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CP是真的》思巨姳

3、三

　　人不想面对的时候，其实也挺好逃避的。特别李旳蒙这类，忙啊。
　　他自认和周稂的事，比最棘手的项目还难解。周稂比他最难缠的客户还难应付。何况这里头还牵扯其他人。
　　不过也有不同。项目多难搞都得硬扛，周稂不想见可以不见。
　　对，他们又一个月没啥交集了，真就周稂说的，他俩还可以是同事。

　　李旳蒙办公事八面玲珑；面对感情，真挚一如从前。
　　他自己一摊子事且理不清楚，没理由耽误杜欣洁，人家这么好一女孩，无辜，没必要陪他耗。

　　杜欣洁和李旳蒙虽然处的时间不长，李旳蒙态度上的微妙变化她还是感觉得到。两人约了餐饭，算是面对面把话说清。都在一个圈子，好聚好散嘛。

　　李旳蒙很肯定自己最近需要烧高香。
　　他和杜欣洁进餐厅，还没被服务生领到位置，抬眼撞见周稂和陆姗姗，两人估计也刚到不久，还捧着茶在喝。

　　陆姗姗已经站起来打招呼了，少不得寒暄几句。
　　“李经理，这是你女朋友吧？”
　　李旳蒙介绍，“这是杜欣洁，这是汪董干女儿陆姗姗，周稂你认识。”
　　杜欣洁微笑，“周经理，又见面了，陆小姐是第一次见。”

　　他和周稂带着各自“女友”，站在餐桌旁来了场相见欢。李旳蒙很想现在就开车去寺里求根红绳捆腰上。

　　他撇开头，把目光投向餐厅别处，眼看一服务生端着一大砂锅打这条道过。
　　这伙计真能耐，那么重一锅汤两手端着，也不怕烫。正想着，好家伙，走到他们跟前脚底一滑，汤锅冲他们一窝人甩来——

　　“小心点！”李旳蒙没想太多，拽着手腕把人拉开。好在这服务生机灵，临倒地前使了把劲，锅朝没人那桌掼去，汤一地，锅摔稀烂。
　　餐厅其他人连忙动起来，该打扫的打扫，过来赔不是的连连道歉。

　　这方小受惊吓的四人，凝身站在餐厅一角，脸上神色各异，场面精彩中透着严峻。
　　陆姗姗挺乐，眼睛放光的模样，想笑憋不住。
　　杜欣洁微沉着脸，看了眼手腕上的OMEGA，明显没心情吃饭打算离开。
　　周稂还是个面瘫，不同的是，这会儿眼神一直盯在李旳蒙脸上，倒没去看李旳蒙拉他手腕的那只手。
　　李旳蒙方才关键时刻拉开周稂，那是下意识动作，现在缓过神来跟被砂锅隔空烫到似的赶紧收回手，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摆个什么表情。

　　较劲这么久，今天还是他示弱呗。他懒得看周稂，自己都有点瞧不上自己。人家女朋友在那站着呢，用你多操心。两女孩边上站着你不护，你怕伤着他。

　　李旳蒙闭了闭眼，毕竟大风大浪里闯过，他很快镇定，侧身低头对杜欣洁说，“换地方吧。”
　　杜欣洁配合地点头，和余下二人打声招呼，与李旳蒙相携离开。

　　他们一走，陆姗姗简直乐瘫在凳子上。一只手拉着周稂，“周稂，周稂，哈哈哈…你看，我就说吧，李旳蒙多紧张你…哈哈哈…”
　　周稂看着她没接茬，问她，“还在这吃吗？”
　　“当然了，这地方多好啊，风水宝地。来这儿都得现原形，哼！我的CP果然是真的！”
　　周稂说，“行了，再点两个菜吧。”

　　陆姗姗口中的CP自然是周稂和李旳蒙。她家后来虽然发达，在这座城里有头有脸，但小时候她和周稂是互相打过架和好后又一起和别人打架的关系。
　　周稂为人冷清，防备心重，但他和陆姗姗知根知底，他的想法只要陆姗姗问，他多少不会瞒她。

　　而这么多年，周稂对李旳蒙什么想法，陆姗姗问都不用问，在她看来，就一字：上！
　　但让陆姗姗郁闷的是，周稂不听她的呀。陆姗姗恨铁不成钢，警告周稂：李旳蒙那么好骗，迟早被人骗走。
　　果然吧。这都第二回了。
　　不过今天这出，有点意思…陆姗姗边吃边看周稂，觉得这些年小看周稂了。

　　遇事李旳蒙首先顾他，周稂心里不可能毫无波澜。李旳蒙在乎他，他一直知道。但在乎又怎样？还不是找了一个又一个。
　　周稂不是存心晾李旳蒙，时至今日，他是真的有点灰心了。

