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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70180] Bluebeard (16) ...


  •   50

      晚上八点,四楼某室的探病家属挤满狭小的单人病房。

      阿劳迪坐在病床一侧,乔特靠着他坐下。再旁边的六道骸则像个没骨头似的生物瘫在他的座椅上,在会议开始之前就提前进入冬眠期。引得路过的长官将他一脚踹醒。

      人员到齐。黑发警官在离病床最近的位置坐下,场面严肃起来。

      “我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云雀抬起头,目光巡睃过在座每一个人的脸。“关于你们的善意谎言。”

      病床上的男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抱歉,诸位,我都交代完了。”

      “百分之五十。”六道骸说:“其余的姐夫已经告诉你了吧。”

      乔特和和气气地问:“我也要交代吗?可是我已经退休了诶。”

      “我的另一个身份是彭格列的门外顾问。”阿劳迪语气平静:“警局和彭格列一直有私下合作——当目标一致。包括前不久的那次监狱行动。”

      那晚的当值人员是入江正一,他是彭格列家族培养的新人,因其特殊身份和优秀才能在大一时就被家族相中并收入囊中。

      就在事发当晚,沢田纲吉还抱着他若无其事的睡觉。事出前一晚,批复彭格列刺杀方案的阿劳迪神色如常地坐在云雀旁边给他的“侄子”汤姆梳毛。

      “为什么要对我隐瞒?”云雀问。

      所有人都可以隐瞒他,但阿劳迪是他唯一的血亲,他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云雀既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

      “阿劳迪不想让你掺和进黑手党的浑水里。”乔特替阿劳迪回答。“你不要怪他,你哥哥只想是保护你。你是他最后的血缘亲人了……就像你所看到的那样,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善意谎言这个字眼现在听来相当刺耳。这让云雀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屈。

      至亲和爱人。他没法责备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样的理由。只是心情相当不畅快。

      “你和小纲的事其实是意料之外,上一辈的事情他原先也并不知情。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乔特对云雀笑了一下。“只是喜欢你。”

      “起先这桩婚事我们都是持反对意见的,我之前答应过你哥哥不会把你牵连进彭格列里……”

      阿劳迪接话:“但纲吉给了我一个承诺,我选择相信他。”

      病床上的男人低下头:“对不起,nonna。我没能信守承诺,还搞得一团乱糟……”

      “我不是在怪你,这件事错在我。”

      “不是你的错。”乔特握住阿劳迪的手,“是我没有处理好历史遗留问题。”

      骸寻思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态度良好的认个错。但他思来想去——本人助人为乐团结同事尊敬上司恪守公职,除了有时不怎么依法办事,偶尔让权力在黑暗里进行之外简直完美无瑕。

      温馨家庭剧场六道骸不感兴趣,无法也无意插足其中,歪头便睡。

      当年天天把车泊在警局门口堵人求婚,全然无视警告。对于这个向来在他前面乖巧听话的小孩展示出如此固执的一面,阿劳迪是有些意外的。也因而松了口,甚至在弟弟军心动摇的时不动声色的推波助澜——导致云雀最终同意沢田求婚的重要原因之一。

      阿劳迪作为彭格列三代门外顾问,同时也是沢田纲吉的导师,为沢田成长为一个合格首领提供了很多帮助。

      在知晓身边所有人都是同谋这点的云雀已经能够平静接受。“所以你们相识的都比我早。”而他却被这些事排挤在外,被这些人包围在内,一无所知。

      “……其实小纲出生的那天,你们就见过面。”乔特说。

      云雀愣住,显然对这一段记忆毫无印象。

      “那个时候你五岁半,我和你哥哥带你回日本的那天小纲刚好出生。嗯……你应该是忘记了。”乔特和旁边的阿劳迪对视一眼,笑:“你哥哥抱小纲的时候你还生气呢。”

      “什么什么?!”骸突然就不困了。关于闺蜜的一切童年趣事都展现出了浓厚兴趣。

      “恭弥小时候是个小醋精,喜欢粘着哥哥,不准阿劳迪抱除了他以外的小宝宝……”

      云雀:“……”

      话题走向逐渐不对。

      云雀坐在那里呆呆地听着乔特绘声绘色描述自己几乎没有任何记忆的童年趣闻。原本严肃的病房一下子热闹起来,连守在门口的山本狱寺都忍不住探出头听个墙角。

      “不过放心,你哥哥最爱的是我,第二个就是你了!”

