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笔友HE》长毛的乌龟

9、第九章

　　一场谈话后，森鸥外再没来找过夏禾。倒是打电话的频率微微上升。无论多忙，晚饭前夏禾总能接到一个电话。
　　他不忙吗？下午一直沉迷写作而颇为忙碌的作家由衷怀疑，对这个偶尔会打断他思路的人没有什么好语气。
　　夏禾知道对方是在等待自己的答复。
　　他又怎么能回答对方：因为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对方的学生，而且间接因为对方的教育而某种程度上的选择了自杀。以至于现在他并不想见到对方。
　　每次通过电话联络时，低沉的男声在他耳旁响起，宛若死神的催促。
　　阴沉黑暗的记忆涌上心头，伴随着对死的渴望。
　　想要放弃挣扎，从这个毫无生意的世界离开。
　　自认为是“卑劣之人”的夏禾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承受他人的好意。倒不如是一场骗局，省得他为揣测错人意而良心难安。
　　心中有鬼的人，看谁都面目狰狞。
　　夏禾心中有鬼。
　　可能是因为忧思过重，又无处排解，近日的失眠越发的严重了。服药也无济于事。
　　前两夜都无法入眠。若今日依旧无法入眠，那便是三个晚上了。
　　世人常说“事不过三”。身为普通人的夏禾对“三”这个数字有一种毫无缘由的恐惧。
　　今夜，他擅自加大安眠药剂量，试图溺毙在睡梦中。
　　吃了多少？那不重要。艰难的吞咽后，惨白的药片散落一地，最后剩下一个空瓶。胃部痉挛，喉咙干涩得难受。
　　在睡着前听到的最后的嘈杂声是什么呢？
　　夏禾冷漠的倒下，希望能够安眠。
　　可惜他还是醒来了。
　　穿着黑外套的男性坐在病床旁看护用的椅子上，大腿上放着一台电脑。他低头紧盯屏幕，黑色的发丝垂落，随着他的呼吸微颤。应该是在处理公务——又给他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实际上并不是。
　　森鸥外见人醒来，把电脑合上，收起部下连夜赶出来的关于“花园”报告。他摸了摸夏禾的额头，退烧了。昨夜抢救后他突然发烧，森鸥外担心的陪寝了半宿。
　　目光落在森鸥外眼底的若有若无的青黑，夏禾张口想要道歉。可惜刚刚经历过洗胃，喉道黏膜无法支撑说话的欲求。“对不起”三个字说出来，变成了止不住的咳嗽。
　　平躺着咳嗽更难受。夏禾双手软绵绵的用不上力，虚弱的“啃啃”咳嗽。任职过医生的森鸥外一眼看出夏禾的窘境，将躺着的病人扶了起来，又在他背后放了一个枕头。
　　“怎么样，好受些了吗？”他关切的问。
　　夏禾再次开口想要说话，可是脱口而出的还是只有咳嗽声。
　　“不能说就不要说了。”森鸥外制止夏禾自虐般的举措，“我会让人看着你的。”他察觉到夏禾眼底对自己的厌恶，叹息一声，“如果你不想让我为难，那就不要再，这样了。”
　　夏禾对森鸥外刻意改口、没有说出来的词心知肚明。他不想给出承诺。
　　“咚咚——”
　　“首领，我是中原中也，听从命令前来。”
　　在得到平行世界的记忆后，夏禾对这位中原中也有了浅薄的认识。正是前几日在港口黑手党大厦里遇见的那位小先生。完全看不出他已经22岁了。
　　暗红色的长发炽热如火，正如他不同于黑手党身份的真性情。有传闻称：他会扶的老奶奶过马路；偶遇弱势的被欺凌幼童时会出手相助。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无论如何，美得不能熏陶人类罪恶的本性。一个真正罪恶的人，任何善举、好名声都无法洗去或掩盖内心的污浊。
　　夏禾拉拉被褥的边缘，低头不语
　　森鸥外看了他一眼，出门和中原中也说话。
　　这位作家朋友对黑手党的不喜，他看得清清楚楚。
　　可能是担心“病人”出事，两人在靠门的地方，轻声交谈。夏禾能模模糊糊的听个大概。是关于接下来的工作的事情。
　　就结果而言，夏禾暂时将搬去森鸥外靠近市中心的空房子。繁忙的首领下定决心亲自看管。
　　夏禾在横滨估计是呆不久了。
　　森鸥外原本是准备让中原中也帮忙。他与太宰治搭档多年，从制止自杀到抢救都已娴熟。而夏禾隐隐流露出的对中原中也的反感改变了他的决定。
　　首领把接下来的事情和中原中也一一理清，丝毫没有压榨劳动力的愧疚。假期大不了之后补给他。
　　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如果不是不能说话，夏禾一定会用最诚恳的语言打消森鸥外的念头。毕竟自杀也是一种体力活，短时间内是无法进行再自杀的。
　　看他们的表情，好像都对自杀这件事情习以为常。尤其是中原中也，在提到“自杀”这个词的时候习惯性的面露不耐烦。这两位先生并不是会自杀的人，所以是身边有熟悉的自杀者吗？那位有成功离开这个世界吗？
