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县城 ...
-
“湘湘，湘湘……对不起……”
“你总说我变了，其实我没有变。只不过我开始失去信心……”
“我开始时常怀疑，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我是爱你的，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我只是……没有力气再爱下去了……”
“湘湘，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有没有？……”
……………………
谢香书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水和汗水糊了满脸。扭头看去，已是红日满窗，不由坐起了身。张帆的声声质问犹在耳边，她使劲甩甩头，不知道自己昨晚为什么会梦到他。
有没有爱过？呵，还有比这更可笑的问题了吗？如果不爱，怎么会在一起整整三年？如果不爱，谁稀得跟他那样一次又一次地发脾气？如果不爱，怎么可能在拉黑之后又偷偷地把他加回来？如果不爱，为什么早已时过境迁，甚至都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了，还是会做那样一个梦？……
张帆是她的初恋，三年来，她青涩、笨拙，但却问心无愧。这一切，张帆都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一个，可到头来，他居然还要问出那样的问题，不是明知故问倒打一耙又是什么？
没有心情再睡觉了，她干脆下了床，来到桌边，拿过昨天给小年讲故事时画的那些画来，随意地翻看。
孤零零的小猫咪没有朋友，每天只自己一个拎着她的小篮子上山采蘑菇，有一天，她遇见了一只小狗狗。小狗狗觉得小猫咪很可爱，想和她做朋友，于是采了许多的蘑菇送给她，并问她：“以后我每天给你采蘑菇，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小猫咪心里很开心，收下了小狗狗送她的蘑菇，答应了他的请求，从那以后，他们每天手牵着手一起上山采蘑菇，有说有笑，无话不谈。直到有一天，小狗狗惹小猫咪生气了。
朝阳透过窗子照到桌上，把桌上的画纸染成红色。纸上的小猫咪正把一朵大蘑菇扔在地上，生气地对手足无措的小狗狗说：“这种蘑菇是不能吃的，你为什么还要采来给我？”
红光笼罩下，那朵被扔了的蘑菇显得格外刺眼。谢香书猛然想起昨天小年问她的话：“姑姑，小猫咪为什哩要生气？”
“因为小狗狗采了不能呷的蘑菇啊。”
“……”小年歪着小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回忆到这里，谢香书忽然觉得有些想笑，自己这是怎么了，随手画的一个骗骗小孩子的东西，也要情不自禁地带出这么大的怨气来。她不再多想，拿起笔一门心思地画起画来，把书外世界的那些童话故事随便挑几个来画，打算下回继续给小年讲故事。至于小猫咪和小狗狗的故事，就暂时封印了吧。
谁知一连两日，小年竟都没有再来，谢香书心知一定是小年爹拘着他不让来，心里吐槽一阵，只好作罢。
这一日天气晴好，方氏嘱咐二儿子谢永安拿些吃的用的去县城看望小儿子谢永乐和大孙子阿文。谢永乐是在一家商铺做跑街的，阿文则是在学堂念书，叔侄两个便在县城租了一间房子，隔一阵子才会回家一次。
谢香书听说二哥要去县城，想着从来也没去过，出去散散心，见识见识这书里的县城是个什么样子的也好，便吵着要同去。家里人一致认为谢永安不靠谱，不放心他带着谢香书，几番商议后，决定让能干稳重的阿燕也一同去。于是吃过早饭后，伤早养好了的谢永安便背起大包小包，带着妹子和大侄女出村而去。
坐着小船，由水路进了县城，三人径直去了谢永乐和阿文的住处。家里并没有人，谢永安带了钥匙，自己把带来的东西都搬进去放好，这才又撑着船去谢永乐做工的昌盛阁找他说话。
三哥谢永乐是个俊俏的年轻小伙子，白白的皮肤、小小的个子，一双眼睛又圆又亮，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他跟掌柜的告声假，出来见到谢香书，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她的肩膀，喜道：“妹子，你也来了！”
谢香书笑道：“三哥哥，我来看你啊！”
谢永安在一旁道：“我头先放了些子东西在你屋里，都是娘跟你两个嫂嫂叫带的。”
谢永乐此时满眼都只是自己妹子，哪里还理什么二哥？拉着谢香书到房檐底下，道：“到这边来，那边日头太晒了，不要晒坏了。这么远的路，你跑来做什哩？累不累啊？最近身子怎么样？”
