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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我的徒弟们 ...

  •   1 我的徒弟们

      要建派,首先便得有根据地。既然我已经收到了几个徒儿,那总得圈块地,建座庙,然后再挂上一块黑底“金”字的招牌,这才算一个门派的真正成立。

      地我选在燕门城外不远处,原因无他,那里长着一颗青葱绿树,状似遗萌山上那颗当年师父仙逝于其下的树。此时我正站在屋门口,看着大门上挂着的“遗萌派”大匾,想着十几年前离开遗萌山时的情景,感慨万千。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完成师父的遗愿,将门派发扬光大,让大门口的这块匾,能够真正成为镀金的大字。

      我握了握拳头,眼睛一扫,眼角却瞄到一个高挑的身影。我霎时脸色一变,赶紧转身迈步逃开……不,是离开。

      显然那个人影也瞄见了我,显然在无外力的帮助下我跑不过他,登时领口一紧,我的后领已落入他人之手。那人甚是无情,这么一抓,将我嘞的一口气喘不上来。大概是来人想起了我那尊贵的身份,他马上放开了手,蹙着眉抿着嘴,冷冷地看着他的师父——区区不才在下我。

      真是没有礼貌!

      我怒瞪着他,手抚了抚自己被吓到的心脏,端了端身为一位德高望重的师父应有的架子,厉声指责道:“明明!你这样太没有规矩了!为师平时是如何教育你们的?!”

      来人那随着岁月而越发俊挺的五官依然无波无澜,见此,我便只能将自己的腰板挺得更直些。至少在气势上,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给自己的徒弟的!

      “明明!要知道,身为一个孝顺的徒弟,便要尊重你们的师长,怎可如此无礼呢?!”我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他的嘴角,却见不到一丁点儿的抽搐……唔,我可真怀念当年第一次叫他“明明”时他的表情啊……

      在这个教训徒弟的间隙,我稍微走了一下神。片刻之后,却听他淡然说道:“徒儿当然记得,您说过,为人师者,不可高傲自大,必谦虚温和对待徒弟,有问有答,是以和谐。”

      我愣了一下,将他说的话在头脑里转了两个弯后,才终于明白这坏徒弟是在拐着弯骂他的师父我!

      真是没有礼貌!

      “你胡说!”在令人不满的身高差距下,我无奈仰着头,怒瞪着他。

      “您刚才一见到您的徒弟我,就马上转身逃开。”他又淡然说道,仿佛是在陈述事实。

      ……好吧,他确实是在陈述事实……但身为一位极具涵养的师父,我总归是放不下这个面子的。

      “我,我没……”

      “然后您在您的徒弟我因为紧急事件而拦住您时,却不听您的徒弟我的解释,就如此苛责您的徒弟我。”

      “唔……”我又将他的话在脑中转了两圈,明白过来后,老脸霎时一红,这确实是我的不对……但身为一代宗师,我总归是放不下这个面子的,于是我眼睛扫了扫,决定转移话题。

      “这个问题我们改日再讨论。此刻已过开饭时间,想必众徒儿也都饿了。”我暗地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果然扁扁的空无一物,“为师提议,现时还是先解决温饱问题吧。”说完,我严肃地正了正自己那有些歪了的袍子下摆。

      此时听了我的话,他的表情稍微温和了一点,淡然说道:“这便是徒儿要来和您说的急事。”他顿了顿,我疑惑地抬头看他,他继续淡然道,“您还没有煮饭呢。”

      ……晴天霹雳……

      ……惊天大雷……

      我居然忘记煮饭了!!!!!

      脸色一白,身形晃了晃,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众徒弟那饿得眼花缭乱哭喊师父的情形,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赶紧撇下我的大徒弟“明明”,急慌慌往门里跑去。

      这一顿饭依然被拖延到下午午睡时刻还没有做好。各个徒弟轮番跑来厨房催促,但我的进度依然缓慢。原因无它,厨房的李大婶准备了一只乌龟,便要我开宰。可是我一瞅见小乌龟它那滴溜溜的小眼睛,心里便无法抑制地想起了遗萌山的龟兄。

      这,这,这可叫我怎么狠得下心!?

      李大婶很不耐烦地用她那肥肥短短的手指戳着我,要我赶紧宰了那小乌龟。她戳得我的脸颊生疼,这就更让我想念遗萌山的龟兄了,因为龟兄的戳功甚为厉害,怎么戳都不疼!

