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先声夺春》陆千金

63、0063

　　0063 贾迎春得托空庭院，十二娘取彩珍珠坠

　　众人都瞧着宛纯这里，陆九娘却说要去更衣。宛纯与迎春对视一眼，便要命沁圆引她过去。忽闻沈谊真道：“我与你同去。”

　　二人也不拦着，只看着他们并肩转身去了。

　　迎春提了笔，笑吟吟地说：“也太热闹了些，倒不好落笔。”于是返身出来，见离得远了，便在一棵大树下站定。也不抬头，只自顾自言语，倒很像是自言自语：“是时候了，跟上去罢。”

　　绍先猜测沈谊真是被陆家一位小姐救出来的，只是她为护此人，语焉不详，不愿细说。今日小宴，三翻四次地请沈谊真过来，正是为着这事。现如今看来，十有八|九是陆九娘了。他们自然有私底下的话要说，但迎春和宛纯都是闺中贵女，自然做不出偷听的事。既这样，绍先却又想知道，就只能交代十一去办这事了。左右他是合睿王手底下的暗卫，向来办的是这差事，自然更得心应手，不在话下。

　　等交代了这话，迎春方提裙子返身回来。她是头一回暗暗地办事，怕不能成事，耽误绍先的大事。又怕自己神色有异，再叫人看出来。心中不免暗暗叫苦，此等大事，他就这么交代自己去办，连宛纯都不肯通气，说知道的人多了，就容易败露。分明宛纯更聪慧机敏，合该让她着手才是。

　　陆九娘和沈谊真尚没回来，六娘趁着这工夫也得了一首。十二娘倚在石墩子上，把一只巴掌大小的银丝小馒头撕开了喂鱼。见迎春回来，便朝她招手：“孙二姐姐，你快过来，这儿有条红鲤鱼，瞧着可机灵了。”

　　“别理她。”六娘上前挽住迎春不叫她去：“她写不出，这会子正耍赖呢。”

　　“怎么是耍赖？”十二娘轻哼一声，因年岁小，生得又美，强大词夺也有娇俏可爱的况味：“我不喜欢这个题，六姐姐又不肯与我相换。无才强大才没意思，不如诚实些，免叫人笑话。”

　　“你总是有话说。”六娘不理她，只问迎春：“不知妹妹在家的乳名是什么？我是春天生的，有个小名叫柳宁。九妹妹是初冬时节，正值月华当空，故起个乳名叫微霜。”

　　“还有我。”十二娘喂了鱼过来，笑道：“他们都管我叫小十二，后来十八兄说太不像样，家里唤着尚可，若出去赴宴玩乐，也这么告诉别家姑娘麽？于是给起了个小名，就叫呦呦。”

　　“这倒很有趣。”宛纯知道迎春提到此事就犯难，含笑搁了笔，挽着迎春臂膀把她往案前拉，一壁说：“我们家的姊妹都从纯，我乳名宛纯。二妹妹的小字却是兄长给起的，就叫寄纯。”

　　这就给待字闺中的姑娘添了层别样的含蓄等待，闺中贵女常有不起字的，等真正定下亲事，进展到问名这一层了，才晓得彼此的真名，若无字，或叫父母兄长给起，或是男方格外看重，也会择了字送来，迎春就属于这一种。自然，这是闺中隐秘的浪漫，不为外人所知。

　　迎春也不言语，只抿着唇笑。不想接着这话茬往下说，做姑娘的到了她这份上实在悲苦得没法说，流落到他乡，叫未婚夫救下来养在家里。好好的公侯小姐，如今连籍贯姓名都得三缄其口。家里恐怕连个担心自己的人都没有罢，简直像是无根的浮萍，这辈子只能随波逐流。

　　她不愿再想，便低头去看六娘陆柳宁的词，但见上书：

　　秋怜 陆柳宁

　　春消荷意残，散夏诸芳敛。愀忆往年欢，晚醉方休盏。

　　应问旧青山，霜打银帘乱：秋尽人独怜，莫道将离远。

　　陆家这位六小姐虽读过书，也写得一笔好字，但才学却并不出众。这阙词实在平平无奇，不过粗通韵脚。

　　她也不大好意思，粉面微红，羞道：“我不善诗词，并不长于此道，倒叫你们笑话了。但我针黹不赖，明儿给你们做个荷包玩。”

　　世家大族就是有这份底气，就是不如人也能落落大方承认，个个都觉得没什么了不起。这处不好，就在别处找补回来。

　　迎春听了，骤觉轻松，吐出一口郁气来，与她轻笑：“正所谓寸有所短，尺有所长。说来叫你们笑话，原先在家里的时候，我的诗文最寻常普通。幸而是姊妹间玩乐，若不然，真够害臊的。我有两个表姊妹，那份诗意才气才叫人惊叹。我这样的，不过看了乐子了。”

