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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离别 ...

  •   连九州看着保温箱里的两个孩子,身上还是紫色,身子比其他孩子小了一圈儿,张着嘴往旁边寻觅着,大概是饿了。

      实在是站不住了,双手撑在玻璃上,头低了下去,眼泪不断落下,砸在了地上。

      心里所有的线,好像一下子都绷断了。

      以后该怎么办?

      回了姜家衣服没有脱,一下子趴在了床上,已经连着几天没有睡好觉了,脑子里都是浑浑噩噩的。

      抱着宝儿的枕头,连九州使劲儿闻着上面的味道,往常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抱着宝儿坐在床上看电视。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皮越来越重,逐渐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梦里能不能见到她。

      外面的天已经快亮了,刘远州进屋喊他起床,今天是火化的日子。

      叫了两天没有反应,连九州只是动了动身子,哼哼地说了两声:

      “宝儿,别闹了,让我再睡会儿。”

      刘远州愣了一下,又拍了他一下:“二哥,醒醒,时间快到了。哥?”

      连九州听见话,才睁开眼睛,看着刘远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撑起身子坐起来,双手放在脸上搓了几下,往门外走。

      “哥,换换衣服吧。”

      “嗯?”

      连九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几天没有换了,扣子那里还要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污渍。

      转过身子,站在了衣柜的前面,上面雕着繁杂的花纹,看得他犯迷糊。

      打开柜门,灰色的围巾就挂在那里,下面一团白色,前几天脱下毛衣之后,自己就板板正正的叠好,放在了柜子里。

      两个人的衣服掺杂在一起整齐的排列在里面,自己的衣服占了大半的空间,想找什么,一眼就能看见。

      是什么时候,自己好像已经把所有的衣服都搬到这个柜子里了。

      宝儿总是说他衣服放的乱,找的时候麻烦。

      每次他收了衣服叠好之后,宝儿还要按着颜色再分一遍。

      刘远州已经出去了,连九州伸手拿出来了那件白色的毛衣,走到镜子面前看见自己的样子。

      胡渣已经长满了脸,眼圈下面是黑的,两颊凹陷了下去,嘴上起了一层干皮,看起来疲惫不堪。

      耳边又响起了宝儿之前的声音:

      九州,刮刮胡子吧,太扎得慌了。

      连九州拿起了剃须刀,一点一点的刮着,自言自语地说着话。

      “好,马上就好。”

      洗干脸,在毛衣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围上围巾,走出了房门。

      今天是最后一次见到她,连九州不想她看到自己那颓废的样子。

      到了地方,一辆车开过来,两个人下车,把架子抬下来,架子上面是一个长长的黑色大袋子,中间有一条拉链。

      架子已经推了过来,连九州撑着身子站起来,走到黑色袋子旁边,伸出手把拉链拉开。

      宝儿惨白的脸漏了出来,还是安静地样子,眼睛,眉毛,嘴巴,鼻子,耳朵,睫毛,脸颊,像睡着了一样。

      连九州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努力地记住宝儿的样子,眼泪一滴一滴摔在黑色的袋子上,发出啪嗒声。

      张子谦跪在地上,一手捧着宝儿的脸,疼惜的看着她,眼泪沿着他脸上的皱纹不断向两边延伸。

      前面的门开了,出来的人要把架子推进去,张子谦拉着床架的腿,头埋在双臂里,往回拉着,说话含糊不清,口水和鼻涕都往下流着。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啊…”

      多鱼在架子后面死命地拉着,伸出脚,垫在轮子后面堵住,不让宝儿被推着往前移。

      整个身子都靠后倾斜着,几乎要蹲在了地上,哽咽着对着连九州求情。

      “九州叔,求你了,别让宝儿姐进去,那是用火烧啊,宝儿姐受不了…九州叔你说话啊…”

      连九州整个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往旁边看了一眼,刘远州走过来,一根一根掰开多鱼的手指头,把她拖到墙边。

      多鱼没有了力气,两只眼睛已经哭肿了,Chris过来蹲下去,抱着多鱼擦干净她脸上的泪。

      连九州就那么看着宝儿从他身边被推进去,这真的是最后一眼了。

      葬礼的那天,溢阳还是没有回来,张子谦住了院,身体一直没有起色。

      宝儿的位置就在姜奶奶不远处。

      多鱼一直站在最外面,左手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还有血渗出来,低着头,不敢看墓碑上宝儿的照片。

      人都散了,刘远州拉着多鱼往回走,多鱼不愿意,哭着跪在那里,不肯起来,连着跟连九州道歉。

      “九州叔,对不起,对不起。”

      Chris揽着多鱼往回走。

      “多鱼,先走吧,让他在这儿单独待一会儿。”

      多鱼看着前面的连九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脖子上的围巾一端垂下来,随着风晃着。

      墓碑上面的照片是新的,照片上的宝儿正笑得明媚,眼睛里好像是在闪着星星,连九州一直看着照片,好像宝儿也在看着他。

      后面已经没有人了,连九州一下子哭了出来,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也不知道擦。

      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多鱼?

