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慕》为依书

13、拾貳

　　中午的时候，程锡打电话给莫梓阎，想叫他过来拿马蹄糕，结果莫梓阎说，“我等一下要陪我妈妈去听佛家讲座。你要不要一起去？说是在郊区的林华寺。你一起去我可以随便拿马蹄糕。”

　　林华寺？！杨鱼不是也要去那里吗？杨鱼都不让别人跟去，可是如果自己是跟莫梓阎去听讲座，不经意遇到杨鱼的话，那就不算是跟去啦！程锡想着，便马上答应了莫梓阎的邀请。

　　程锡按照莫梓阎告诉自己路线，去到了他家附近的友谊商场门口等他，结果他已经先到了，莫梓阎说去林华寺的专车没有到，叫程锡先到他家去坐会儿。程锡正推脱，身旁突然出现一个阿姨，拍了拍莫梓阎的肩膀，然后说：

　　“梓阎，今天没有班车了，我们坐公车去吧。”

　　然后，莫梓阎就喊了那个阿姨一声，“妈。”

　　程锡马上反应，就跟李瑛说，“阿姨好。”

　　李瑛很热情地摸程锡的头说，“哎呀，这是我们家梓阎的小女朋友不成？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林华寺吗？”

　　程锡不好意思地回答，“是的。”

　　岂料李瑛高兴地一拍手掌，大声叫好，“哎呀！还真的是我们家小子的小女朋友呀！实在是太好了！”

　　程锡正要解释说，“我回答‘是的’是说跟你们一起去林华寺的意思，不是我是莫梓阎女朋友的意思”，可程锡还没开口，莫梓阎已经抢先回答了。

　　“妈！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她只是和我们一起去林华寺！”

　　“是呀是呀，阿姨误会了。”程锡也应和，莫梓阎喜欢杨鱼，难怪反应那么大。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快去前面车站等公车，班车今天没有了，你爸爸又出差了，我们只好自己坐车去了，所以我说你明天高考之后就去学车啦，不然出行很不方便的。”

　　程锡马上后悔答应莫梓阎去林华寺了，感觉莫妈妈不是太好应付。

　　果然，在上公车的一瞬间，李瑛就小声在程锡耳边说，“淡定淡定，你们这也一把年纪了，不算早恋了，我绝对不会到学校去告发的。”

　　“啊？”程锡不解地看向李瑛，难道莫妈妈以为自己之所以否认是害怕被学校发现吗？！

　　李瑛给程锡投以一个示意她放心的笑容。

　　程锡只觉得，这次真是误会大了。

　　程锡和莫梓阎被李瑛逼着一起坐到了最后一排，李瑛说，“男女朋友就是该经常粘在一起的。”

　　于是，程锡和莫梓阎都很无语地乖乖按李瑛的安排坐好。

　　就在车过了三四个站的时候，莫梓阎用手肘轻撞了程锡一下，程锡把一直看向窗外的视线收回来，顺着莫梓阎的示意，看向了公车的前门。

　　竟然是杨鱼！还有严慕……

　　程锡这才醒起，这个站的附近，不正好是季奉的律所所在地么。还好上车的人挺多，自己又坐最后面，杨鱼严慕都没有看到自己。

　　程锡小声抱怨，“严慕是在杨鱼身上装了卫星定位系统还是在装了监控系统啊！一天到晚阴魂不散！”

　　莫梓阎听了，浅笑，“他很积极嘛。”

　　程锡的心情愉悦指数因为严慕的出现，急速下跌。她实在搞不懂，为何杨鱼都不让别人跟着去看她母亲的，竟然让严慕跟着！不对！一定是那个臭痞子严慕死皮赖脸地跟着杨鱼，杨鱼想甩掉他都甩不掉！

　　林华寺已经差不多到了公车的总站，程锡怕待会车上的人越来越少，杨鱼就会发现自己和莫梓阎了，但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几乎整车的人都是在林华寺下车的。现在信佛的人怎么那么多，不过是林华寺的主持开个讲座，竟然那么多人去捧场。

　　程锡问莫梓阎：“是不是你也信佛？”

