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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70180] Bluebeard (15) ...


  •   47

      刺鼻的消毒水味和浓重的血腥味充斥鼻腔。显示正在进行手术中的红灯刺眼,在视野里模糊成一团。

      黑发男人坐在手术室外等候区的长椅上,浅色大衣上沾满了大块的血迹。脸上、手上、甚至头发上,远远望去触目惊心。不过,没有一处血迹是他自己的。

      大门内正在进行一场生与死的搏斗。

      等待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手术刚进行不久,一张意外通知单便递到他眼前。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医生表述的还相对委婉,或许这个男人身上的肃杀之气让他本能产生了敬畏。

      他语气恭谨地说需要改变手术形式,请您做好心理准备。另一只手抓着一根圆珠笔,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递到这位先生满是血的手里。

      云雀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把笔从他手里抽出来在通知单上签字。名字签得很潦草,因为过于用力最后一笔在纸面上留下一道撕裂的划痕。

      “救活他,谢谢。”

      恍惚间想起很小的时候,他和阿劳迪还在德国。柏林的凛冬几乎占据了对故土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大半部分。

      户外风雪呼啸,四岁的云雀坐在手术室外冰凉的椅子上冻到发抖,身体出于本能地向旁边的少年靠近想汲取温暖。

      少年的头低垂着,淡金色的头发盖过眼睛。云雀握住阿劳迪的一根手指,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这里好冷,他好困。

      阿劳迪没有理睬他,脸色惨白,双眼空洞。无论他说什么,无动于衷。

      小孩跟他闹脾气,说要回家讨厌这里。阿劳迪把他按进怀里,说不要吵,安静。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云雀钻进阿劳迪的怀里,可惜阿劳迪的身体也冷并不能给予他多少温暖。兄弟俩抱团取暖,云雀的小脑袋趴在哥哥的肩头昏昏欲睡。过了好久手术室大门才打开,一个医生走出来。阿劳迪立刻站起来,他也惊醒了。

      医生摘下口罩,他听见医生面无表情地重复说到麻木的,却让听者痛心的话: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您的母亲已经去世了,请节哀。

      他歪着头问阿劳迪,去世是什么意思?

      医生露出怜悯的眼神,走开了。

      是睡着的意思。阿劳迪对他轻声说道。

      而如今,他又坐在手术室外冰冷的长椅上。在临近冬日的肃秋,重复一场漫长煎熬的等待。

      这里是离他们最近的小镇医院。医药设施不完善,但回罗曼里德已经来不及。

      小护士急匆匆地跑出来,焦急地喊道患者失血太多,还是稀有血型。目前血库里的RH阴性A型血已告罄。

      云雀原先并不清楚沢田的血型,也不知道他是稀有血型。

      稀有血型……?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所有的坏消息汇聚成一条锁链,在连锁反应里接连爆炸,措不及防。

      倏然之间,只觉得天地都在脑中崩塌。最后一根维持镇定的神经崩断,他的脸上流露出罕见的情绪。

      三十年来云雀恭弥从未惧怕过任何人和任何事。这次是第一次,他深切的感受到了,恐惧感是如此清晰。

      他害怕沢田纲吉死掉,害怕失去他。害怕会有医生出来和他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害怕他会和自己的母亲一样盖着白布推出来,最后被埋在冰冷的地下。

      一门之隔的手术台上,他的爱人生命垂危。可他们血型不匹配,自己无法帮助他。

      “我来。”话音刚落,金发的男人从走廊那边快步走来。

      云雀猛然抬头,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下冲过去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乔特拍拍他的手背,“别担心,小纲不会有事的。”

      验血结果很快出来,沢田纲吉和乔特的血型匹配,可以进行输血。

      云雀跟随他们进入抽血室。他盯着导管里暗红色液体流进血袋,瘪平的400毫升血袋很快膨胀装满。

      没过多久护士又走出来看着他们面露难色。她说病人失血过多,可能还需要一些……乔特二话不说把另一只手的衣袖捋上去。

      一次性献血700毫升还是会有危险的。

      云雀看着他,欲言又止:“你……”

      乔特转头,对他温柔地笑,“没事。”

      “谢谢。”他轻声说。

      “谢什么,一家人。”

      48

      一身深灰色风衣的男人靠在手术室外的墙上,目光随着云雀走过来的方向落在他那张满脸血污的脸上。

      云雀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在距离一臂距离时一只手伸出来将他拥进怀里。阿劳迪轻轻抱住他,此刻他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一些。

