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回收系统[快穿]》蜜谈夜话

42、神医狂妃（二十）

　　梅子瑜并没有连着三天三夜守在凤栖宫前，如果可能的话，他想要这么做，但他做不到。

　　满案的奏折不能自己批改自己。整个南凤国，哪里都需要他的时间，因此，梅子瑜唯独没办法全部心力投注在自己最紧要的东西身上。

　　他只能每天早晚在这里站着等待，待不了一个时辰，南凤国的风甚至并不冷，但站在门口的梅子瑜却感觉到自己的心正一日一日被吹得凉下去。

　　皇宫戒备森严，没有陛下的首肯，他是踏不进一步的。

　　除非要谋反。

　　同样一座宫殿里，十几年前，先皇曾手把手提拔过还什么都不是的自己一把，并在临终前将儿子和社稷托付给他。而到了现在，他就连想要踏进一步都如此困难。

　　对出身贫寒的梅子瑜来说，那曾是他一生的荣耀。在乡下里被认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赔钱货的她从未被如此重视过，何况还是来自于一国之君。

　　所以就算隐约察觉到了先皇只是想要利用最好控制的自己，但梅子瑜也从没有感觉厌恶。

　　即使十年来先皇的儿子如何荒唐，他也因此怀抱着这一颗报恩的心，为凰裳收拾数不尽的烂摊子，指望着总有一日奇迹会到来，陛下会“长大”。

　　认识了钟无一之后，梅子瑜才明白利用和真心是不同的，才明白或许……只是或许，他也可以为自己索求点什么，保住一点心中的净土。

　　可这片净土却被轻而易举地摧毁了。

　　他今天也在宫门口待不了多少时间，可站在这里感觉永远度日如年。

　　梅子瑜强迫着自己整理思绪，试着找到一点能让他安心的东西，因为如果不这样，他光是把凰裳曾经对那些无辜少男少女们做过的事重合到小一的身上，就要六神无主了。

　　“梅大人，陛下传您进去。”

　　他仓促地抬起头，几乎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三天里，他第一次看见了凰裳的心腹。梅子瑜也顾不得整理仪容就匆忙跟了上去，他理应察觉到事出突然、一定有什么不对的，但是或许能再见到钟无一的想法夺去了他的理智。

　　没有几个人比他更熟悉这条路。

　　梅子瑜走得比数月前更快、更有力，因为太急，脸颊上泛上了一点红晕。不切实际的念头开始在他的心头扶起，或许陛下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小一那么聪明、或许这次他说服了他。

　　终于，他离帝王的寝床只隔着层层叠叠的香幔，梁柱旁边，凰裳的黑豹正优雅地舔着爪子。

　　梅子瑜能隐约看见纱帘后的人影，轻软的纱雾遮不住声音，任他们肆意回荡在宽敞奢侈的宫阙里。

　　听到那声音，梅子瑜愣在了当场。

　　他虽然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但在宫里这许多年，也不是个不通人事的赤子，当然能理解那意味着什么。

　　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

　　“…子瑜？”

　　是钟无一的声音。梅子瑜自从走到了这里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连呼吸都是屏住的，但他大概只听足音就分辨出了来人的身份。

　　在这永恒一样漫长的三天之后，还能再听到他的声音，即使是在这种状态下也像是一种救赎。

　　至少小一听起来还很好，应该没有受过什么伤害，只是声音不稳，语带惊怒。

　　梅子瑜感觉自己的眼眶在发热。本该有的安慰感和意料之外的震惊和自责搅合在一起，让他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

　　“快离开这里。”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听到钟无一用这样急切的语气说话。是因为担心自己会责怪他吗？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人？”

　　凰裳笑着说，他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不知廉耻的【不可描述】，本该诱人奢侈的嗓音，在这种情况下听上去，却只有说不出的讽刺。

　　“……。”

　　梅子瑜应该向这个人请安，可现在的他做不到。

　　“陛下，为什么？”

　　最后说出口的，只是最最简单、完全没有经过修饰的疑问。

　　十几年来，或许资质愚钝、不招人喜爱，但梅子瑜自认算是为皇室鞠躬尽瘁，做全了人臣的本分。

　　究竟为什么他侍奉的人要侮辱他到这一步？

　　“朕让你问问题了吗？”凰裳不屑地哼笑着，他是在场的三人里唯一轻松愉快的那个：“朕找你来，是让你尽到自己的责任。你有一段时间没跟朕汇报政务了吧。”

　　梅子瑜没办法汇报，是因为凰裳根本不肯让他进宫。

　　到了现在，竟然让他站在这区区几张纱幔之外，在这种情况下来做汇报吗？

　　“这和梅大人没有关系，放他走。”

　　“走？不是你说想要见他的吗，无一，朕只是在满足你的愿望而已。”

　　这句话之后，钟无一的嘴又被堵住了，一时说不出话。但就算只听着他急躁的呼吸声，梅子瑜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钟无一不想被他看到这些，他想从这种让人恶心的情况下保护梅子瑜。