　　想想这两位面对自杀未遂的娴熟，应当是没有成功吧。
　　还给别人留下了随时都可以自杀的错误印象。
　　希望不会遇到那位先生。
　　自杀和洗胃让夏禾的身体饱受摧残，不得不留在这冰冷的白色的狭间。为了防止他无聊，森鸥外特意带来了纸笔。
　　他真是太了解作家闲不住的手了。
　　既然闲来无事，那就提笔吧。
　　本欲天晴，落笔却成阴雨。
　　开篇刚写了两句，夏禾便无法继续下笔，胃里翻腾的难受。似乎身体也在抗拒继续留存于这个世界。
　　窗外天气正好，病床上的青年却如坠冰窑。黏腻的汗液顺着背脊滑落，水渍在条纹病服上晕开。
　　靠在枕头上，夏禾抬头盯着苍白白的天花板。医院里的灯就和医院一样散发着冰冷的惨白的光，就好像死神即将落下的镰刀。
　　不能再这样散发思维了。夏禾闭了闭眼睛，将先前那张稿纸团成一团，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重新提笔。
　　无论如何，先把自己调节过来再说。
　　在医院里闷了两天，终于收拾完家里各种物品、处理完港口黑手党事物，能放一天假的森鸥外把夏禾领走了。可可爱爱的金发小姑娘缠着夏禾，话语间带着孩子般纯真的娇蛮。
　　被记忆剧透、知道对方只是人形异能的夏禾，无奈的选择了继续包容。爱丽丝稚嫩的容颜和孩子的设定使他难以冷漠对待，下意识的像对幼崽那般宠着。
　　“夏禾要离开横滨吗？”和夏禾并排坐在后座的爱丽丝晃着腿，似是无心的侧头问他。柔软的及膝裙覆盖住女孩的膝盖，大片白嫩的皮肤暴露在车内微凉的空气中。
　　夏禾没有立即回答。
　　爱丽丝不满的嘟嘴，往右边坐了坐，凑到夏禾身前：“为什么不回答我？”
　　“因为爱丽丝很可爱，所以要慎重回答。”夏禾尝试转移话题。
　　“爱丽丝那么可爱，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我爱丽丝呐？”小姑娘灵活的追问，巧妙地将话题中心转移。她突然抱住夏禾，柔软的金色长发铺在棉麻织的和服上，与灰绿色底色形成鲜明对比。夏禾差点没控制住，直接收回被抱住的手。
　　“呐呐~”她娇俏的面容上挂着甜蜜的笑，清澈的蓝眸里闪烁着期待，“留下来嘛~”他凑到夏禾耳旁说悄悄话，“比起林太郎，我更喜欢夏禾哦~”
　　无法理解森鸥外想表达什么的夏禾继续沉默以待。
　　恰逢此时，森鸥外出声化解夏禾的尴尬：“小爱丽丝，你这样夏禾会很为难的。”他趁着红灯回头，朝夏禾歉意地笑了笑，“小女一直很喜欢你，有点太兴奋了。”
　　“夏禾的《致爱丽丝》我超爱的~”爱丽丝兴奋的接话，“如果能被夏禾像摩尔一样温柔的对待……啊~爱丽丝会幸福死的。”
　　《致爱丽丝》是夏禾少数涉及情爱的文学作品之一。讲述了森林中取材而导致迷路的青年作曲家摩尔，和居住在森林边缘、偶尔会引导森林中迷路的人回到社会的少女爱丽丝。
　　文字不多，四万字左右。结局是摩尔在爱丽丝18岁生日那年发布了自己的新曲《致爱丽丝》，表达了对纯真烂漫的少女真挚的感情。具体情感没有明说。可以是感激，是喜爱，或是爱慕。典型的开放式结局。
　　“我并不是作曲家来着。”夏禾有一说一的回答。
　　爱丽丝愣了愣，一副没有料到居然会等到这个回答的表情。开车的司机森某没忍住，哑然失笑。盯着真诚真诚的眼神，爱丽丝平静下来，由衷的感慨道：“夏禾好温柔啊。”她双手捧脸，做娇羞状，“啊啊啊，怎么办，越来越不想让夏禾离开了呢。”
　　“小爱丽丝，不要给夏禾添麻烦哦。”森鸥外和他异能一唱一和，“而且，有我陪着爱丽丝还不够吗？”
　　“我才不想要变态林太郎呢。”爱丽丝双手叉腰，宛如仗着宠爱发小性子的娇女，对着森鸥外沮丧的神色做鬼脸，“略略略。要不是我离不开你身边，就算夏河不得不去欧洲，我也要跟着他离开。”
　　“不要给夏禾添麻烦……”被幼女强压一头的森鸥外弱弱的提醒。
　　“夏禾才不会嫌弃我的，对吧？”爱丽丝侧头，蓝色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的看向夏禾。夏禾不想和森鸥外抢人，更何况是抢对方的异能力。他苦哈哈的笑着，没有给个准话。
　　“爱丽丝酱……”森鸥外试图拉回自家异能的注意力。
　　“闭嘴！”
　　气氛在爱丽丝娇气十足的表现下轻松起来。
　　夏禾靠窗坐着，沉默的听着两位的对话。听着听着，他不由得浅笑。
　　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森鸥外看了眼后视镜，然后被爱丽丝狠狠地瞪了一眼。
　　“爱丽丝酱~”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