阿燕在一旁捂嘴笑：“小叔叔好久都没有见到姑姑了，肯定想死了。”
谢永安也哈哈地笑：“他活该！哪个要他偏要来县里做工！”
所谓“跑街”的，其实就是商铺跑业务的，谢永安作为昌盛阁的金牌业务员，他所在分号的主顾里有一半以上都是他牵的线，平日业务颇为繁忙，站在街边寒暄了几句，就被催促着回了商铺。三人离了昌盛阁，又去阿文念书的学堂看了看。
阿文是谢香书大哥谢永平的大儿子，和阿燕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姐弟，今年十三岁，因为从小念书就有天赋，在方氏的坚持下，被全家人寄予厚望，送来县城的学堂。
中午四个人一同下了个馆子，阿文见到姑姑也很是欢喜，不顾众人反对，下午跟先生请了假，要陪谢香书逛县城。
百山县虽说不大，但毕竟是十里八村唯一的一个县城，也算是个小小的商贸中心。县里仅有的一条商业街沿河而建，都是些小商小贩小店面，你还别说，逛街的人倒是不少；小饭馆、供来往客商休息的客栈也各有个两三家，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姑姑，你想去什哩地方逛啊？”阿文问谢香书。
谢香书想了一想，问道：“这县城里有书肆吗？”
“有啊！我们学堂门口就有一家，我带你去！”
众人于是在阿文的带领下来到一家小书店，只见门口挂一个牌子，上书“百山书屋”。抬脚入内，只觉里面拥挤不堪，四周货架上黑压压摆满了线装书，有的上面还积了灰。中间一张大桌子，上面胡乱堆着些笔墨纸砚和笔山镇纸之类的东西，旁边还挂着几个布书包，看来这书店不仅卖书，还兼卖文具杂货。
店面虽说不上小，无奈实在堆了太多东西，人进去了都快要转不过身来，谢永安和阿燕便等在外面，只让阿文陪谢香书进去逛。书架尽头有一个小柜台，里面坐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掌柜，正拿手撑着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姑姑，你想买什哩书啊？”
“我想看看有没有图册啊画册之类的书。”毕竟是自己的老本行，谢香书想了解了解这边的市场情况。
阿文闻言，照着书架上的标签一排排找起来，没用多久就叫道：“有了！姑姑，在这里嘞！”
谢香书一看，不错不错，摆放的位置倒是挺醒目的，也没有什么灰，看来卖的不算差，等走近细看，大半是一些花谱、建筑类工艺类的工具书以及人物图谱。倒是有两本故事类的，抽出来随手翻了一翻，画的都是一些单幅的成语故事啦、孝经故事之类的，画技纯熟精细，人物景致栩栩如生，不由看得频频点头。
“那都是我们自己仿刻的京城大书肆的画册，就是在奚洲府也是极畅销的，要卖到一两多银子一本嘞。”一个苍老慵懒的声音传来，二人循声看去，见那老掌柜已经醒了，正打着哈欠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看着这边。
“那这个卖几多钱啊？”谢香书扬一扬手中书，问道。
“八十钱。”
谢香书一琢磨，看来这年头书价并不贵啊，难怪即使是谢家那样的乡下人家，也都几乎人人识字了，这也许和印刷工艺的普及和提升有关系吧。
当下去问二哥拿了钱，走去柜台会账，又问道：“老掌柜，要是我拿一册书来这边刻，要几多钱一本？”
老掌柜抬一抬眼皮子：“那要看是什哩书。”
“就像这样的画册。”
“一册三十张初版十三钱，复刻每册两钱，纸钱另算，就看你想要什哩纸了。”停了停，又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你先把书拿来，我们也不是什哩书都刻的。”
谢香书乐了，这么便宜？那可太好了！心下有了计较，谢过老掌柜，拿着新买的书出了书肆，一行四人便逛起了商业街。
这一路，但凡是谢香书表现出些许兴趣的店铺地摊的商品，谢永安都是二话不说，掏钱就买，搞得到最后谢香书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得谎称累了，想早点回家。但即便如此，他们三人回程的时候，谢永安身上的大包小包一点也不比出来的时候少。
下了船进了村，已是黄昏时分，天边一轮残阳西斜，给村口的老柳树拉出一排长长的影子，大大小小的荷塘都是一半焦黄一半赤红。三人路经一片水田，远远就看见一个小身影蹲在路边，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谢香书一眼认出正是小年，快走两步，上前笑道：“小年！”
小年抬头，看见谢香书，弯起眼睛咧开小嘴笑得灿烂：“姑姑。”
“你一个人蹲在这里做什哩啊？”
小年指指身后水田：“爹在地里，我等他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