巧克力被塞西莉娅尝出了一丝苦味，她没有再吃下一块。

　　回到了家里，塞西莉娅喜欢把灯全部都打开，将整个屋子照得灯火通明，在买灯的时候，她特意挑了最亮的灯，就是想将黑夜也照得如同白昼一样。

　　脱了鞋，往床上一躺，整个人陷入床里时，肩膀还有些微微发痛，那一枪留下的后遗症，似乎像刺青一样刻到了她的身体里。

　　这一枪本是可以不用受的，在她原本的计划里，根本没有为麦克洛夫特挡枪这一项。只是子弹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自动就想要挡在麦克洛夫特的身前，这不可能是一种本能，更可能是麦克洛夫特给她下了迷魂药，要不然谁说得通？

　　一想到麦克洛夫特，塞西莉娅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部位，是他的肚子，看起来软乎乎的，像……

　　塞西莉娅抓起了床上的一个小记忆枕，它的学名叫“猫肚皮软枕”，柔软顺滑，麦克洛夫特的肚子看起来就像这个“猫肚皮软枕”一样。但二者有本质上的不同，“猫肚皮软枕”里塞的是长绒棉，麦克洛夫特的肚子里装的全是坏水。

　　塞西莉娅翻了个身，门铃响起，她立刻从轻松的状态中脱身，提高戒备。没点外卖、罗素已死，一般没什么人会来拜访她。

　　玄关的花瓶里藏了一把枪，塞西莉娅一伸手就能够到，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她透过猫眼，看清了来人。

　　麦克洛夫特。

　　塞西莉娅打开门，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

　　有一点塞西莉娅忘记了，出现在她家门口的，除了外卖小哥和路温?罗素外，还有麦克洛夫特。

　　“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

　　麦克洛夫特带来了他的小黑伞，在她中弹的那天晚上，亲眼见证了这把伞的神奇。他来邀请她共进晚餐，却是带着防备之心来的。

　　塞西莉娅：“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想待在家里。”

　　麦克洛夫特：“所以，我出现在了这里。”

　　趁塞西莉娅一个不防备，麦克洛夫特提溜着小黑伞，进入了她家。

　　他环顾四周，第一句话是：“作为一名政府公务人员，应当为这个国家节约资源。”说罢，熄灭了几盏灯，他不喜欢太亮的环境。

　　塞西莉娅：……

　　她可从来没有想到，麦克洛夫特居然是这么环保的一个人。

　　或许是有些心虚，在麦克洛夫特的目光落在玄幻处的花瓶上时，塞西莉娅走过去微微挪动了花瓶。

　　麦克洛夫特问：“种的什么花？”

　　塞西莉娅将花瓶挪到了另一处：“月季。”

　　麦克洛夫特的目光从花瓶上移开，他将伞放在了原本放花瓶的地方，似乎她挪走花瓶是特意为他的伞空位置，还说了一句：“谢谢。”

　　塞西莉娅：“这可不是为你空出来的。”

　　麦克洛夫特：“那你为什么把花瓶搬走？”

　　塞西莉娅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有一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立刻道：“那是因为觉得你不懂得欣赏这么漂亮的花。”

　　那一瓶月季开得鲜嫩灿烂，麦克洛夫特看了一眼，难得没有回嘴，似乎是认同她的说法，他走到餐桌旁坐下。

　　塞西莉娅：“你不是要邀请我共进晚餐，晚餐呢？”

　　麦克洛夫特除了他的小黑伞，什么都没带来。

　　“这是你的工作了。”麦克洛夫特微笑。

　　第三秘书的职责中明令规定，塞西莉娅的上班时间最迟不会超过晚上九点，现在么……

　　麦克洛夫特把手表亮给塞西莉娅：“距离九点还有十四分三十二秒。”

　　试问，你的老板大晚上不搁家里待着，非追到你家，让你被迫加班，谁在这种情况里不想把老板从这个家里赶出去啊？

　　“那您想吃什么呢？”

　　“期限未过，你来安排。”

　　“那吃法国菜好不好，不行，上次吃过了，那吃日本菜呢，您好像不爱吃日本菜……”塞西莉娅打算这么拖到九点，让麦克洛夫特什么也吃不成。

　　“由你安排，”麦克洛夫特保持原有的姿态，他今天很悠闲，再多的时间也耗费得起，不过，他没有忘记提醒塞西莉娅，“夏洛克，后天就回来了。”

　　网红侦探终于愿意结束蜜月期，返回伦敦，这对于全体伦敦人民来说都是好事。

　　塞西莉娅一顿：“他答应替我查路温的案子了？”

　　“一宗被定性为自杀的谋杀案，死者预知了自己的死亡还留有遗言，具备了他喜欢的元素，他会答应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是吗？”

　　“当然是。”

　　距离九点整只剩八分钟了。

　　“他应该也会愿意接麦伦的案子，”麦克洛夫特笑笑，“这两件案子可能存在联系。”他把“可能”一词咬得很重，意有所指。

　　路温罗素和麦伦鲍德温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站在这间屋子里。

　　“希望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塞西莉娅道。

　　麦克洛夫特重复她的话，笑笑：“希望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他的每一句话在塞西莉娅听来都意有所指，但谜团藏在雾里，她捕捉不到。

　　塞西莉娅转移了话题：“我想到吃什么了。”

　　现在，两人之间，麦克洛夫特占据高位，他的每一句话她都需要仔细琢磨，但对她抛出来的信息无动于衷，好像是他在牵着她走。塞西莉娅心生反叛，她不会将所有的主动权都交到他的手上。

