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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地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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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香书费劲地爬下地窖,踩着阶梯双手高举着撑起沉重的门板。
“姑娘让开些。”范勇只叫了这一声,泄了些力气,身子就又被压低几寸。
“范大哥!快,快过来!”谢香书大惊,拼命把门板举高。
压在范勇身上的那大半截断梁不堪重负,眼看着要再次断裂,房屋也要应声坍塌,被砂石吞没。谢香书惊得尖声大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觉眼前一花,整个身子被什么东西撞得失去平衡,往下跌去,与此同时,眼前变成了漆黑一片,头顶上一声声轰鸣巨响此起彼伏,好不骇人。
“范大哥?”谢香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顾不得被摔得两眼冒金星,第一件事就是想先确认范勇的安危。
等了一等,却没听见动静,她彻底慌了手脚,伸出手去乱摸乱舞,泪水又夺眶而出,“范大哥,范大哥你别吓我!你进来了吧?你在这里面吧?……”
黑暗中难以辨认方位,也不知是从哪个角落,忽然传来两声哼哼,紧接着是范勇略带沙哑的声音:“姑娘莫哭,范勇没死。”
谢香书转悲为喜,一个冲动就想朝他那边爬去,无奈听声辨位能力太差,外面又轰隆隆的响声不绝于耳,实在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你……你在哪里……啊!”也许是她动静太大,也不知是惊动了这地窖里的什么东西,她只觉得有什么从自己身上碾过,吓得大叫起来。
“什哩东西!跑、跑过去了!”
“大概……是老鼠吧……”
“啊——!”谢香书彻底崩溃,老鼠、老鼠!老鼠从我身上爬过去了!我的身上爬过老鼠……
她再也忍受不住了,一连串的惊吓刺激坏了她的神经,她蹬着腿哇哇大哭起来:“什哩鬼天气,大冬天的下这样大的雨!大过年的塌什哩方!什哩破地窖,居然还有老鼠!老鼠、老鼠都爬我身上了!你这个混蛋平日都不打扫的嘛呜哇哇哇啊啊啊……”
地窖中没有一丝光线来源,伸手不见五指,谢香书正哭得起劲,忽然觉得手腕子被一只大手捉住,紧接着就被一股奇大的力道不容分说地拽了过去,一头栽到了一个坚硬却无比温暖的胸膛之上。
“嘘……不怕。”汉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略微沉重的呼吸打在她脸上,带起鬓边几丝乱发,弄得脸上痒痒的。
范勇一只左手把她整个人都揽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就好像在哄一个哭闹的小孩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竟然真的渐渐止了嚎啕大哭,转而变为小声的抽噎。
“我们……我们怎么办呀……”谢香书刻意不去提起二人此刻非同寻常的亲密接触,不得不承认,在这样一个生死存亡的时刻,在这样一个漆黑可怖的空间,汉子的怀抱给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她贪恋这份温暖、贪恋这份安心,仿佛绝望中的那根救命的稻草,她不舍得放开,一点也不舍得……
“黄姑娘晓得我们在这里,她会带人来找我们的。”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汉子依旧冷静沉着,他拍拍她的背,声音异常的柔和,“放心吧。”
“小年呢?”谢香书忽然一个猛子坐直起身,“小年不见了!他在哪里?”
范勇痛苦的闷哼一声,显然是被她拉扯到了伤处。
谢香书哎呦一声,慌忙伸手去摸,“对不住对不住,我弄疼你了,你哪里受伤了?……”
“往哪里摸呢?”范勇一把抓住她乱动的小手,无奈叹气,有你这样黑灯瞎火的在个大男人身上乱摸一气的吗?真不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咳咳,部位?……
谢香书只觉自己一瞬间脸上烧得厉害,好在漆黑一片,对面的人并看不见她通红的脸:“我……我看不见嘛……”
黑暗中响起汉子压抑的低笑,谢香书恼羞成怒,想发脾气甩开他手,可又怕再弄疼他,正想张口骂人,忽然又被重新拉回到他怀中。
“又要生气了?我不再逗你就是了。”
谢香书一颗心控制不住的砰砰狂跳起来,这人果然狡猾……这是趁人之危,是乘虚而入,是臭渣男,是死海王,是流氓罪!……
被判了流氓罪的范勇浑然不觉,“我本想绕道从陆路去县城,眼见天象异常,出发前毕竟不放心小年,便折返回去,打算带了他同去。还未出村,便听到说土山塌方,接着便遇到了黄姑娘。”
“你把小年交给她了?”虽然并看不见,但说话的时候谢香书还是习惯性的抬头看过去。范勇感受到她小脸贴着自己胸口,动来动去的,半点不老实,只觉心痒难耐,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怎么了?哪里疼吗?”谢香书此时分外的敏感。
“没……咳咳……”范勇假意清清嗓子,“我把小年交给黄姑娘后,就来了这里……”
谢香书又红了眼眶:“对不起……都是为了救我……”
范勇却是又想笑了,我的傻姑娘,你是为了救小年才来的,那般的奋不顾身,那般的情真意切,我又怎么可能会怪你呢?
