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为生》九九野马

31、竞标保证金

　　偌大的招标会场里，卢野是最后一个走的，像是要刻意避开季南，绕了一大圈从后门离开。
　　他没有绕去停车场找车，给程明和大东打了个电话，一个人步行着往回走。
　　街上已经有了夏天的气息，新绿嫩芽争相拱出为成长占取有利位置，蛰伏一冬的绿色生命肆意绽放，成为造物主的杰作。
　　这一条路很远，想要回莫氏大楼需要横穿整个城市，卢野的膝盖隐隐作痛，就近找了家西餐厅休息。
　　门童领着他去了靠窗的雅座，下午三点的客人很少，安排坐在窗口能给路人一种店里人气很高的假象。
　　卢野坐在丝绒沙发上向外看，街对面是一排小平房，各种杂货铺小餐馆紧挨着，就像是……像是四合院巷子口的小卖部。
　　心里想道：“那里才是熟悉的地方，为什么会自然而然地进来这里？”
　　一条马路之隔，那边是平民化的生活区，时常低价售卖着临期的食物；这边是一杯水也要二十块，衣冠不整请勿入内的高档西餐厅。
　　卢野点了一杯黑咖啡，苦涩醇香到极致的品种，价格也漂亮，小小一杯368块。低头咂了一口，没尝出来跟家里煮的有什么区别。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把这种苦涩的液体灌进身体的呢？他用力想了想，刻意屏蔽掉的源头又冒了出来。
　　是从最后一次见过赵十安的时候……
　　同样是黑色液体，以前时常在李健的会所里喝过期可乐，只不过一个腻得发慌，一个苦得灼心。
　　忽然一张脸闯入视线，眉眼轮廓穿着打扮都与记忆中十分相似，那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目光被吸引，看着那张脸的主人从窗边路过走到餐厅门口，犹豫片刻推门而入。
　　“你好，请问你们这里还招服务员吗？”
　　“抱歉，我们这里的服务人员都是总部派下来的，不对外招聘。”
　　“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没关系。”
　　女人转身就要走，卢野急忙起身追了过去。
　　“等等！等等！”
　　“嗯？你是在叫我吗？”
　　“是，你想找工作是吧，我工作的地方招人，要不要去看看？”
　　女人立刻警惕起来，后退一步不说话。
　　“我不是坏人！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去莫氏地产公司找我，我叫卢野……”
　　卢野还想说点什么，那女人像是看见神经病一样扭头就跑，转身前的受惊表情跟秦晓娥被家暴时的表情一模一样，看得少年心里萦绕成结。
　　这是一个意外，可以令他弥补愧疚的意外。
　　少时没有能力保护母亲，成为卢野潜意识里无法抹去的遗憾，这个意外的出现是契机，类似于赎罪的契机。
　　打车回到莫氏，第一件事就是去前台交待那个女人应聘的事，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但是只要她来了就一定要留下。
　　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尽量描述长相，言辞形容间才猛然发觉，世上连母亲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一张都没有……
　　莫石川不在办公室，卢野想去财务部碰碰运气。太子爷驾到，财务部的人立刻把他带去财务总监办公室。
　　总监宋清河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工作非常认真，从莫氏创立最初一直跟随到现在，账面上从未出现过问题，还懂得利用各种避税政策为莫氏省下大笔税款。
　　宋清河也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这一点跟骤变后的卢野很像，秉承利益和权利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宋总监，你好。”
　　“卢总，找我有事吗？”
　　卢野并不喜欢这个称呼，他在公司只是挂名秘书办的普通员工，远远不够资格称为“总”，而所有人都依着他太子爷的身份这样称呼，听来总觉得其中不免掺杂嘲讽。不过，对于他真正在意的事来说，这点嘲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宋总监，我想支些钱，需要走什么流程？”
　　宋清河毫不意外，带着微笑回答：“不需要走流程！莫董早就交待了，你要用钱我会无条件满足，只是现金的话需要给我一天时间向银行预约取现，转账的话随时都可以。”
　　“不用现金，只是我需要的钱比较多。”
　　“您需要多少？”
　　“八十万。”
　　“不多，我现在就转到你卡里，最迟两个小时到账。”
　　卢野有些惊讶，八十万真的不需要经过莫石川就能批下来吗？
　　“不用跟莫董说一下吗？”
　　“我会告诉他的，你也可以现在跟他打个招呼。”宋清河说话间已经用电脑操作转账，不过三两分钟就转账完成：“卢总，麻烦你在这里签个字，我好留个备份，莫董问起来也有据可查。”
　　“好。”
　　卢野的字迹很青涩，一笔一划不算连贯，就是这样类似于小学生的签名可以轻而易举地支走八十万。
　　网上转账的效率很高，刚回办公室十几分钟就收到了到账提醒，就着看短信的姿势拨通了莫石川的电话。
　　“喂，卢野啊，怎么了？”
　　“我今天在宋总监那里支了八十万。”
　　“哦，是要交竞标保证金吧？我听说就剩九磐没交了。”
　　“嗯，我立刻去交。”
　　“好好好，需要钱你就去老宋那里支，我跟他交待过了。”
　　“嗯。”
　　“我这边还有一群老朋友，晚上回去再聊。”
　　“再见！”
　　莫石川的信任对于卢野来说，既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想到过去十八年的窘迫，口袋里最多装过三千块钱，还是一条胳膊和满脑袋血换来的。如今只不过认了亲生父亲，便可以住上别墅、随时拿到八十万，实在是无法想象的极端对比。
　　钱，能毫不费力地引起仇恨，也能轻而易举地抹平恩怨。
　　看了看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抬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明哥，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好，两分钟到。”
　　程明在这里有一间休息室，距离莫石川和卢野的办公室低两层。
　　进门后，卢野把银行卡递给程明，要他去缴纳保证金。如果动作快点，应该可以在下班前搞定。
　　接下来的精力必须全部放在标书答辩上。
　　问题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