　　说着，便也命沁圆取纸笔来，好赖作了一阕：

　　秋盈

　　吹尽炎风疏雨睦，登垄稻应熟。肃肃寒霜错错书，意懒淡漱妆椟。

　　群山依稀生玉壶，曾拟旧玑珠。斐斐清秋盈冷湖，试燃桂塔熏炉。

　　“好妹妹，你这个若是取乐子，那我那个成什么了？”陆柳宁捧着那阙词连连叹道：“这样的词还不好？你们家的姊妹究竟有多少灵秀巧思，说这是平平无奇，倒要说其他姊妹的更好。”

　　她却不知，迎春口中的两位表姊妹正是黛玉与宝钗。薛林二人之才气，就是搁到外头男儿堆里也不落下风，字句精妙令人叹服。迎春的诗才在一种姊妹间不过平平，待与他们相比，倒并不落下风。

　　“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好，倒来哄我。”迎春不惯叫人吹捧，只当她是哄骗自己，当下红了脸，夺过去仍放回案上。

　　“你不信？”陆柳宁正要说话，忽见那厢沈谊真和九娘陆微霜结伴回来，当下招呼他们过来：“我们这里有三阙了，就数寄纯妹妹的最好。她还哄我，说自己写得不好。你们也都是擅诗书的，看谁能把她比下去。”

　　“我来瞧瞧。”陆微霜才和沈谊真说了话，心里沉甸甸的。怕落在旁人眼里，这会子也只能强撑着笑过去，细瞧了一回，赞道：“果然不错，怎么能写得这样好了。原来孙二妹妹的小名叫寄纯，我在家中时乳名微霜。瞧妹妹小小的年纪，才气却不输人。”

　　沈谊真也跟着瞧了一回，心道果然不错。听说她哥哥孙绍先是今岁恩科的状元，得罪了上峰，才叫发落到安吉做县令。今日一看，果然文采不俗，出手就是大户人家的风范。她姐姐宛纯人情比她达练，于此途上倒不如她。

　　“别只是看着。”陆柳宁推了陆微霜一把，催她道：“快细想想，别叫她比下去。”

　　十二娘陆呦呦在旁拍手笑道：“快比一比，我写不出，自认罚，把这个拿出来当彩头，谁赢了，就叫谁拿去。”说着，把耳朵上的耳环取下来，放到丫头手里，叫捧着给他们看。

　　岂料除了宛纯，其余人见了神色不一，皆显出异样。

　　那对耳环是用珍珠制成的，皆是米粒大小的珍珠，细细地攒起来，是朵花的模样，精致又可爱。

　　迎春问：“这珍珠成色倒好，瞧着像是姐姐上回送我的珠花，跟那个是一批来的。”

　　这话问的是陆柳宁，先前她跟着家里长辈来拜会，把珠花当礼物送给了迎春。

　　“瞧着确实是一批的珍珠，都是米粒大小，珠光莹润。”陆柳宁家里是旁支，不如本支家资庞大。那枚珠花成色好，模样也精巧，是她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物件。若非孙绍先是县令，况又住在自家隔壁，她也不会拿这个出来做人情。

　　贾迎春瞧着那珍珠耳环是眼熟，陆柳宁心里却泛出心酸苦涩。这样的好东西，十二娘随手拿出来当彩头，她却要忍痛割爱，赠与别人做见礼。

　　至于陆微霜和沈谊真，就是另一种心思了。彼此心里都在感慨，怎么就这样巧。

　　唯有陆呦呦颇不以为意：“这就是用珠花改的，不知怎么缺了两颗珍珠，就叫人拆了，另制的耳坠子。叫寄纯姐姐赢了去正好，和珠花配成一对。”说着，也催陆微霜：“九姐姐，你究竟得了不曾？”

　　“你倒记着把彩头送出去。”

　　陆微霜无奈摇头，道：“不急，我也得了，这会子就来。”

　　于是执笔轻书：

　　秋月陆微霜

　　渐冷苇塘镜乱，清光骤涌孤蟾。晚霜愁打万花残，怯损翠眉约看。

　　月动云浮忍换，两般闲梦昨年。千重泠雪积华簪，泪锁斜珠一串。

　　一时写就了，也不等人评点，随手把笔递给沈谊真：“沈姐姐，请。”

　　沈谊真接了笔，对她对视一眼，不知怎么，沉沉叹息一回，这才动笔：

　　秋朝 沈谊真

　　周盈著黄袍，区桃杏，思今朝。听卷跳珠遥，婆娑玉漏消。

　　下榥生恨恼，迟迟夜，雨潇潇。迢遰怨天高，何从滋溷肴。

　　此阙写罢，一时寂寂，唯有远处传来若有似无的蝉鸣声。

　　迎春喃喃道：“沈姑娘写得这样好，这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迢遰怨天高，何从滋溷肴。只这一句，就不是寻常闺阁儿女惯有的诗词。

　　“沈姐姐又进益了。”就是存着心要推崇迎春的陆柳宁，此刻也不由感叹：“最难得全篇无秋朝，却句句是秋朝。夜色迟迟雨潇潇，正是这样的意境况味。此阙当列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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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和上一章一样，这里所有的词都是我自己编的，只是为了应景，不谐音律，全无辞藻，仅仅只是因为文章需要，不要批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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