      感慨归感慨,我是不可能真的把这只可怜的小乌龟给宰了的。于是在许诺今晚有甜点糖水后,我终于把无辜的它给抢救了下来,安置在了小池塘边。这么一来来回回,煮饭便被耽搁了。

      当我忙得一头汗水,终于将几道菜端上饭桌时,却见到我的三徒弟月执深泪眼朦胧地望着我。

      可怜见的,这孩子居然被我给饿成这样了……

      心一阵揪得疼,我赶紧跑过去坐在他旁边,用手顺着他的背,轻声细语跟他道歉。大徒弟月明,也就是“明明”,给我递来碗筷,淡然道:“吃吧,你也饿坏了。”

      眼睛一热,鼻子一酸,我此刻甚为后悔,为人师表,如此尊师重道的一孩子,我平时怎能总是认为当年捡到他收他为徒是人生一大蠢事呢?!心里一阵黯然,我决定以后好好待他,便拿起筷子,准备夹一块炖牛肉给他吃。

      ……

      …………

      为什么才这几秒钟的时间,盘子里的菜就少了一半呢?!

      我瞪大眼睛,视线往二徒弟星稀那里扫去。只见那老头子将一堆的肉塞满嘴巴,一脸享受吃得满嘴流油……

      我顿时只能气得干瞪眼。这个老头子是在十一年前遇到的,当时不过是看到其落魄的样子甚为可怜,于是请他来家里吃了餐饭,没想到后来,他竟然死缠烂打非要做我的徒弟,即使当时大徒弟明明拿着一把大斧头一脸阴沉地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怕!

      我清晰的记得,师父他老人家教诲过我:对待老人,要善,要尊,要顺服。于是当时,我只能收下他,每日忍耐着他对餐桌的肆虐。不过真心说来,我当时也是极为佩服他的,他能够面对明明和他手上那把锋利的大斧头时,冷静而沉着,丝毫不露怯意。而我每次一看到明明拿斧头,不知为何,总会觉得手软脚软脑袋发晕……

      哀叹了口气,我摇摇头。这时,有人扯了扯我的袖子。我转头一看,三徒弟月执深哀切切地望着我,嘴巴嘟着,眼角往二徒弟星稀那里扫着。我赶忙再次往星稀那里望去,只见他又端起一盘菜,就准备往嘴里塞。

      这还得了了?!那我其余的徒弟们不就不用吃饭了?!

      我是师父,岂可坐看此等残暴的酷刑发生?!于是我撸了撸袖子,抬起手掌就往饭桌拍去。在手掌碰到桌子的前一秒,我犹豫着放轻了力道。毕竟这一掌下去,拍疼了的话,待会饭后可怎么洗碗?

      我力道控制得正好,虽然不是特别大力,但其响声也足够引起星稀老头的注意力。他终于将他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从盘子上抬起来,疑惑地看向我。

      “咳。”印象中每次开谈前,师父总会轻咳一声,于是我也学了个十成像,我端了端身子,严肃道,“稀稀,为师知道你食量大,但既然在同一门派中,身为师兄的你,也总得照顾照顾师弟吧。”

      星稀恍然大悟,他放下手中的盘子,朝我拱了拱手,笑道:“师父说得有理。”

      我看到他果真将那盘子菜端给三徒弟执深,而执深毕竟也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儿,马上就忘了星稀之前的不是,也恭恭敬敬从大他好几十岁的星稀手中端过来那盘菜,还道了声谢,看得我顿时喜笑颜开。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星稀坐回他自己的位子上,出乎我意料地,他却突然转身朝向我那今年才十七岁的大徒弟月明。他对着明明恭敬地拱了拱手,我看到明明的眉头蹙了一下,同时,我心中也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我的预感灵验,星稀的所言所行给我的心灵带来了重大的打击!只见他在拱手之后,却毫不客气地将明明面前的一大盘香喷喷的土豆鸡给端走,然后一边往自己的嘴里塞肉,一边含糊说道:“多谢师兄关爱!”

      ……晴天霹雳……

      ……惊天大雷……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连串事情发生,却毫无作为。我说的话,无疑是打了自己一大巴掌啊!还连累了无辜的明明!