      如果自己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会娶宝儿吗?他又会接受宝儿肚子的孩子吗?

      他会怎么做,只有他自己清楚。

      人生下来就是自私的。

      多鱼跟着Chris,在葬礼过后的第二个星期去了英国。

      她不想也不敢待在这里,姜家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让多鱼想起宝儿,尤其是那两个孩子,多鱼每次看见都觉得心慌。

      自从孩子出生,她没有抱过,甚至是没有看一眼。

      走的前一晚,多鱼到宝儿的房间坐着,在柜子里面找到一条围巾,跟自己的那条一模一样。

      多鱼以为是宝儿姐给连九州织的,拿在手里看,才发现围巾的尾部有一个太阳。

      多鱼愣了一下,看着那个太阳,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拿着那条围巾,多鱼跑到楼上,打开那件锁了好多年的房间,把围巾放在了溢阳的床头,将来溢阳哥回来,一眼就能看到。

      连九州把张子谦从医院接到了姜家,漂泊了那么多年,也该有个定所,两个孩子也要有人照顾。

      张子谦把行李放在地上,轻手轻脚地走带摇篮边上,看着两个孩子。

      久安在摇篮里睡得正香,长乐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手指头。

      张子谦一下子哭了来,小时候的宝儿,也是这样攥着自己的手指头,对着自己呵呵笑。

      当初在医院里见到的时候,他们才一小点儿,身子就一个巴掌大,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小脸儿都白白胖胖的。

      用袖子擦干了眼泪,张子谦逗着长乐笑,可长乐却张着嘴大声哭了起来,吵醒了旁边的久安,两个孩子弄得张子谦手足无措。

      连九州拿着两个奶瓶过来,倒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大概是饿了,都睡了好长时间了。”

      张子谦抱起来长乐,连九州连忙接过来。

      “我来吧,您喂久安。”

      张子谦不舍的放开了手,弯腰抱起了还在哭着的久安,拿着奶瓶给他,只是眼睛还是慈爱的看着连九州怀里的长乐。

      两个孩子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没了妈,出奇的听话,每天也就是只有在饿了的时候哭两声,醒了两个人就相互闹着玩儿,见了人就呵呵地笑。

      警察接到报警,郊区墓园外面的大道上,发现一具尸体。

      几辆警车冒着雪到了墓园外面,开始勘察地上的死尸。

      死者身穿黑色外套,带一个鸭舌帽,身体已经冻僵,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任何证件。

      离死者不远处,有一只白色的猫,冻得硬邦邦的,身上分不清是毛还是雪。

      旁边两个小警察站在那里又是跺脚又是搓手,看着地上的尸体闲聊。

      “嘿,你说怎么死在这儿了,大雪天的还得跑那么远,冻死个人了。”

      “你凑上去看了吗?脸都是紫的,跟个假人一样,那只死猫,估计在电线杆子上敲两下都哐哐响。”

      “你猜这人是自杀还是他杀?咱们这儿可是好长时间没有大案了。要是他杀,再牵出来一个大案,那咱们可是中奖了。”

      “谁他妈在墓园外面的大马路上自杀啊?”

      ……

      尸检之后的一段时间,警察一直查着本市的器官买卖,墓园外面的那具尸体找不到任何信息,被摘除了一个肾,肝部也做过手术。

      两个手术中间间隔了两三年的时间,警察怀疑是被团伙关押了之后强行做了手术,逃出来之后经过墓园,冻死在了外面。

      查了一段时间,什么都没有查到,没多久就不了了之了。

      ……

      长乐和久安一岁的时候办周岁宴,在园子里,几十个人围着两个孩子,桌子上摆了好多东西,大多都是李家的人在上面的放的,光是听诊器就好几个。

      只有张子谦在最边上放了一支笔。

      刘远州抓着背带裤,把地上的久安拎起来,放在了桌子上。

      长乐一直抱着连九州的脖子,好说歹说不肯站到桌子上。

      连九州没有办法,只能让久安先抓,自己抱着长乐站在旁边看着。

      久安往前面爬着,周围站着的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喊着自己放的东西。

      “听诊器!听诊器!”

      “钱!小子!钱!”

