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为生》九九野马

7、再一次相遇

　　日出破晓，是这一夜结束的时候，赵十安没有力气动弹，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余光瞥到昨晚的施暴者正在穿裤子，他依旧是好看的，只不过不敢再看了。
　　“你出血有点严重，在这等着，我叫人送你去医院。”男人声音冰冷，仿佛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女孩儿不敢回答，用姐姐教的“万能宝典”回应，尽力弯起嘴角，扯出一抹甜甜的微笑。
　　下嘴唇的內缘咬破了皮，殷红如血的颜色晕染，倒像是很流行的咬唇妆。
　　“傻笑什么，回去跟梅姐说，好好休息一个月，下个月的今天我再点你。”男人掏出精致的皮夹，一摞银行卡整齐的排列着，手指在卡面上依次划过，最终翻开内袋抽了一沓钱出来。
　　粉色的百元大钞，拍在床头桌上的声音轻飘飘地。
　　赵十安愣了，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些钱的缘由，季南却以为她嫌少，又抽出一沓摞在上面，鼻子里嗤笑一声大步离开。
　　皮鞋踩在地毯上是没有什么声音的，可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每一步都如同千斤重锤，她清楚得知道他走了，关门声响起，这一夜彻底落幕。
　　这一刻，十八岁的赵十安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工作”是什么。
　　一个女人走进来，看了看凌乱的房间和凌乱的人。这一幕并不鲜见，甚至已经习惯，只是床上的女孩双目无神，如同破败的娃娃。
　　她厌恶这样的女人，不觉得有什么可怜。
　　粗鲁地掀开被子，入眼是床单上一片猩红，这才慌了手脚，难怪季总要她把这个女人送去医院。
　　*
　　卢野站在医院门口，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人群有些烦躁，他没有来过这么正规的医院，不知道眼前长短不一的十几排队伍有什么区别，而他又该站在哪里。
　　巨大的被遗弃感凶猛袭来，仿佛这熙熙攘攘的人世间把他剔除在外，关上所有的门。
　　忽然几个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跑出来，在他身边的车上扶下来一个女孩，几乎全身□□、只包着一条床单的女孩。
　　女孩儿的眼睛里没有东西，没有欲望没有生气，像是一潭死水，囚禁在略微红肿的眼眶里。
　　他祈求自己看错了，曾经天真到极致的姑娘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许是鬼使神差，许是求证真伪，他跟在医生护士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医院急诊室……
　　赵十安任由几个医护人员抬着她移到病床上，到处都是白色。
　　天是白的，墙是白的，所有人都是白色，唯独露出的眼睛能分辨一二。
　　“□□严重撕裂，需要手术缝合，去办理住院吧。”医生是个男人，或许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语气无波无澜。
　　没有人答话，医生扫视一圈，发现送病人来的女人已经不见踪影，遂俯下身子问道：“姑娘，你得住院，给你家属打电话来陪护。”
　　“俺…疼…给你墙……”她手里攥着季南留下的钱，颤抖着递到医生胸口，想要用这些巨款换自己不疼。
　　医生和护士对视一眼，接过有些变形的纸币，刚想离开又转身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尽量吐清每一个字，像是在宣告什么：“俺…叫…赵、十、安！”
　　“你的名字真好听~”护士小姐姐安慰着她。
　　急诊门外的卢野也悄声应了一句：“嗯，好听……”
　　医生出来时撞到了卢野骨折的手臂，一瞬间锥心刺骨得疼，卢野脸色惨白却哆嗦着嘴唇笑起来。
　　终于……有了痛感……
　　医生看出不对劲急忙去扶他，T恤下的手臂红肿异常，刚一触到就明显感到骨头移位，立刻询问起来：“你这是骨折了？”
　　“嗯。”
　　“怎么不挂号去骨科？”
　　“没排上队。”
　　卢野撒了谎，他压根不知道来这里看病要挂号。以前打架受伤的时候能扛就扛，再严重点就是去街边的小诊所包扎一下，没有排队一说，更谈不上挂号。
　　医生看他情况比较严重，把赵十安的钱交给护士去办理住院，扶着卢野去导诊台找了另一个护士，带他去楼上骨科插队。
　　检查、拍X光片、诊断，跟赵十安一样，大夫要求手术住院。卢野想学她的动作把兜里的钱递过去，说声“我疼，给你钱”，可这薄薄的一沓恐怕差得太远。
　　“大夫，手术和住院需要多少钱？”
　　“手术1300，床位费每天95，后期的各种吊针估计也就三五百，你有医保的话能报销一部分。”
　　卢野把这些数字加起来，心里盘算着如果一个星期内能出院，那口袋里的钱也够了，只是这三个月肚子得受委屈。
　　“不住院行不行？我住得很近，可以每天按时过来。”
　　“小伙子，这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大事，落下病根就很难办了！作为医生还是建议你住院。”
　　少年笑了笑，目光停在右腿膝盖上，看着曾经落下的“病根”：“我知道大夫，你安排手术吧，住院就算了。”
　　卢野和赵十安的手术凑巧在同一时间，一个七楼妇科，一个四楼骨科。
　　一个充满绝望，一个萌生希望。
　　手术是全麻，他们头脑清醒，半点动弹不了，就像是命运的安排，明知前路坎坷，半点不由人。
　　*
　　阿勇去酒店接人，被告知这间房的客人已经走了，急忙打电话给梅姐汇报。
　　梅姐从季南那里得知赵十安去了医院心里有些内疚，但是下一秒钟银行卡进账的十万块把这点内疚驱散得轻若尘烟。
　　随着银行短信一起来的，还有一条来自“季总”的短信：“下个月今天，老地方，老时间，不换人。”
　　季南不换人？多年来绝无仅有的先例！
　　梅姐产生了去医院看看的念头，毕竟是摇钱树，总得精心照料着点。
　　一万块的付出转眼就已经进账二十万，说是摇钱树都不贴切，聚宝盆最合适。
　　她把阿勇叫回来，又让人买了些水果牛奶，提着大包小包去了医院。
　　病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左手打着厚厚的石膏，右手插在裤袋向里张望。
　　“麻烦让让！”阿勇对卢野说。
　　卢野让开身子，他以为是其他病人的家属来看望，没想到他们走到了最后那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