      他一直被人依靠,被称为化险为夷的可靠存在。只有在面对阿劳迪时,云雀才会产生一些想要依赖的心理。阿劳迪身上的气味令他感到安心,具有镇静的效果。

      无需语言的交流,无声的拥抱就是对于这对兄弟最适合也最有效的安慰方式。

      乔特在他们旁边坐下,对这一幕温馨宁静的画面露出欣慰的笑。

      阿劳迪让云雀坐在这里休息,他出去买些术后所需的日用品和食物,云雀和乔特都需要补充体力。

      警督刚走,狱寺隼人和山本武随后赶到。后面还跟着慢悠悠入场的六道骸,以及跟在骸身后一脸惶恐不安的入江正一。

      六道骸看了眼坐在长椅上盯着地板砖周身乌云密布的长官,很识趣的没有过去讨嫌。

      他站得离云雀很远,刻意避开对方的视线范围。尽管他的长官现在应该没心情计较为什么自己会被无罪释放。

      狱寺隼人心急如焚地向云雀大步走来,“云雀先生!”刚开口就被坐在旁边的男人眼神打断。

      乔特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噤声。

      走廊上的氛围很压抑,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蒙有一层浓重的阴翳。

      里面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狱寺在走廊来回徘徊,脚步声充满急躁。他掏出烟盒想通过一支烟来让自己暂时冷静又突然意识到这是医院。

      他最敬重的首领如今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各种负面情绪混在一起像一股熔浆在火山里翻涌着喷薄而出——他一拳打在了墙上,一连串脏话夹杂着人名爆发出来。

      一度是十代首领身边成熟稳重的左右手,这一回他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曾经的暴躁少年在此刻重现,他像个暴躁的火药桶。

      山本武和入江正一试图说服他冷静,六道骸冷眼旁观。

      白兰?杰索、米鲁菲欧——云雀恭弥的耳朵捕捉到了这两个名词。

      “狱寺君。”超量的献血让乔特脸色苍白,声音依然温柔,“医院里不要大声喧哗。”

      他的目光是平和的,带着无声的魄力。歇斯底里的人像是被按下了消音键。

      “对不起,我失态了。”他道歉,然后被山本武拉到一旁。山本对某个方向使了个眼神,狱寺反应过来。

      一时在气头上,忘记了那位警官先生还在现场,忘记了哪些是不该说的。

      那几个被云雀当场击毙的黑衣人身份已经查明,他们隶属米鲁菲欧家族的黑魔咒。

      那不勒斯的新起之秀米鲁菲欧家族,在与彭格列家族结盟后,暗地里对彭格列的首领冷枪背刺。

      野心勃勃的白兰?杰索并不想与彭格列瓜分北意这块肥肉,他要全盘收割,包括彭格列。

      云雀身上那件浅色大衣,是今早沢田亲手为自己披上的,此刻已经沾满了爱人的血。

      手上的血早已干涸凝固成块,浑身萦绕着血腥和杀戮的戾气。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云雀突然出声。抬起头,额前的发被血染成暗红,下面露出一双阴冷灰蓝色眼睛。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他盯着乔特。

      他的眼睛和他哥哥很像,只是阿劳迪不会对他露出这么具有攻击性的目光。

      “就算是家人,也是可以有自己秘密的。”

      乔特的状态已经有些糟糕,过量献血带来头晕和疲倦越来越重。他勉强支撑身体,眼中笑意不减,声音虚弱地回道。

      无论发生什么这个男人永远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几乎没有情绪波动。

      “这个秘密……”云雀冷笑,环视全场所有人,目光所至的每个人都不自觉得偏过头回避他。“只有我不知道吧。”

      全场寂静。

      沉默已经代替所有人做出了回答。

      云雀在一片沉默中站起来,往外走去。

      入江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手忙脚乱地拦住他,“长官,您要去哪里?”

      大家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慌张同步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几乎没有战斗能力的小警员自然拦不住他的长官。云雀刚推开他,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横在了他面前。这个距离,对方下巴上的伤口更加清晰。

      “云雀先生,请您冷静。”山本武说。

      “不要挡路。”

      “这件事是我们的失职,之后我们会处理的,您……”

      不等对方说完,耐心告罄的云雀直接将人一把推开。狱寺正欲上前阻拦,一个身影快速闪到了他面前。

      “好了好了,亲爱的警长。”蓝色长发的男人一步跨到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一副闲散样子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被放出来了?”云雀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你应该在大牢里等待枪毙。”

      这是个严重的说法。

      “嗯……说来话长。如果您有兴趣我们不如坐下来详谈。”

      “没兴趣,让开。”

      “不好意思,父命难违。”