      云雀一怔。并没有因这句带有挑衅意味的玩笑而恼怒。

      奇怪。这话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乎乔特和他说这句话并不是第一次。

      一段模糊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涌现出来,是少年时期的阿劳迪抱着年幼的他,青年乔特站在后面捏了一下他的脸,说了这句话。

      “我早都和你说过恭弥会生气吧,他已经长大了不需……好的,亲爱的我不说话了,别瞪我了……”

      阿劳迪撤回目光,面朝云雀:“乔特之前和我们生活过一段时间,你想起来了吗?”

      “刚刚想起来一点……”云雀按住额头。母亲和父亲他都一些很模糊的印象,但乔特在他童年里存在的记忆像是被抹去了。

      按理说四五岁应该是有记忆的,乔特的身影一直伴随着他成长,还一起生活过整整一年时间……为什么会不记得了?

      “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有一些记忆不确定是不是真实发生过……还是梦?”

      阿劳迪点头,沉静如水的目光忽然变得黯淡,那是一段他不想提及的阴暗。

      “因为在那年的圣诞夜,你出了车祸。”

      51

      云家父母当时在柏林大学任教,他们曾是乔特?彭格列的老师。

      乔特因见识独到,口才了得,颇受老师赏识。这位来自西西里的少年家境贫寒,生活拮据。云家热情慷慨的接济了他。还经常邀请学生到家里用餐,一来二去与阿劳迪逐渐熟络,两人成为朋友。乔特还给阿劳迪当过一段时间的家教,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建立了感情。

      毕业后乔特返回了故乡,在西西里组建了一支自卫队,也就是如今西西里岛最强盛的彭格列家族。

      这对夫妇在死于一场人为车祸——因为一篇言辞犀利的文章。在当时引起不小轰动,矛头直指与当地黑恶势力狼狈为奸的虚伪政客。

      所有亲戚和佣人因害怕受到牵连一夜之间鱼鸟溃散。

      年仅16岁的阿劳迪带着4岁的弟弟死里逃生,乔特得知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简单处理完父母的后事,将兄弟俩接回意大利。

      一年后他们定居在北意的罗曼里德,暂时抛弃过往伤痛开启一段新生活。

      在罗曼里德的第一个新年,他们刚刚逛完云雀期待已久的圣诞集市。阿劳迪把云雀抱上车亲吻弟弟的额头告诉他一会儿见。这本该是一个愉快的新年,昭示着新的开始,却被一辆中途驶来的黑色汽车撞得粉碎。

      这个圣诞夜,便是《蓝胡子》的前作《花衣魔笛手》一案的开端。而此案背后所运营的家族正是与云家有些不共戴天之仇的艾斯托拉涅欧。

      在失去双亲、经历过众叛亲离家破人亡后,唯一的亲人又危在旦夕。这给阿劳迪造成了沉重打击。

      幸而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云雀保住了性命。三天后云雀醒来,谁都不记得了。

      医生告诉他们这是由于脑震荡导致的部分记忆缺失。

      其后阿劳迪每天寸步不离的陪守在云雀身边,慢慢帮助弟弟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期间阿劳迪和乔特产生了分歧。

      年少时的阿劳迪行事作风也和现在的云雀类似,雷厉风行斩尽杀绝。悲愤交织之下阿劳迪的决定是斩草除根。但乔特婉拒了这个简单粗暴的提议。彭格列根基未稳,不宜树敌太多。即便硬碰硬,最后也只能落得两败俱伤。这是乔特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同时乔特做出承诺,请阿劳迪相信他。

