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先声夺春》陆千金

62、0062

　　0062 诸芳容三请沈谊真，拟竹题道尽秋日信

　　青鸾领命去了，宛纯又请陆家的姑娘们赏花观景。

　　陆九娘瞧着那盆午时花笑道：“拿这个作景倒别致，日光之下，正是最盛的时候。”

　　宛纯道：“昨儿我哥哥还问，怎么拿这个作盆景，我却觉得瞧着它徐徐轻放也很有趣。他们爷们儿到底粗枝大叶的，不知风情。”

　　话赶话说到了孙绍先，陆九娘眸光轻闪，似不经意地说：“孙大人是朝廷命官，肱股之臣，目之所见俱是山川江河，于这些小情致上自然感觉淡些。说起这个，才刚你说起的那位沈姑娘，倒隐隐听过一句。像是从下头村子里带回来的，说是病得很厉害，孙大人就给带回来治病了，还叫在府里住着。”

　　陆十二娘正吃茶，闻言擎着茶盅凑过来细听。她年岁极小，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当下道：“这位沈姑娘一定生得很美。”

　　“沈姑娘花容月貌，气韵不俗。”

　　迎春接了一句，正说话，那厢青鸾回来回话：“沈姑娘懒懒的，只说想歇着，请姑娘们别记挂她，安心玩就是了。”

　　宛纯当下笑道：“沈姑娘太客气了。今儿可不能让她躲懒，我还想着起诗社写秋，她哥哥既是教书的先生，必定家学渊源，想来她也断文识字，颇通文墨。你再去请，就说今日少不得她。”又转头与陆家几位姑娘自嘲道：“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我最不善这些，叫我说说厨房里哪道菜怎么做，倒还明白些。偏我哥哥说，咱们孙家的姑娘不能不读书。昨儿才说了，要考我的功课。还请姊姊妹妹们帮一帮我，好歹叫我蒙混过关。”

　　她口吻自讥，语气颇显无奈。陆家乃是门阀之族，不拘郎君和姑娘，都自小读书习字，如此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陆十二娘道：“我们在家时也起诗社，还订了册子请几位兄长品鉴。只是虽常玩，我却写得不好，只怕招你们笑话。”

　　不多时青鸾仍独自回来，回话说沈姑娘仍旧推辞不肯。十二娘不知究竟，感叹道：“好大架子。”

　　陆九娘却蹙眉斥她：“你知道什么，不许胡说。 ”十二娘叫她训得低下头，她却又转头问迎春：“听说这位沈姑娘总是病着，如今尚未大好麽？”

　　“前些时候发作了一场，还问你们借了个女医。这两日已经好些了，只是她心思重，总不肯出来。”迎春也觉得总在屋子里带着太憋闷，又记挂着孙绍先的嘱托，便请众人稍坐，自起身颔首道：“今日天清气朗，她也该出来散散才好。诸位稍坐，我去请她过来。”

　　“二姑娘……”

　　却是九娘起身，含笑跟上，侧头与另二人说：“风清气爽，天又不热，我们也跟着二姑娘一同过去瞧瞧罢。一则赏赏秋色，过会子才好写诗。二则，你们不知道，这位暂住孙家的沈姑娘，我们都是认得的。她哥哥沈先生原先还来家里教授过我们课业，咱们也一处玩过。若见了我们，不信她不愿意出来。”

　　“既然这样，自然是好。”迎春本意正是要叫他们见面，如今九娘提及，自然更好。

　　当下众人起身，出了院子，再迈过一重垂花门，尽来寻沈谊真。衣香鬓影间皆是花容佳色，年岁当时，风貌正优，却是一段好岁月。

　　初秋渐凉，沈谊真懒懒的坐在窗前剪窗花。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剪了个什么，浑浑噩噩地出神。乃至听底下人说，府上两位姑娘领着陆家三位姑娘来了，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搁了剪刀。

　　不及准备，才站起来，五个姑娘就裹挟着香风进来了。沈谊真垂着手，一时有些讷讷。

　　陆九娘见她容色憔悴，颇有几分衣带渐宽的模样，再想想十八郎整日玩耍，像是已经不记得她了，当下心中酸涩发苦。孙家女眷在场，她见了沈谊真，虽有千百句话想说，却又只能忍住，暂且不能言语。十二娘却不知道这些官司，她原先和沈谊真也一处嬉闹过，沈谊真还给她带过外头的糖画。好些时候不见人，这会子见着了，实在高兴。

　　快步上前，挽住沈谊真臂膀，左右摇摆着，撒着娇问她：“我们来了，两次三番请沈姐姐过来玩，却请不到。没办法，只能跟着孙二姐姐一起过来相请。沈姐姐与我们一起玩去罢，闷在屋子里做什么？我是轻易不开口的，今儿是你，我才说这话。难道得把八抬大轿传来，你才肯麽？”

　　“知道姑娘大病初愈，不好劳累。今日不过是赏花吃鸭子，再起个诗社罢了。”宛纯也上前相劝：“这些时日沈先生很担心姑娘，姑娘既好了，也该出去走走，好叫人放心才是。”