      骸无奈地笑了一下,眼神往旁边一瞥,全程看戏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乔特向他致以一笑。

      乔特和六道骸?他原以为已经猜出了大半,却没想到这些人关系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所有人都在隐瞒,欺骗,伪装。

      家人、爱人、朋友、同事,无一例外。

      他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

      这让他恼火,也很不解。加之现下的压抑把愤怒的火焰一下子推到顶峰。

      对面一拳打过来的时候六道骸没有躲,口腔里漫延出一股腥甜的味道,他的身形晃动了一下。歪着脸转过来正对云雀,血顺着嘴缝流下来。

      “出气了吗,长官?”骸靠近他,红蓝异瞳的双眼半眯勾起一个摄人心魄的笑。

      “隔着二十张垫子和二十床天鹅绒都要把埋在最底下的‘豌豆’揪出来……你还真是公主啊。”

      六道骸在激怒云雀恭弥上永远那么擅长。

      反应过来的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去劝架,场面一度混乱。前来维持秩序的保安,以及惊恐的护士医生们一筹莫展。

      “坐下!”

      一声呵斥让全场所有人顿住,在确定了这声呵斥不是坐在长椅上虚弱无力的金发男人发出来的之后,纷纷回头望向声音来源。

      阿劳迪走过来,手上的大小包裹在中途被识眼色的下属忙不迭接下。皮鞋每一步踏在地砖上发出的声响就让人们心中的紧迫感增加一分。

      所有人自动让出道路,分别架住云雀双臂的彭格列左右手也退居一旁。

      入江附到骸耳边小声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警督发火……”

      “是啊,吓得我东西都快拿不稳了。”挑事者一脸无所谓。

      阿劳迪走到云雀面前站定,“坐下。”又重复了一遍。

      云雀站着没有动,只是瞪着他的亲哥哥。

      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抓住,在被迫往后倒退几步后,接着双肩一沉,他被人用力按坐在了椅子上。

      阿劳迪从来没有打过他,甚至没有凶过他,把他的弟弟当宝贝一样捧在手里心,整整三十年。

      这是第一回。云雀想反抗,但在面对他最亲的兄长时完全使不出任何力气。

      “请劳烦入江警员帮我打一盆热水。”警督的蓝眼睛仍然盯着他的弟弟。

      入江正一连忙应允,不一会儿端着冒着热气的水盆过来。“警督。”

      “谢谢。”阿劳迪伸手探了一下温度,把毛巾沾湿,拧干。

      云雀的下巴被捏住,阿劳迪拿毛巾擦拭他脸上的血迹。那张沾满血污的脸很快恢复原本的白皙。

      那件血迹斑斑的大衣被脱下来,阿劳迪解下风衣披在了云雀身上。血腥与戾气消散,温暖干净的气息包裹着他。

      阿劳迪抓住云雀的双手浸泡在水盆里,轻轻揉搓,清澈的水很快被染红。

      “不要冲动。”阿劳迪的声音恢复如常。

      “我很冷静。”

      “你要是真的冷静,开枪的时候就不应该全部瞄准眉心。”

      阿劳迪拿干净毛巾擦拭着云雀洗尽后恢复白皙的双手。这样漂亮的手,本不应该沾上任何污秽。

      家破人亡的阴影和痛苦让阿劳迪对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更加珍惜。他不希望他的弟弟被这些东西染指,所以一开始就和乔特约定,绝对不允许把他的弟弟掺和进来。

      云雀只需要永远站在光明下,他会在阴暗里守护他。

      双手被阿劳迪牵引着浮出水面。水已经彻底被染成暗红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放心。”他抵着云雀的额头,坚定地说,“小纲也是我的家人,我绝不会轻饶他。”

      49

      经过将近十个小时,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带来了让所有人得以喘气的好消息。

      观察结束后,沢田被转移到普通病房。期间云雀一直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过来代班的阿劳迪让他去休息,被拒绝。

      阿劳迪走之前把一件披肩盖在云雀身上,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第一晚陪护很重要,云雀一直注意着心电监护仪和头顶的点滴,及时更换输液瓶。

      夜很深,四下万籁俱寂。

      他的目光于黑暗中长久的落在病床上的男人脸上,直到窗口变亮。

      失神间,云雀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云雀前辈。”

      我在。

      “云雀前辈。”

      我在。

      沢田每呼唤一次他的名字,云雀就在心里回应一声。

      不知喊了他多少遍。逐渐变亮的窗外有暖煦的阳光流泻进来,照在洁白的被褥上。

      “我在。”云雀恭弥轻轻握住那只插着管子的手,终于开口。

      会一直都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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