　　莫梓阎说“只是陪妈妈去，但之前去听过几次，主持讲的一些东西其实也有道理，去听听也不妨。不过我妈妈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我们家从来都只有斋菜可吃，要吃肉，必须等妈妈不在家，我和爸爸偷偷出去吃。而且，妈妈每逢初一十五都到林华寺烧香拜佛，家里也有佛台。”

　　程锡听完觉得很不可思议，竟然都没有肉，那营养怎么均衡？

　　莫梓阎接着说，“我小时候就试过营养不良，晕倒过。后来渐渐习惯了，也还行。”

　　难怪莫梓阎那么瘦。程锡心想。

　　程锡和莫梓阎是最后下车的，她没有跟着杨鱼和严慕，其实是想跟着，却无能为力。李瑛很亲昵地拷着她的手臂，边走边问她一些个人的问题。

　　在李瑛得知程锡是学钢琴的之后，更加兴奋，说：“我最欣赏会钢琴的人了，以前梓阎还会弹，可是如今学业很重，都几乎没有弹过了，程锡多点来我们家玩，好弹弹钢琴给我听。”

　　程锡实在有点招架不住，频频向莫梓阎求救，李瑛却误以为程锡和莫梓阎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讲座开始了，李瑛似乎和主持很熟，有一个靠很前面得贵宾位置。程锡和莫梓阎则坐后面，程锡还特意挑了一个比较靠近门的位置，以便待会偷溜出去找杨鱼。

　　当程锡说失陪一下的时候莫梓阎明了地点头微笑，他一定是知道程锡一直在惦记着杨鱼和严慕的事情。

　　程锡其实真的很在意。不管是否是严慕自己死皮赖脸地跟着来的，杨鱼却没有阻止严慕，不是吗？她从来不喜欢去看她母亲的时候有别人跟着，更加不喜欢别人知道她母亲的事情——还是说，严慕已经不是别人了？

　　程锡到了佛光殿的门口，就看到大殿里只有杨鱼和严慕。

　　杨鱼替她母亲上香，而严慕也一改以往的笑脸嘻嘻，一脸肃穆地站在杨鱼的身后。杨鱼就一直站在她母亲灵位前面，沉默不语，其实她心里一直默数着近来发生的事情，以这种方式告诉了她母亲。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左右，程锡杨鱼转身就要离开，程锡连忙躲在柱子后边，谁知道杨鱼并没有立刻出来。因为她被严慕拉住了。

　　“喂喂喂，季子林，你都不跟你妈妈介绍我一下我啊？”

　　程锡心里默念，“你谁呀你？！要介绍你？！”

　　杨鱼丢给严慕两个字，“无聊。”

　　严慕也不指望杨鱼了，就自己作了个自我介绍：

　　“阿姨，我叫严慕。是杨鱼的同班同学，我们小时候一起学过游泳的，不知道你对我有没有印象哦，我记得有一次你手机不小心掉游泳池里了，跟着你也掉游泳池里了！哈哈……”

　　杨鱼听了忍着笑，这分明是郁小息带自己去游泳发生的事情，严慕竟然以为郁小息是自己妈妈不成？于是打断严慕，“白痴，那个不是我妈妈。”

　　程锡听了严慕所说，也没忍住，笑了出来，曾经听杨鱼说过，小时候郁小息带她去学游泳，掉下过游泳池去，严慕居然以为那个是杨燕菲阿姨！

　　严慕听了，看着灵位上的照片，尴尬不已，也干笑了两声，继续说，“不好意思了，阿姨，搞错了。那你可能就没见过我啊。不过你放心，我生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丰神俊朗，反正就是一表人才。就是成绩跟子林一样不太好，嗯，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子林的。你也觉得我很不错吧？你也同意我当子林男朋友吧！哈哈，你不出声就代表你默认罗！谢谢阿姨你的认同啊！”

　　这是哪跟哪呀，严慕有必要这么迫切地推销自己么？杨鱼就说，“你是想我妈妈亲自来跟你说，她不同意吗？”