      “听诊器!”

      “药材!中药!拿中药!”

      “久安,左边儿,左边儿,火箭,长大了上太空!”

      “别拿那个,久安,钱,拿钱!”

      “小提琴!小提琴!快,来这边,久安!”

      ……

      久安一直咯咯的笑,手放在小提琴上面笨拙地拍了两下,又放在钱上抓着,像是在逗旁边的人玩儿,最后拿起听诊器,放在嘴里咬,口水流了一身。

      几个叫着听诊器的人一下子高兴地叫了起来,抱着久安又亲又啃,轮椅上的李景仁也笑了起来。

      连九州抱着长乐弯下了腰,长乐的胳膊伸下去,刚好可以摸到桌子上的东西。

      刚才的人又为了上来,怕吓到长乐,轻声细语地让她选。

      “长乐,也拿听诊器。”

      “小宝贝儿,拿钱,将来自己养活自己。”

      长乐一直平着身子,不太舒服,撇着嘴想哭。

      连九州连忙抱正了哄:“好了,好了,咱们不抓了,不哭,不哭。”

      刘远州在旁边耸着鼻子,抱着双手看他:“你就惯着吧,等长大了能把肺给你气炸。”

      连九州踢了他一脚,走到旁边继续哄着怀里的长乐。

      桌子旁边已经没有人了,都到外屋去吃饭,张子谦走到桌子旁边,颤抖着手把那支笔收起来,小心地放进了贴近心脏的口袋,蹒跚着步子往外走。

      过了没多久林木森就出狱了,跑到姜家想看看两个孩子,连九州没有出面,把孩子提前送到了园子那里。

      张子谦举起扫院子的扫帚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

      林木森也不反抗,只是跪在那里挨着,旁边的李媛护着他,见到张子谦也没有惊讶,只是心疼自己儿子,跟张子谦破口大骂。

      吴家的千金小姐还是闹着要跟林木森结婚,吴家的父母拗不过,只能答应。

      林尚桥和李媛害怕夜长梦多,在林木森出狱的一个月后着急忙慌的举行了婚礼。

      婚礼的规模不大,吴家也是嫌丢人,把两个人送到国外举行了婚礼,只请了一些亲近的家人,吃了一顿酒席。

      期间林尚桥和李媛一直对着吴家的人陪着笑,生怕得罪了他们,把婚事给吹了。

      要出国的前一天,林木森跑到了一个小区里,里面楼房已经有些年头了,雨水已经把墙面侵蚀成了黄褐色,有几栋楼外面爬满了植被。

      楼道里一股发霉的味道,走到三楼,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把门打开。

      屋子不大,好多杂乱的东西,上面蒙了一层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林木森径直走到沙发前面,抬头看着墙上的全家福,是小时候带着宝儿照的那张。

      这个房子是他几年前买下来的,里面的一切他都按照原来的家布置了一遍,那张全家福,也是那个时候离开家自己偷偷带在身上,到照相馆放大了之后偷偷挂在这里的。

      可就算是他把这里布置的再像原来的家,所有的事情都回不去了。

      林尚桥带着他和李媛到这个城市的时候,虽然过得不是很好,但好在林尚桥的心思是在家里的,一家人还是过着安乐的生活。

      后来林尚桥赚了一些钱,他就渐渐变了性子,整天跟李媛吵架。

      记得高中的时候,林尚桥第一次打了李媛。

      那天林木森放学回到家,李媛正坐在精致的皮沙发上抹眼泪,左眼角上还有淤青,脸已经肿了起来。

      后来林木森才知道,林尚桥在外面又养了几个女的,都是年轻漂亮等的,还有一个生了孩子,林尚桥给他们母子在市中心买了一个房子,明目张胆的往那里跑。

      从那天去,林木森再没有叫过林尚桥一声。

      李媛开始变得歇斯底里,不敢跟林尚桥闹,就把所有的苦水全都倒给了林木森。

      刚开始林木森觉得自己的妈可怜,只是静静听着,可后来李媛就像疯了一样想要掌控他的生活,甚至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一步。

      一直到高中毕业,林木森选择了出国留学,才算是摆脱了李媛的掌控。

      他跟Linda是在留学的那几年认识的,本就是一个地方来的人,后来林尚桥又攀附上了吴家,Linda跟他来往就更密切了。

      他不想跟Linda在一起的,可他只要是稍微有一点疏远,李媛会立马跟他打电话,让他多跟Linda亲近。

      只要将来他有出息,就不用怕别人会强走本来属于他的东西。

      回国之后不久,林木森就买下了这间屋子,按着记忆布置成原来的样子。

      他实在是太想回到原来的生活了,如果没有来到这里的话,说不定他们一家子还是和和美美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虽然不富裕,但至少,一家子是凑在一起的。