      阿劳迪相信他,理解他,但无法接受。那天这对恋人不欢而散。

      第二天阿劳迪主动找乔特进行了一次长谈,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点名主题:请求恋人及彭格列家族所有成员以后都不要和他的弟弟见面。

      阿劳迪不想让唯一的亲人再和黑手党扯上任何关系。云雀只要永远处于光明的世界里,他会为弟弟扫清黑暗里的一切障碍。

      所以明明之前一起生活过,云雀却不记得乔特,不记得彭格列的人。

      记忆提取必须通过特定的东西去刺激大脑皮层。比如相似的场景、情绪、味道、气味、声音、图像都可以唤醒记忆。

      例如当云雀坐在手术室外冰凉的椅子上,脑中突然浮现了这个画面:曾经在柏林的一个凛冬,在手术室外等候区的相似场景。再例如乔特的一句话,唤醒了很多年前的记忆。

      记忆也会通过梦的方式重映,那个下雪的圣诞夜、诡异的笛声和眼睛流血的小孩。它并不是完全消失了,只是尘封在脑海里等待唤醒。

      阿劳迪以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讲述了这个漫长的故事,所有人都安静认真的聆听。

      “这个故事很长,有很多东西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关于父亲和母亲的事情,如果你想听的话以后我们再促膝长谈。”阿劳迪和云雀对视:“这个交代,云雀警长接受吗?”

      “你可以一开始就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承担。”云雀说。

      “我不需要你来承担,你只需要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语气虽是温和的,却又格外强硬。阿劳迪态度没有丝毫动摇。

      他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人,身体流淌着同样的血。爱与付出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看来这件事暂时无法和解。云雀决定先将其放在一边,之后再好好谈谈。

      “那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镜头最后转到六道骸和乔特身上。

      六道骸放下翘起的腿。头一歪,面向身边的金发男人:“papa。”

      乔特很顺口地回应:“诶。”

      那个恐怖圣诞节与云雀有一面之缘的男孩。乔特最后在一个垃圾桶旁边找到了这个脏兮兮的小孩。在调查清楚身份以及在这个年仅五岁多的男孩身上所发生的惊天命案后,不顾反对将他带回彭格列并收养了他。

      “现在的家庭关系似乎更乱了啊……”全家辈分最小的沢田纲吉感慨。

      “一个称呼而已,最重要的是——”乔特笑着说。“我们是一家人。”

      52

      “怎么了姐夫,表情那么沉重?”

      沢田纲吉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凝眉沉思大概有一个小时。连骸都忍不住上去探一下他的鼻息确实他是否还健在。

      “你和云雀离婚了吗?”

      “没有!”沢田一瞬间坐直了。

      但他马上就瘫下来,像泄了气的气球。

      沢田重重叹了一口气,心情相当郁闷。桌子上,原本饱满丰富的果盘被一堆狗啃状的果核取缔。

      “你还记得自己是来陪护的吗?”

      “我陪护相当辛苦。”

      “真是感谢您的悉心照顾。”全程就给他倒了一杯水,还放在沢田难以够到的地方。

      “不客气,谁让我们是一家人。”

      “……”

      “你要是无聊我们可以聊天,我保证知无不答,关于云雀在大学里的事。”

      “那你讲吧。”这倒是挺有兴趣的,关于爱人的大学时光他的参与度是0。

      “云雀在大学里很受欢迎,有一个宿舍的女生都追他。虽然他平时一副奔丧脸却很招姑娘喜欢,真是不可思议……警校的姑娘们都相当热情,你没能亲眼见到云雀被学院里身材最火辣的学姐表白时的场景真是遗憾。”

      “是吗……”

      “你猜猜那家伙怎么回答的?他说和我打一场,赢了就和你交往。”

      “很有云雀前辈的风格……”

      沢田早知道云雀很招女孩喜欢。这点他在并中的某个情人节,目瞪口呆地看着学长打开柜门把一堆巧克力装进麻袋扛走时就知道了。

      “男生也有,他被学长当众表白过。”

      “你追过吗?”