      我愧疚地望着大徒弟月明,他蹙着眉冷然看着星稀的动作,却没有出声道出一声怨言。这更让我倍加愧疚于他了。心里又是一阵黯然,我微微低头,悲哀地望着自己面前那盘卖相好味道好的松鱼头炒白菜,最终还是狠狠心,决然地将这盘子菜端到了月明的面前,顺便搁下我的壮士豪言以表为人师的态度。

      “吃吧!”

      月明愣了一下,看看那道我最为喜欢的菜,又抬头看看我,眼里带有笑意。我咽了咽口水,退回自己的座位以抗鱼香的诱惑。但是忍不住的,我又多望了月明几眼。

      月明缓缓站起来,拿着筷子和勺子,将那鱼头中最好吃的部分给挑出来,然后端到了我的碗里。

      眼睛一热,鼻子一酸,我赶紧将自己的头颅给低下来,免得在众徒弟面前丢人现眼。

      月明退回自己的位子,继续淡然地吃着盘子里所剩的几根白菜。

      我,我,我果然没有白疼你啊!

      我感动了一番,却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平时对他严厉多于疼爱,遂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在以后好好待他。这时,从我的左边伸来一双白嫩嫩的手,手里的筷子勤快地往我的碗里夹菜。

      执深……深深……我的好徒儿啊!

      此时我很想发表一下身为一派之师的感动宣言,无奈此刻鼻子酸得很,我怕一开口,眼泪就会不争气的往下掉。而身为师父的面子,还是要的。于是我将嘴唇抿紧,欢喜地看到执深朝他的师兄月明友善地点了点头。

      好徒儿,都是我的好徒儿啊!原来这孩子,是在向他的师兄学习呢。我便欣慰地望着月明,却见他将眉头蹙得更紧。哎,这孩子,怎么总是如此阴沉呢?要是此刻,他也能够裂嘴朝执深笑着点点头的话……

      脑海中浮上月明笑的温馨的场面,不知为何,我一阵恶寒,便不再去想那事情了。

      桌子的另一端,坐着我的四徒弟,她是我们遗萌派中唯一的女性。当然了,这是暂时的。为了阴阳的调和,我将会努力增加女徒的进派率。

      话说,我从来不担心他们一群男孩子——不包括老头子星稀——会去和四徒弟来一段爱恨情仇,原因无他,我这四徒弟,便是那在厨房中帮帮忙打打下手的李大婶。

      顺便说明,她今年三十八岁。

      当然了,我并不是歧视这个年龄段的妇女,我觉得,她们也是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的。

      师父曾经说过:女人如酒,越老越醇。所以他老人家对大街边摆摊的妇女们忒有好感,也忒温柔体贴——不过,这些都是听我那失踪了百多年的师伯说的。师伯的原话是:“那混蛋一见着肥腰粗腿的大妈,哈喇子就跟不要命一样地哗啦啦向东流!”

      对于师伯的话,我保留最终态度。先不提既然以前我没怎么和师父出过山,也就没有见过他老人家见到大妈们时的情景,而且师伯的话中,有一个甚大的疑点:为什么是向东流而不是向西、南或北流呢?

      我尚且记得,当日师伯被我抓住话中疑点时,他那张得能够塞下个大碗的嘴巴,简直是历历在目啊!那幅场景让我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要知道,年长者也应该正视下辈们的能力的!而这,却也正好委婉地给师伯提了个醒,同时不会伤了大家的面子。

      这顿饭便这么安然无恙地过了,正如之前的每一餐一样。

      看着眼前的徒儿们,我寻思着,是否该带他们出去游历锻炼一番了呢?

      毕竟以前师父总是说:菜是用来吃的,酒是用来品的,徒弟,是用来折磨的。

      我曾请教过师父,为何徒弟是用来折磨的呢。他老人家一听,顿时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一副恨我不成材的模样,道:游历出见识,磨砺出高徒,你看那苍天大树,无不是在风雨烈日的折磨下才成长起来的?!

      当时我看着遗萌山屋门口那颗高大的青葱绿树,顿时倍感惭愧。于是在那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更是卖力地在遗萌山和拓七岛之间搬运着几十坛醇酒。而师父为了教导好我,也每日很快地将那些酒给喝完,让我继续搬运,希冀我能从这“折磨”中锻炼出一身的本事。

      我一回想起往事,便总是忘不了师父对我的好,连连感叹了几声后,一抬头,却猛然发现大家早已离席。

      于是我低下头,入眼的便是那满桌歪倒的碗筷、溅染桌布的汤汁……唔,还有鱼骨头……

      我顿时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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