　　“这个就不用劳烦阿姨走一趟嘛……”严慕讪讪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杨鱼理会严慕的时候多了，跟严慕说的话也多了。

　　等杨鱼和严慕走了，程锡走到了杨阿姨的灵前，上香。

　　“杨阿姨，你真的对严慕没有意见吗……”

　　程锡不禁想起了杨燕菲在医院临终前的情形。

　　“子林，你以后要带眼识人，不要像妈妈一样……”杨燕菲说的没有带眼识的那个人，无疑是季奉。

　　杨鱼梗咽道，“谁说，妈妈挑的程叔叔就很好呀。”

　　“是，是，是，程叔叔很好，他答应我会照顾你，你以后要听程叔叔的话，知道吗？”杨燕菲说话已经无力。

　　杨鱼用力地点头。

　　“还有，不要怨你父亲，他虽然不爱我，可是他很爱你。”杨燕菲已经原谅了季奉，她不希望季子林一直活在对父亲的怨恨之中。

　　杨鱼不做声，杨燕菲又说，“答应妈妈，不要怨你父亲好吗？答应妈妈……”

　　“好。”

　　在后来，杨鱼还是对她父亲态度很差，马蹄糕事件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第一年送马蹄糕到律所的时候，程锡就问杨鱼，“不是答应了杨阿姨不怨季奉叔叔吗？”

　　杨鱼就回答说，“我没有怨啊，我只是恨而已。”

　　就在程锡沉侵在回忆当中的时候，被人拍了拍肩膀，她回神一看，原来是莫梓阎。

　　“你发什么呆呀？”莫梓阎问。

　　“没呢，想杨阿姨。”

　　“这位就是杨鱼的妈妈？”

　　“嗯。”

　　莫梓阎也点了香，上给杨燕菲，还问了好。

　　程锡问莫梓阎：“是不是讲座完了？”

　　莫梓阎说“差不多，我妈命令我过来找你，待会一起吃斋菜。”

　　程锡还没来得及拒绝，莫梓阎就似乎看出来她要拒绝了，就连忙说，“请你务必一定要去，不然我妈不会绕过我的。”

　　程锡听了笑问道：“怎么不绕过法？”

　　莫梓阎苦着脸回答，“例如，一个月没有零用钱。”

　　这真是一个严厉的惩罚方法！

　　反正程锡也早就听说林华寺的斋菜好吃了，去去也无妨。而且，刚才听到严慕极力邀请杨鱼去吃斋菜呢。

　　程锡和莫梓阎先到了斋堂，斋堂还没有开放，但是走廊有椅子可以坐着等候。

　　莫梓阎问程锡，“刚才看到杨鱼了？“

　　程锡说：“看到了，只是她没有看到我。”

　　莫梓阎叹了口气，说，“程锡……”

　　“嗯？”程锡应着。

　　“我……”

　　莫梓阎很少欲言又止的，程锡不解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手机却响了。

　　是杨鱼。

　　程锡接听了，喂了几声，手机另一边却没有回话，以为杨鱼发生了什么意外，正焦急，却听到严慕的声音从手机传来。程锡大概明白了，杨鱼应该是没有锁好键盘，不小心就拨通了程锡的电话。

　　而电话的另一边，杨鱼正和严慕随便逛着林华寺。
　　严慕边走着边问杨鱼，“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能告诉我你妈妈是怎么过世的吗？哎呀，我也不是八卦好奇，我……我只是想多知道你的事情。”

　　然后是一阵沉默。

　　杨鱼想到了叶婉琳发信息给自己的事情，叶婉琳明显知道自己父母的事情，也知道妈妈的死因，这又是为什么呢？严慕和叶婉琳认识，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之前还对严慕有怀疑，怀疑他和叶婉琳对于自己差点被□□的事情是串通好来演戏的，可又会不会是严慕故意这么问，来洗脱嫌疑啊？怎么搞得跟侦探电视剧似的……杨鱼觉得姑且告诉严慕，看他什么反应。

　　“我妈妈她因为被我爸爸见异思迁抛弃了，之后一直有心病，应该算是郁郁而终吧。”