      他知道林尚桥根本就没打算找宝儿,只不过是打着找宝儿的幌子来了这儿。

      那天他见到宝儿,觉得自己又重新有了希望。

      他天真的以为,只要找回了宝儿,他们一家人就会像原来一样。

      林尚桥自己给自己织了一个梦,也越陷越深。

      结婚以后他不会好过,以前他不愿意抬眼看Linda一眼,现在是抬不起头看她一眼,下半辈子,他大概都要看吴家一家人的脸色,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连九州托人调查了阮盛,做了那么多恶,连九州不想放过他,总要先摸清他的底细,是个什么来路。

      查了几个月,却得到了阮盛已经死了的消息,日子跟宝儿出事的时间差了不到两个星期。

      阮家向外宣称阮盛是意外死亡,一直放在抽屉里的枪走了火,不幸打在了他的头上。

      这个解释,可真是把外人当傻子糊弄。

      阮盛生前的事务都由阮盛和原配唯一的儿子接手,甚至连葬礼都是草草了事,没有大肆操办。

      后来又传来消息,阮盛的儿子正式任职之后,在国内找了大量人手暗地里寻找姜溢阳的下落。

      再后来,连九州就再也没有打探过阮家的消息。

      李景仁在长乐久安快两岁的时候去世了,没受什么苦。

      前一天晚上吃好了饭,给每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都打了电话,回房间换上了那套中山服,躺在了床上。

      也许是可怜连九州的两个孩子,又觉得对不起姜兰袖,遗嘱里把园子留给了长乐和久安。

      长乐是被所有人宠着长大的,犯下天大的错误连九州都没有红过脸。

      小时候不懂事,一巴掌呼在他脸上,他还笑眯眯的说长安的手有劲儿,打是亲骂是爱,拉着长安的小肉手在自己脸上拍着。

      对于久安,连九州对他很严厉,摔倒了不能哭,受了委屈也不能哭,要有一个男子汉的样子,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做。

      也许是受到了家里人的影响,打懂事起,久安就成了长乐的保镖。

      刘远州父母没有孙子抱,每次看见长乐和久安都急得脸红,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姜家跑,跟张子谦抢着抱两个孩子。

      刘母抱着久安,刘父在旁边眼巴巴看着,觉得不满意,满屋子追着张子谦非要抱长乐。

      老两口的手机里全都是长乐和久安的照片。

      家里只有张子谦的时候还好,还抢得过,但是连九州父母也来了之后就不行了,五个大人,围着两个孩子转,吃醋吃的起飞。

      连九州又是当爹又是当娘,学会了十八般武艺,换得了尿布,哄得了娃,半夜里只要有一点儿声音就起床看。

      两个孩子三岁之前每天都神经兮兮的,把家里的桌角板凳都包了起来,生怕伤了两个孩子。

      每天做好了饭,穿着围裙,在后面追着两个孩子满院子跑,张子谦累的腰直不起来,坐在紫藤树下面喘气儿。

      久安爬到石凳子上,大声嚷嚷着,又跳下来,把张子谦吓得不轻。

      长乐也学着哥哥的样子翘着腿往上爬,连九州一把捞起来,把她放在凳子上,又转身抓着久安的衣服,把那小崽子也拎过来。

      每天院子里都是孩子的欢叫声。

      房间里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宝儿的枕头还在那里放着,衣服整齐的挂在柜子里,连九州总是想着,也许这样宝儿就不舍得离开。

      孩子们上了幼儿园,连九州去上班,只剩下张子谦一个人在家里,没有什么事干,感觉生活一下子空了出来,躲在屋里,拿着宝儿的照片不停哭。

      紫藤树下面的石桌上,吃饭的不再是原来的人,可院子还是那个院子,紫藤树还在开着花,冬天的时候上面的红灯笼还是一样的鲜艳。

      长乐和久安五岁的时候,英国那边有一个研讨会,要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刘远州又一次自告奋勇的跑了过去。

      好在老两口对于刘远州结婚的事儿是不抱希望了,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就答应了。

      下了机场刘远州又偷着乐:爸,妈,你们放心,再坚持一段时间,我再跑几次,就能把媳妇儿给你们带回来了。

      放了行李,接交完工作事项,刘远州开着车跑到了多鱼的学校。

      多鱼这节课还有十五分钟就下课了,刘远州靠着车门,环着双手站在那里,看起来闷骚极了。

      又觉得这个姿势不好,从车里拿出了墨镜,戴好,手肘架在车身上,手撑在脸上,

      正不停地摆弄着姿势,多鱼在他身后冒了出来:“嘿。”

      刘远州吓了一跳,眼前的多鱼好像又长高了一点,披散着头发,没了原来的那股稚气,看了一下手表:“不是还有十分钟下课吗?”