　　梅子瑜自己也确实恨不得立刻从这里消失，可如果他在这里逃走了，久等同于将钟无一留在这里孤军奋战。

　　所以他留在了这里，恰巧符合凰裳的心愿，却不再是因为对他的忠诚。

　　他开始汇报这几日的奏折，一开始声音微微颤抖，而后转换成了梅子瑜平日里的平静自持。

　　希望小一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他绝没有因为这个而厌弃他，更没有如陛下所愿被煽动到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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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箩在西城县的日子渐渐好转了起来。

　　一开始，因为她的态度和基本常识的匮乏，白玉箩白白有一手好医术，却根本不被医馆接纳，更不要提如愿地混进达官贵人家里治疗了，她只能靠县里的救济勉强维持生活。

　　白玉箩感觉糟糕透了，甚至想过回到山上、回到师傅身边。她虽然身世凄惨，幼年全家离世，但却没过过几天苦日子，只是从一个羽翼转到另一个羽翼之下，就连被诛九族的当天，也早早被人带着逃走了，没有亲眼见过那件惨剧，活得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很快再也受不了被人嘲笑成只会吃白饭的傻姑娘，屈尊找起工作，处处碰壁，最后还是被常常给她做面的阿婆接纳了，把精湛的配伍煎药手艺用在了熬制面汤上。

　　白玉箩慢慢融入进了这种生活里。虽然她起早贪黑，做得还是从前想都不会想的低微工作，可这还是这个刚刚成年的少女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自食其力的滋味，第一次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做面的阿婆没有子女，很依赖喜爱她这个年轻人。面摊上的顾客每天都是那一群人，渐渐认得脸熟了，虽然他们总喜欢边吃面边调笑着一开始手脚笨拙的她是个大小姐，可白玉箩看得出那是不带恶意的，在这群人眼里，她这个外来者或许就和邻居家的二丫没有什么区别。

　　白玉箩从没有过这样的生活。父母亲在时，她只是个掌上的小公主，什么都不用担心，就连学医术也不是她的义务，那只是兴趣，继承家业是大哥二哥的事。

　　被师傅收养之后，她的要务是被反抗军好好藏起来，继承师傅的手艺。向暴君报仇是他们共同的目标，却离白玉箩非常遥远，没有人在这个有点冒失的少女身上期待什么。

　　所以她选择了下山。原因除了报仇之外，或许更多的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只靠她白玉箩一个人也能做出点什么让大家刮目相看的大事，所以，她甚至要瞒着所有人只身刺杀皇帝。

　　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在这些市井小民之间，找到了类似归属感和成就感的东西。

　　工作之外，白玉箩通过闲聊了解到了附近工人、小贩常有的一些慢性病。她在师傅那里学到的医典里当然有根治的法子，可她现在明白了，就算直接对人说千年的雪山人参能治好你的病，大多数的普通人也只会苦笑着耸耸肩膀。这不是因为他们不尊重她的医术，而是这样不现实的治疗方法对他们来说就和无药可救没有区别。

　　白玉箩去采买了一些最廉价的药材，熬夜在阿婆家的稻草棚里研究。她在这方面是真正的天才，简直有如神助，终于熬出了一种药草茶，几文钱就能喝上一碗，一碗下肚全身舒畅，连着喝上一段时间就能根治一般腰腿上的疾病。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医术只是随口说说，这药一出，白玉箩的医术终于被人认真对待。传言很快到了县官的耳朵里，钟总管走后他们正好缺有手腕的大夫来坐镇，于是白玉箩轻松获得了曾经怎么求也求不到的面见达官贵人的机会。

　　但这次，她拒绝了。

　　她找到西城县里反抗军的记号，给自己的师傅传了口信。师傅连夜赶来，见到了白玉箩却没有责备，她似乎听说了实情，问白玉箩为什么放弃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白玉箩摇了摇头，她现在早就认识到了自己原本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她没什么演技又不没有功夫傍身自保，皇宫内戒备森严，她就是能把自己顺利送进去也无异于虎口投食。

　　何况，她形单影只，又要怎么去报仇呢？要下毒的话，皇帝都是有专人为其试毒的。说别的她又做不到，总不能指望着成功勾搭上暴君，让他被自己迷得头昏脑热，再……狠狠地甩了他吧？

　　她又不是傻子。

　　虽然认识到了自己计划的愚蠢，但白玉箩复仇的决心却没有丝毫的减弱，不如说，她更加坚定了。

　　以往，她只是因为自己家的深仇大恨而想要复仇，可在市井里的生活，直接间接看到的不公，却让白玉箩深刻认识到了暴君凰裳的存在对南凤国这些善良勤劳的老百姓是怎样的一种威胁——要知道，面瘫婆婆本该有一对可爱的孙辈的，却就在皇城边上悄无声息地丢掉了。

　　“箩儿，你和从前不一样了，”师傅的眼中满是感慨，她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接下来，你想要怎么做，师傅都支持你。”

　　“师傅，我要加入反抗军，”白玉箩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西城县的街道，随后坚定地说：“我学到的东西应该派上更好的用场。”

　　如果，只是如果，她能平安完成复仇的话。

　　就像那个给西城县带来改变的陌生人一样，或许她也可以用自己的医术给这个南凤国、甚至更远处的人们，带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