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为生》九九野马

56、烧烤摊

　　时间没有停歇，朝着前方急速转动，几个寒暑交替之后，来到一个被人遗忘的日子——赵十安刑满释放。
　　五年的牢狱生活面临结束，赵十安掰着指头数，旁人以为她在数日子，没人知道她数的是自己的年龄。
　　嘴里念叨了好一阵儿，终于松口气露出欣慰的表情。
　　25岁，她今年25岁，可以称呼为“大人”了。
　　出狱那天，她拖着瘸腿走出监狱大门，身后的狱警提醒着：“别回头啊，一直朝前走，不要再进来了。”
　　女人听话地点点头，眼神四处张望空旷的马路。
　　五年的时间太久，久到她已经忘记了回家的路，可是又清晰记得三万块钱的事情。
　　她要去找季南！
　　不认识东南西北，只能顺着马路踱步前行，忽然一辆公交车停了下来，驾驶员打开前门问她：
　　“坐公交吗？我这车是去市里的。”
　　“市里？我……我没钱……”
　　驾驶员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大发善心说道：“上来吧，残疾人免费乘车，拉你一路。”
　　女人正想上车，身后传来莫名熟悉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呼喊她的名字。
　　“十安！十安！六女……”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不远处一个女人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向她招手。
　　是赵家五女——带娣。
　　赵十安觉得这人熟悉，一时想不起来，直到带娣跑到面前才试探性地唤她：“五……五姐？”
　　“嗯嗯，我来迟了点，幸好你还没走。”
　　“嘿嘿……”
　　认出了亲人的女人无比开心，抱着姐姐不撒手，又哭又笑的像是生离死别。
　　公交司机适时按响喇叭提醒：“你俩到底上不上车？”
　　“上上上！”带娣抹了一把眼泪赶忙回答。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紧握双手，感受着微风传进来的舒爽惬意。
　　带娣被赵财旺送出去的时候只有十六岁，那时的赵十安还不到十四，粗算下来，姐妹俩差不多近十年没见过面，难怪刚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以前一直听村里人说五姐过得很好，住大高楼，还能坐小汽车，赵十安羡慕了很久，甚至暗暗盼望着快点长大，像五姐一样被爸爸送出去。
　　缺少观察力的女人没有注意到，她心中生活很好的五姐此时一身补丁，与困难年代的逃荒难民所差无几。
　　公交司机把她们放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恰巧是赵十安第一次进城来的地方——金城洗浴。
　　梅姐的生意一如既往得好，重新装修了门头招牌显得更加高端，店名也换成了“金城洗浴会所”。
　　看着陌生的景象，赵十安愣在原地。
　　带娣不解发问：“你看这里做什么？这是有钱人去的地方。”
　　女人若有所思地回答：“这里、不一样了……”
　　带娣只当她是脑子糊涂，扯着人往另一个方向走：“我在前面那条街租了间小屋，咱们先回去吃饭吧。”这一走才发现赵十安的右腿瘸了，上下忽闪，像是踩着高低不平的水洼。
　　“十安，你的腿……”
　　“嘿嘿……楼梯、摔了，骨头断。”
　　姐姐心疼地又想抹眼泪，妹妹赶忙笑着用拳头砸自己的腿，向她证明“不疼”。
　　生活已经够苦了，为什么还是有人狠心要在上面撒把盐……
　　带娣领着她走到一条旧路，如此凑巧，这条路是她和卢野相遇的地方，再往前走一些便是刘叔的家。
　　女人本能地往那个胡同口走，胳膊却被拉住：“在这边，拐进去就到了。”
　　带娣租的小屋是个四合院，跟刘叔家隔着一条胡同，格局差不多，都是一圈破旧的小平房，房东住在阳光最好的南房。
　　小屋在院子西北角，紧挨着厕所，面积不大，一张单人床和简易衣柜就是所有家具，中间空着一人宽的小道，容不下两个人并排行走。
　　“床有点小，待会儿我去买点塑料布，你睡床，我打地铺。”带娣说。
　　她的房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慈眉善目十分和蔼，看见带娣回来打招呼。
　　“丫头，这是……”
　　“大姨，这是我妹妹——十安，以后我俩一起住。”
　　“姊妹俩长得真像，一看就是好姑娘。”
　　房东的夸奖令两个女人感到心虚，倘若知道了她们的过去，肯定不会这么说了吧。
　　“丫头，我家小子把你的车胎补上了，放心吧。”
　　“谢谢大姨，我把钱给您。”
　　“不用不用，多大点事儿啊，你安心蹬着，坏了叫我小子修。”
　　“这……那我下次一起给。”
　　老太太摆手拒绝，转身回屋，心里想着再让儿子买张小床回来。
　　赵十安不太会跟人交流，一直笑着目送老太太离开，目光顺势看到院子里的三轮车。车上四个角各立着一根铁管，铁管之间粘着透明塑料布，顶上是大小不一的红底白字。
　　一旁的带娣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笑着解释道：“那是我摆地摊的三轮车，卖点便宜的烧烤，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吧？”
　　“嗯嗯！”
　　小屋外面的窗户底下支着铁炉子，带娣一边生火一边烧水，准备给她下面条吃。赵十安见状过去帮忙，被姐姐推到屋里让好好休息。
　　经济拮据，带娣通常只在面条里放些酱油，今天赵十安出狱，破天荒的放了荷包蛋和牛肉粒，算是为她庆祝。
　　吃完饭后，带娣出门去买打地铺用的塑料布和褥子，赵十安留在屋里休息睡觉。
　　夜幕降临，地摊小贩开始生计，三轮车上有烧烤架子不能载人，姐妹俩只好一起往夜市的方向走。
　　夜市如同往常一样人声鼎沸，赵十安觉得这里很熟悉，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梅姐曾经带着她来这里买过裙子。
　　每个摊位每天要交管理费卫生费，带娣提前准备好了零钱，有的缺个角，有的破旧不堪。
　　夜市管理员过来收钱时一脸嫌弃：“怎么每次都这么破？给我换一张。”
　　带娣赔着笑脸回答：“刚出摊还没开张，兜里没钱了。您辛苦您辛苦……”
　　管理员撕下一条收据，嘟囔着抱怨：“回回都这样……”接着去收下一家。
　　没过一会儿，摊位前陆续来了顾客，带娣忙得不可开交，赵十安不会烤肉串，站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其实带娣算是二道贩子，只会烤肉不会腌肉，这些看上去腌料十足的肉串都是在批发市场里买的，价格比生肉高很多，味道也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特色。
　　口味普通只能在价格上下功夫，她把定价比夜市正常的行情价低一点，因此招揽了不少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