　　“听你的安排。”这句话，麦克洛夫特进门治后总共说了三次，他不会将控制权交到他人手中，除非是换取其他利益，比如说，一顿可口的晚餐。

　　塞西莉娅走到另一个房间，打电话安排晚餐。

　　麦克洛夫特坐在餐厅里，姿态慵懒地看向塞西莉娅搬走的花瓶，花枝的确娇嫩，可是他也知道，花瓶里肯定暗藏玄机。

　　半个小时后，两碗海鲜泡饭摆在了麦克洛夫特的面前。

　　“可以开动了。”塞西莉娅说。

　　麦克洛夫特拿起勺子，问她：“是Casa前主厨做的吗？”他好奇塞西莉娅和Casa前主厨的关系，悄悄让人去查过，结果一无所获。

　　情报员有些沮丧地告知麦克洛夫特，他没有查到什么特别的信息时，麦克洛夫特心里就有底了，没有特别的信息就是最特别的信息，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多次帮助陌生人。

　　塞西莉娅坦白：“有一碗是。”

　　这两份海鲜泡饭里，有一份是Casa餐厅前主厨制作的，还有一份是格温妮制作的，格温妮效仿Casa前主厨制作的海鲜泡饭已经学到了九成像，塞西莉娅尝不出还有什么区别，就看麦克洛夫特能不能尝出来。

　　“你在测试我。”

　　“测试你的舌头，”塞西莉娅说，“你可以两份都尝一尝，然后选择其中一份。”

　　麦克洛夫特先舀的左边碗，他尝了一口，细细咀嚼，跟自己记忆中的味道比对，然后喝了一口水，洗去先前的味道，尝了右边碗里的那份。

　　情况有些糟糕，他尝不出哪一份是Casa前主厨制作的海鲜泡饭，人的味觉再灵敏，也无法辨别出极其接近的味道。

　　塞西莉娅看着麦克洛夫特，她的心里有点儿紧张，这两份海鲜泡饭其实就是普通的食物，别的人很难理解她为何在一道菜上较劲，但对于塞西莉娅而言，极致的仿造是否能够替代正品这一命题，她愿意用心实践。

　　塞西莉娅问：“可以做出选择了吗？”

　　麦克洛夫特：“可以，但是你能够分清哪一份是前主厨制作的吗？”

　　“当然可以。”塞西莉娅记得很清楚，左边是格温妮制作的海鲜泡饭，右边是前主厨制作的海鲜泡饭。

　　麦克洛夫特捕捉到塞西莉娅的目光转向，胸有成竹地将左边的海鲜泡饭挪到了自己面前，告诉塞西莉娅：“我选择这一碗。”

　　塞西莉娅的内心欢呼雀跃，她的实验有了结果，可是麦克洛夫特后一句话轻而易举打碎了她的欢愉。

　　“我已经多次尝过前主厨的手艺，却只尝过一口戴伊斯女士制作的海鲜泡饭，实在遗憾。”

　　塞西莉娅的瞳孔微张，惊讶于麦克洛夫特竟然能尝出两碗海鲜泡饭出自哪位厨师的手艺。

　　麦克洛夫特：“鄙人的推测是否正确？”

　　塞西莉娅的声音闷闷的：“没有。”

　　她不会承认麦克洛夫特推测正确。

　　“鄙人既然推测正确，”麦克洛夫特笃定，“没有什么奖励吗？”

　　“或许您日夜操劳、劳苦功高，导致听力受损，我并没有说您的推测是正确的。”塞西莉娅嘴硬。

　　麦克洛夫特往椅子上一靠，神态自若：“你分得清两碗食物吗？”

　　“当然。”

　　麦克洛夫特背靠椅背，将面前的海鲜泡饭又挪了回去，摆回了原来的位置，他对塞西莉娅说：“看仔细了。”

　　塞西莉娅刚刚反应过来，麦克洛夫特快速地为桌上的碗调换了位置，他的手速极快，快到让塞西莉娅想起她读过的资料，上面说麦克洛夫特换好一把枪的速度是十五秒。

　　麦克洛夫特停下动作：“到你的回合了。”

　　他们两吃个晚餐弄得跟军事对抗一样。

　　塞西莉娅觉得麦克洛夫特的目光和言语里都充满了挑衅，便也不甘示弱，两份海鲜泡饭都尝了一下，果断给出选择：“我选择这一份。”她尝不出两份海鲜泡饭的区别，随意给出的答案。

　　“你选择了前主厨的那一份。”

　　“嗯。”

　　“好选择，”麦克洛夫特将未被塞西莉娅选择的另一份挪回自己面前，“我们两个人不会抢对方选的那份。”

　　塞西莉娅目光微动，忍不住问：“我选对了吗？”

　　“无所谓选不选对，一份晚餐而已。”麦克洛夫特说得满不在乎。

　　他的话似乎是在表明，只有塞西莉娅把这当作是一次非常重要的选择，对他而言，这只是一顿再平常不过的晚餐。

　　终于开始用餐，塞西莉娅越尝自己那一份越觉得不是前主厨的手艺，本来相近味道的两份食品，在心理作用下，被她尝出了截然不同的口味。

　　塞西莉娅放下勺子：“你是如何判断出两份食物出自哪位厨师之手的？”

　　“我没有判断，只是拿到了你给的答案。”出于绅士礼仪，麦克洛夫特也放下勺子。

　　“我给你的答案？”

　　“百分之五十七的情况下，出题之人也是透题之人。”

　　塞西莉娅讨厌麦克洛夫特这一副掌控全局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