两个人都是冒雨来的这里,此时皆浑身湿漉,衣服都能往下淌水。冬日的厚棉袄吸饱了水,裹在身上只叫人更觉寒凉刺骨。范勇把谢香书拥在怀中,明显注意到她在微微的颤抖,而自己身上的温度也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他手上用了用力,把她揽得更紧了一些,思虑再三,还是说道:“若实在冷得紧,不如便把外面袄子脱了……”
谢香书又闹了个大红脸:“不用!我不冷……”
范勇也颇觉不自在,听她这样说,便不再坚持。只是这一段对话下来,气氛忽然变得无比暧昧起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说话,黑暗之中仿佛只剩下二人的心跳声与范勇重伤之下隐忍的呼吸声。
“酒,”范勇忽然又开了口,“我动弹不得,你够得到我腰后的葫芦吗?那里面有酒,可以暖身子。”
谢香书闻言心中一喜,她实在是冻得不行了,这时若是有两口烈酒下肚,简直能救命。
她怕牵动范勇伤处,刻意放轻动作把手伸过去,却是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着。
范勇抓住她的手引导,“有了吗?”
“嗯嗯!摸到了!等等啊,我这就解开。”她两只手都伸过去,摸黑去解那葫芦,无奈手冻得不住颤抖,动作十分的不利索,只得耐下性子一点一点的试探。
范勇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轻笑起来。女孩此时整个人都贴在自己的身上,双手紧紧环住自己的腰身,这姿势实在让他说不出的受用。
“你是不是笑我笨手笨脚?”谢香书又怒了,你这葫芦绳子是不是故意打的死结?这么难解!
“不是。”范勇笑道。
“解开了!”谢香书欢呼一声,拿着葫芦收了手,把塞子拔了,同时嘴上还不忘算账,“那你笑什哩!”
范勇接过葫芦,笑道:“有美在怀,自然得意。”
谢香书羞了个面红耳赤,一把夺过那葫芦:“不给你呷了!”说完自己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立时周身舒畅。
范勇馋得咽口水:“好姑娘,赏我一口,实在疼得紧。”
活该!疼还要耍流氓!谢香书暗暗啐他,可听他喊疼,心立马也就软了下来,嘴上还要硬气两句:“那你还乱不乱说话了?”
范勇忍笑:“再不敢了。”
他也是两口酒下肚,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只觉肩背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两个人于是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争先恐后地喝了起来,没几下,竟把这满满一葫芦的酒给分光了。
范勇仰头,用唯一能动的一只左手拿着葫芦,对着大张的嘴使劲倒了一倒,确实是一滴不剩,不禁遗憾道:“这可是真没了。”
话音未落,谢香书先轻笑了起来,范勇随即也跟着笑了,他这一笑,谢香书更加收不住,咯咯的笑个不停。于是两个酒鬼抱着个空葫芦,在这小小的暗无天日的地窖中笑得欢畅。
范勇此刻虽身受重伤,但美人在怀,又喝了一肚子的烈酒,只觉平生从未如此畅快淋漓志得意满过,左手环住谢香书的腰,稍一使劲,一把将她托起,竟是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哎呦!你疼不疼!”谢香书不敢乱动,任由他胡闹,可毕竟心有不甘,还是小小的捶了两下他的胸口。
范勇哈哈大笑,捉住她的手:“你若乱动,那便疼。”
谢香书恶狠狠的切他一声,你这是胁迫!赤裸裸的胁迫!
范勇却是沉默了下来,抓着女孩柔软滑腻的小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年的娘……”
“啊?”
汉子轻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过世的妻子,比我大了三岁,我唤她作婉姐。我们成亲那年我十六,她十九。”他把嘴巴贴近女孩的耳边,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的沙哑,好像在给小孩子说着睡前故事。
谢香书的一颗心越跳越快,忐忑惴惴之下只觉喉头酸涩,她不敢出声,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只静静的听他说。
“她们姊妹是我成为镖头后头一次走镖路上救下的,我把她们带回了镖局,师父师娘怜惜她们孤苦无依,便认作了干女儿。其实,也是存了私心……我的八字不祥,日后一定不好说亲,我既是她们姊妹的恩人,只要师父师娘开口、我也点头,她们定肯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