　　这是第一次，杨鱼说起她母亲的死。

　　程锡在电话另一头，听完，便清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不懂，为什么是严慕？自从他出现以来，他除了不断给杨鱼带来麻烦，就一无是处。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程锡盖上了电话。莫梓阎问是谁的电话，同时，他已经看到了程锡夺眶而出的眼泪。

　　“怎么了？”莫梓阎紧张地问。

　　程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讨厌自己的眼泪那么不值钱，也没有想过要哭呀，根本没有对自己的大脑中枢下达命令，这么眼部的神经末梢就那么不听使唤呢？

　　莫梓阎慌慌张张地用手袖替程锡擦眼泪，可是一直擦，眼泪就一直流，还变本加厉。莫梓阎便像哄小孩子一样对程锡说，“不哭不哭……”

　　“为什么是他？是你也比较好，不是吗？”程锡哭着说到。

　　莫梓阎对程锡这句话感到更疑惑了。

　　这时候，李瑛就到了，见到程锡哭，还以为莫梓阎欺负程锡了，便骂了莫梓阎一通，还对程锡说，“以后莫梓阎再欺负你，就只管来我这告状，看我不收拾莫梓阎！”李瑛的反应的确很好笑，而且在李瑛面前程锡也觉得不好如此失态，于是就破涕为笑了。

　　回家的时候，莫梓阎没有问程锡为什么哭，他们之间，已经很默契，他知道，程锡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回到家，杨鱼在看电视，程万里从厨房出来，说开饭了。程锡说自己吃过了，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了。程锡还听到客厅传来程万里询问杨鱼自己怎么了，杨鱼自然不清楚，便老实摇头了。

　　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然后杨鱼进来了。

　　杨鱼也没有直接问程锡怎么了。她一直以来，看到别人情绪低落的时候，都不会问原因，而是，会用她自己的方法尝试鼓励、安慰别人。

　　这次也不例外。

　　杨鱼进来就坐在了床边，对趴在床上的程锡说，“今天我报仇报得很爽。”杨鱼也没指望程锡回答她，就继续说：

　　“我在事务所楼下就看到那个女人了，正要过去，就看到有一个男的走过去问那女人要电话，那女人大概也很惊喜，毕竟早就过了有人搭讪的年龄。那女人自然眉开眼笑地把电话给那男的。你知道那个男的说什么吗？他说，谢谢你阿姨，我奶奶最近过世了，我在努力替我爷爷找个伴呢！”

　　杨鱼见程锡听了也不笑，没有反应，就问，“不好笑呀。”

　　程锡说，“那个男的，是严慕吧。”

　　杨鱼的脸上绝对不会出现那种“你怎么知道？！”的震惊表情，尽管她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平静地回答：“是。”

　　在灵堂的时候程锡就听到严慕说了，大概也猜到，严慕大概是帮杨鱼捉弄了那个女人的。

　　然后杨鱼就说，“我看到了严慕，就想到了这个桥段，让严慕帮忙。”

　　“严慕有什么好，莫梓阎比他好多了。”程锡这句话的意思明明就是，杨鱼不该喜欢严慕，莫梓阎比严慕好多了，杨鱼如果要选，就该选莫梓阎。

　　可是，杨鱼却给了程锡一个让她气得差点吐血的回答：

　　“嗯，我知道。你情人眼里出西施。”

　　剩下的两天假期，程锡和杨鱼照例去S大的教工宿舍，程锡练琴，杨鱼去陈晚清那看韩剧。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可怪就怪在，每逢出门，就会遇到严慕！无论是她们早上出门，还是下午回家，程锡还特意拖慢些时间，可是仍旧能遇到严慕！程锡觉得事有蹊跷，还很愚蠢地把杨鱼浑身上下都搜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机械仪器在她身上。可是严慕再怎么喜欢杨鱼，都没有这个必要，一直蹲守，等杨鱼吧？

　　严慕之所以一直跟着杨鱼，是因为，他得知了叶婉琳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也不知道叶婉琳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便只好用这方法来保护杨鱼。

　　他不是说过，要保护杨鱼么。他自然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