　　沈谊真本不愿出门，但宛纯提及沈漠，又亲眼见到了陆九娘，知道今日必不能躲过，只能颔首应了。

　　既答应了，事就成了一半。迎春不给她反悔的机会，立刻叫丫头服侍她梳头洗脸换衣裳。这里料理完了，那里鸭子也差不多了。

　　厨房里遣人来问：“可是这会子上菜麽？”

　　宛纯待要点头，又看向迎春，意思是请她做决定。迎春叫赶鸭子上架，又叫众人拿眼睛盯着，一时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发话：“今日天好，不进屋子了。就把饭摆在院子里的小潭边上，一壁吃，一壁写诗岂不好？”

　　她既然说好，宛纯必要捧场，不拘好坏，总是叫她尝试才好。于是连连点头应好：“咱们屋子小，就是堂屋里吃饭，也觉得暗了些。还是外头好，又开阔又通气，提笔写诗也亮堂。”

　　孙家在湖州的宅子本就是匆促买的，若不是想着迎春，绍先只怕连这个宅子也不必买，只在县衙住着就成。陆家根深枝茂，正正经经的门阀之族，在他们跟前承认自家穷且没根基，也并不跌份。这是实实在在的话。孙家的屋子确实是小，就是隔壁旁系陆六娘他们的屋子，也比他们的更宽阔些。

　　今日有客，绍先又特意交代，说这时候的鸭子好。是以厨房买了许多鸭子，主菜是八宝鸭。

　　迎春因心里记挂着事，就想用些活络的，便问沁圆：“去问问，煮粥没有。”

　　沁圆命银钩去问，不多时便来回：“砂锅里温着呢，有绿豆粥和鸭子肉粥，姑娘吃什么？”

　　“绿豆粥罢。”

　　宛纯却笑道：“那个吃着虽好，却寒些。我记得林妹妹是常吃鸭子肉粥的，说是清热败火，又养脾胃。想是厨房里这一茬，才做了这个。二妹妹怎么不吃？”

　　黛玉何等羸弱，她都常吃，必是好克化的。迎春听了也觉有理，于是改口：“那就盛鸭子肉粥来罢。”

　　十二娘问：“林姑娘是谁？”

　　“是我在京中的好友，林尚书的长女。”宛纯道：“她秉性体弱，于吃喝上格外讲究些。你们不认得她，她是琉璃心肝玲珑人，虽年纪小，却实在品性出众。若有机会，一定引见你们相识。”

　　这不过是句额外的闲话，十二娘有此一问，她随意一答罢了。待席至大半，迎春唤沁圆：“把哥哥昨儿拟的题拿来。”

　　沁圆应是去了，不多时捧着个长拜匣过来。当着众人面打开，只见里面是六张一样大小的竹片，背面朝上，都只镌了个“词”字，暂不知正面究竟。

　　宛纯大惊：“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

　　迎春见她这模样，这昨儿绍先猜的一个模样，忍不住笑：“哥哥怕你耍赖，悄悄拟了题叫我藏着。我们不与你抢，请你先挑一个好的。”

　　宛纯四下打量一圈，见没人能救她，只能兀自叹息着伸手，随意拣择一枚，拿起来一看，上头却写着“秋盈”两个字。

　　待她拿了，众人才纷纷上前，各自取了一枚细看。迎春拣了“秋悲”，陆六娘拣了“秋怜”，陆九娘拣了“秋月”，沈谊真拣了“秋朝”，陆十二娘却拣出一个“秋惜”。

　　宛纯看过一圈，觉得自己的最难写就：“你们的题多好，秋日寂寥愁苦，自然要无病呻吟，怎么叫我写盈？”想着迎春向来性弱，便央着她换题：“二妹妹才思敏捷，这个一定难不倒你。何况哥哥只说要查我的功课，没说过问你。好歹救我一命，咱们换一换。”

　　迎春没决断，又心软脸嫩，三五下就就叫她哄着换了题。宛纯得了秋悲，一时如蒙大赦。领着青鸾坐到水潭边上，强逼着自己叹一回气，不多时便得了。命人取纸笔来，她要拟词。

　　“才刚还哭天喊地，这会子就得了？”迎春和她换了题，这会子还没思路，凑过去看她怎么个“无病呻吟”。

　　她虽自称才疏学浅，辞藻平平，却也写得一笔好字。且并不像寻常闺阁女孩内敛含蓄，她习的是柳体，柔中带刚，字字有劲。但见她稍停稍顿，一阕“秋悲”跃然纸上：

　　秋悲孙宛纯
　　新恨闻鸦啼泪痕，歌停还悲错重逢。梦分隔枕堂前灯，击盏敲更独闭门。
　　阑珊影，眷离分，空阖菱镜断肠生。柳残月移拒香冷，辗转迟秋失旧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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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孙宛纯这首秋悲是我自己编的，只是为了应景，不谐音律，全无辞藻，仅仅只是因为文章需要，不要批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