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为生》九九野马

57、带娣病重

　　姐妹俩忙活到深夜，一起摆摊的其他小贩开始拾掇东西收摊，带娣没动弹，想多等一会儿。
　　“五姐，冷……”赵十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哆嗦着嘴唇说道。
　　“瞧我这脑子，忘了给你带件衣服，来来来，站在炉子边暖和。”
　　烧烤炉煨着火，热源不大却足够取暖。赵十安身子暖了肚子还饿着，情不自禁地看着肉串发愣。
　　“想吃？姐给你烤两串，正好火还没歇。”说着伸手取了些羊肉串和板筋，动作娴熟地烤起来。
　　或许是对做饭有天赋，赵十安傻傻一笑，接过姐姐的手自己烤起来，不一会儿香味飘出，馋得人口水直流。
　　说起来，带娣没怎么吃过烤摊上的肉串，只有刚开始的时候为了尝生熟吃过几口，后来技术好了，自己也不舍得吃了，总想着能多卖些钱。
　　正应了那句老话——卖米的饥肠辘辘，卖布的烂衣粗布。
　　凌晨两点，夜市管理员开始清扫街道，姐妹俩准备收摊回家。
　　路上，赵十安问出心里的疑惑：“五姐，你的小汽车呢？”
　　带娣身子一怔，知道妹妹没有讽刺的意思，朝她苦涩地笑笑回答：“姐没有小汽车了，只有这个三轮车。”
　　“你咋、不回家找爸妈？”
　　“……不回去了，你也别回去了。”
　　“呃？”
　　赵十安不知道，带娣拖着病重的身子被爸爸赶出家门，妈妈也嫌弃地丢给她五百块钱，当着村里人的面说断绝关系。
　　六年前，弟弟赵全安伤人之后，带娣为了想办法筹钱，答应了校长老婆的无理要求——摘掉子宫。
　　摘除手术很顺利，她也如愿拿到三十万块钱回家，可是手术副作用渐渐暴露出来，她的精力和身体每况愈下，需要大把大把吃药才能勉强镇痛。
　　病了大半年，校长耐心耗尽，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人离开，收回了公寓和汽车。
　　带娣无处可去只能回家，以为自己拿回来那么多钱，父母至少会给她一个安身之所，结果却不如人意。
　　赵财旺和李芸起初还会给她一口饭一张床，因为弟弟赵全安上学的事还没着落，他们要用带娣的名义逼校长妥协，还要用她的病勒索“医药费”。
　　没多久，不知道为什么校长被开除公职，带着老婆孩子回了老家，再也没让赵家夫妻俩找到。
　　无法再为家里带来利益，带娣的待遇急转直下，一日三餐锐减成一日一餐，再往后便没人叫她吃饭，饿极了只有厨房的冷馒头。
　　突然有一天，赵财旺和李芸进城回来拿着很多钱，那些钱足够赔偿弟弟打人的医药费，还有不少富裕。他们说，六女现在当上城里的大老板了，以后赵家绝对是村里的富户。
　　带娣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赵十安是沾了某位老板的光，以为她像自己一样被爸爸卖了，心中又感叹又庆幸。
　　感叹她们姐妹生在赵家；
　　庆幸妹妹找到了值得托付的人。
　　没高兴了几天，赵十安逃税漏税的消息上了电视，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说老赵家的姑娘都不干净，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流言蜚语让赵家人丢尽了颜面。
　　被称为爸爸的男人每天早上都要骂带娣一顿，言语间尽是丢人败姓、不该生她的话，脏字满篇，污秽不堪。
　　后来，赵财旺在县城买了一套商品房，全家都去了新屋，只有声名狼藉的带娣没去。
　　不是她不想，而是搬家时妈妈丢给她五百块钱，在村里的大喇叭上当众宣告：“俺是赵家媳妇，今天跟大家说个事，俺家五女子赵带娣、六女子赵十安今后和俺们俩口子没有关系，恁唠嗑的时候别再说俺老赵家长短！”
　　女的在村里本就没有地位，不算人头不分地，李芸这么一吼，带娣再也无法在村里待下去，只能拖着病身子离开。
　　她没有去县城，不想有半点机会遇到这绝情的一家子，情愿走去更远的市里讨生活。
　　病重的身体使她找不到工作，最后连止痛药都买不起，只能硬生生扛着。
　　天无绝人之路，她遇到了善良的房东老太太，不仅让她先住下，还借钱给她买药、买三轮，烧烤摊就这样支起来了。
　　带娣省吃俭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足足一年多才还上这笔钱。
　　想到这里，女人苦涩的笑容再次出现，对身边的妹妹说道：“六女，跟姐一块过日子吧，行吗？姐虽然没有钱，拼了命也不让人再欺负你了！”
　　赵十安不懂话里的悲伤，随着姐姐的笑容仰脸笑起来，重重地回答：“好！姐好！”
　　两人继续往回走，胡同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灯光打在头顶，看不清长相。
　　男人看到她们出现快步跑过来，接下带娣手里的车把，一脸焦急抱怨：“咋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准备去接你了。”
　　带娣笑着回他：“今天买卖好，多待了一会儿。”
　　三人一同回家，男人把三轮车停好，跑到院子中间扛起了一个大家伙——沙发床。
　　“你去开门，我把沙发给你搬进去。”男人说。
　　“这是……”
　　“我妈说你妹妹来了，屋子里的小床肯定睡不下，我去二手市场淘了个沙发床，估摸着尺寸差不多，你们先睡着。”
　　“不用不用，我打地铺就成。”
　　“那哪儿行啊，你这身子骨能睡地上吗？听我的！”
　　“那……谢谢了……”
　　男人叫李志，是房东老太太的儿子，在胡同口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摆个修鞋修车子的小摊，虽然挣钱不多，可是人老实、手艺好，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
　　沙发床尺寸非常合适，扶手放平之后跟正常的床一般长，塞在空处刚好填满缝隙，姐妹俩睡着不会憋屈。
　　折腾好床的事情，李志把他屋里的暖水壶提了过来：“我给你们烧了热水，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俩泡泡脚再睡。”
　　“谢谢李哥。”
　　李志回屋后，赵十安瞪着大眼睛看向带娣，像是等着解释。
　　带娣没说什么，笑着让她洗洗睡吧。
　　深夜……
　　忙碌了一天的带娣沉沉睡着，赵十安却毫无睡意，脑海里想着如何找到季南拿钱，如何找到卢野相见。
　　她用侥幸的心理告诉自己，或许卢野还在刘叔的家里等她，或许生活还能回到当初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