      “我不用追,所有人都默认我们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一对儿。”

      “是吗……”

      “我们共喝一瓶水,吃一份面条。我穿过他的裤子,他穿过我的外套。只不过我把他的裤子穿成七分……”骸讲得眉飞色舞。

      “好了。谢谢你给我分享这些,但我想作为病人我该休息了。”他没兴趣吃陈年老醋。

      沢田拉过被子躺下,翻来覆去睡不着。“骸,这件事结束后……你打算怎么做?”

      “你知道我已经做不了警察了。从今往后呢,就和你们这群恶臭的黑手党同流合污了。”

      “那还真是遗憾。”沢田纲吉知道六道骸对黑手党厌恶的缘由,而他这将近三十年的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与其息息相关。他不欲多言,闭上眼睛准备休息片刻。

      “你还有件事没和云雀恭弥交代吧。”身后传来轻飘飘的语气。

      沢田猛地睁开眼,“……你知道了。”

      “反正与我无关。”骸漫不经心道,“我只是佩服,某人不择手段起来连自己都算计。”

      沢田坐起来,向骸伸出手,“给我根烟。”

      骸掏出烟盒,递给他一根。“你猜你们家那个烟雾警报器会不会循着烟味过来揍你?”

      沢田点燃香烟。“前辈今天不会来,他回罗曼里德了。”

      骸支着下巴,把玩着打火机,笑:“你明明怕得要死。”

      “不怕。”沢田深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去,蓝色烟雾缭绕在紧皱的眉头。

      房门推开,云雀恭弥站在门口。

      “……”

      “……”

      “现在怕吗?”幸灾乐祸的笑声。

      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把保温桶往桌上重重一放,砰的一声沢田的心脏也随之一惊,第二响如约而至。警官甩上门就走了。

      沢田一把将输液针头拔掉冲了出去。

      “前辈,前辈!”

      云雀头也不回。

      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沢田疼得冷汗直冒,视野模糊,他现在还不能剧烈运动。刚跑几步就难受到不行。他扶着墙走了几步,大口喘气,身体慢慢滑下来。

      正要一头栽地,身体被人稳稳扶住。云雀已折返回来。

      “滚回去。”

      被这么一吼,对方露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巡班的护士见到沢田跑出来相当震惊,“先生,你现在还不可以剧烈运动,伤口会裂开的!”

      沢田脸色苍白。手背上,拔掉针头的伤口正在流血。刚想伸手去触摸云雀突然发现自己满手是血,于是缩了回来。

      “前辈……”

      云雀的眼神柔和下来。低声和护士说了句抱歉,然后将沢田纲吉横抱起来。

      走到门口,亲朋好友都在。看见云雀一步一步走过来。每个人的目光汇集在他身上。今天,他成为了整一层楼最亮的焦点。

      沢田有些尴尬,脸钻到云雀的大衣里。

      “唐现在是有教父包袱了吗?”云雀冷笑,将沢田轻轻放在床上。护士跟在身后进来,替他处理伤口。

      “我来吧。”云雀接过工具,拿消毒毛巾擦掉他手上的血迹。然后给他更换衣服、擦拭身体。全程无言。

      护士检查完毕确定无误后离开,临走前又嘱咐了一遍相关事宜。云雀表示感谢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

      “抱歉,给学长添麻烦了。”

      云雀低着头,盯着沢田纲吉重新扎针打点滴的削瘦手背。

      “对不起。”

      云雀抬眼,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又落下。“不要道歉。”

      “我……”

      “别说话。”云雀阖上双眼,“我知道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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