      “提前了啊。赶紧走吧,别在这儿丢人了。”

      刘远州上了车,多鱼在旁边已经系好了安全带,看着她的脸才晃过神来:“你知道我来接你?”

      “嗯,九州叔说的啊,你不是来参加什么研讨会吗?他说你应该会来接我。”

      刘远州也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眯着眼笑:“想吃什么?我带你去。Chris说今天家里没人,让我到你出去吃。”

      “中餐吧,好长时间没吃了。”

      “行,我知道有一家川菜馆,朋友家里开的,正宗的,没改味儿。”

      到了餐厅,领着多鱼进去,径直往里面走,到柜台附近的时候扬着手跟什么人打招呼。

      包厢里,刘远州给多鱼拉了凳子,让她坐下,没有点菜,服务员直接给他们上了一桌子。

      多鱼伸着头问刘远州:“他们是不是弄错了,咱们还没点菜呢。”

      “不是跟你说了是朋友家里开的吗?老板娘就在柜台,刚才跟她打了招呼了,这些菜都是今天的招牌。”

      “你不过去问好吗?”

      “正是饭点儿,人家忙着呢,过去才是添乱。”

      正吃着饭,刘远州照例掏出手机,递给多鱼。

      多鱼拇指在home键摁了一下,打开手机,找到相册,一张一张翻着。

      在两个孩子的一张照片停了下来,紧张兮兮的抬头问:“长乐久安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啊。”

      “长乐手上的胶带还没有撕下来呢,久安手背上针眼儿的痂还没有长好,你当我是瞎的吗?”

      “就,就是小感冒,流感,幼儿园好多都染上了。”

      “那就不让他们去啊。”

      “没去,就在家里呢,好长时间没有去上学了,谁知道怎么就感冒了。”

      刘远州怎么会别人说是自己下雨的时候带着久安去外面玩儿水才感冒的,第二天又传染给了长乐,他还想活命呢。

      盘子里的菜辣的让多鱼嘴里冒火,刘远州连忙给她递了果汁过去。

      相片还在一张一张翻着,一直到最后一个视频,多鱼点开看。

      长乐和久安坐在地上,周围散了一地的玩具,里面传来刘远州的声音:“长乐,久安,叫小姨。”

      两个孩子也一边玩着手里的玩具,一边对着镜头腼腆的笑,跟着刘远州一句一句的说话。

      “小姨。”

      “你们说,小姨,你回来吧。”

      “小姨,你回来吧。”

      “我们想见你。”

      “我们想见你。”

      “长乐和久安等你回家。”

      “长乐和久安等你回家。”

      视频结束的时候,多鱼眼睛里闪着泪光,咬着嘴唇,把手机还给刘远州继续埋头吃着,不管是辣椒还是姜片,都一股脑往嘴里塞。

      到了寝室楼下面,天已经黑了,刘远州拿出了一个盒子给多鱼:“手链,宽的。”

      多鱼打开,戴在手上,贴着肉,正好遮住那条疤。

      说了声谢谢,打算下车,刘远州又叫住了她。

      “还是不打算回去吗?”

      多鱼不说话,攥着自己的手腕往前面看。

      “我就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儿好感。”

      “你知道你比我大多少岁吗?”

      “别拿这个当借口…多鱼,你不能因为二嫂的事,就这么折磨你自己一辈子。

      长乐和久安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要是嫂子还在,她想看着你这样吗?”

      多鱼大口呼着气,忍着不想让眼泪掉下来,听到刘远州的话还是没有忍住,弯着腰抽泣着。

      “是我害死宝儿姐的,我要是把信给扔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我为什么要放在口袋里面,就连溢阳哥现在都没有找到,我哪来的脸回去…”

      刘远州伸出手,轻轻拍着她,外面又下起了雨,雨滴落下来不断拍打着玻璃,车子里只剩下了多鱼哭泣的声音。

      参加研讨会期间,刘远州只要有空就找借口往多鱼那里跑,Chris也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一个星期里又六天不在家。

      好在多鱼已经松了口,看着长乐和久安的视频也没有再死撑着不愿意回去,她真的想见见两个孩子。

      刘远州死乞白赖的追了一段时间,又有长乐久安的视频在那里助攻,临近回国的时候,刘远州跟自己打赌,订了两张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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