　　换地方的杜欣洁并没和李旳蒙继续吃饭，“还没正式分手呢，我这地位已经降了。”
　　话还得说明白，杜欣洁少有在李旳蒙面前抱怨。
　　“欣洁，我挺不好意思的，刚才该照顾你，周稂那小子屁大点进公司是我带着，我也是有点习惯了。”
　　“你整这出，别说我，就不想跟你分手的，现在也得分。”
　　李旳蒙苦笑。
　　杜欣洁见好就收，“不过现在也轮不到我抱怨了，李经理，以后估计还有机会碰面，后会有期罗。”
　　李旳蒙认真看着她，“欣洁，再见。”
　　杜欣洁给他的第一印象是聪明懂事，分手前，还是如此，确实聪明又懂事。是他没福分。

　　有福没福日子都得过。
　　又一个工作日，李旳蒙车送去保养，打了辆出租到公司。
　　进电梯，周稂已经站里头，楼层灯摁亮了，他从负二上来的。李旳蒙冲周稂一笑，自自然然，“早。”
　　周稂顿时起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暗骂这作货又作哪出。

　　公司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除公事公办，其他时候李旳蒙要么横眉冷对，要么装模作样假客气。
　　今天看似毫无芥蒂的坦坦然，甚至跟他问好，周稂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其实李旳蒙不过是和杜欣洁分手后，又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反省。
　　他自问无法全心全意对待杜欣洁，所以不害人家，选择分手。但他不能以己度人，他不能，不代表周稂不能。哪怕周稂之前反对他谈恋爱又找女友，现在不一样了。他有陆姗姗了。
　　二十好几没尝过男女之情，一旦尝了…反正…李旳蒙觉得他挺投入的，自己都得靠边站。
　　陆姗姗是个不错的对象，对周稂日后前程也有好处，他不希望周稂有遗憾。

　　李旳蒙强抑心酸，考虑过后还挺自我感动，他大度地决定：不和周稂那没良心的计较了，我比他大，让让他没啥大不了，他不给台阶我就自己下。
　　李旳蒙单方面宣布和周稂和解了。
　　周稂估计想掐死他。

　　等了一天，李旳蒙没来作啥妖。今天不忙，好不容易能按时下班，周稂瞧外头飘了点雨，决定缓缓再走。
　　他忽然想起那家伙今早从一层进的电梯，铁定没开车。周稂从抽屉翻出把折叠伞，拿着往李旳蒙的部门去。
　　同事告诉周稂，李旳蒙才走。
　　周稂忙往电梯间去，等电梯的间隙从窗户看下去，李旳蒙这只笨猪拿包遮住头顶，站在马路边拦出租。

　　周稂掏出手机，犹豫了片刻，敲了删删了敲，最后剩下“别走等着我”五个字。还没摁发送，李旳蒙已经开车门上一蓝色出租一溜烟跑了。
　　周稂原地站了两分钟，默默删掉草稿，重又走回办公室。
　　这一天不忙，但周稂很晚才离开公司。

　　过几天有个主管会议，周稂准备得挺充分。临开会往旁边一瞧，李旳蒙那块来的是副手。
　　他挪近些低声问，“你们李经理呢？”
　　副手说，“李经理请假了。”
　　“为什么？”
　　“说是老家有事，回去几天。”
　　周稂若有所思。还得收回心思开会。

　　“小超，你哥这两天回去了，到家了吗？”
　　晚些时候，周稂给李旳蒙老家的表弟挂电话。李旳蒙老家他去过好几次，有公事顺路一起回去过，有抽空去玩过，有一年他家有事，春节是在李旳蒙家过的。

　　“我哥昨晚到的。”小超说。
　　“他走的急，知道什么事吗？”周稂问他。
　　“稂哥，你还不知道吧，旭华没了。”
　　“怎么回事？”

　　旭华是李旳蒙真正的发小。出那个小村庄来这座大城市打工奋斗，最开始是他俩结伴。
　　旭华书读得不如李旳蒙多，也没他那聪明劲，没几年老家那头女朋友催，就回去结婚生子，过回从前的生活了。
　　周稂和李旳蒙一起回去，李旳蒙每次都领他上旭华家，吃旭华媳妇烧的菜。李旳蒙跟他说过，“看见旭华，就觉得其实我们也不用那么辛苦，你看他老婆孩子热炕头，比我们幸福多了。其实日子也挺简单的。”
　　周稂心说，那是因为旭华一直保持简单。旭华是李旳蒙过去的纯真的一直简单快乐的老家朋友。

　　这个周末是项目正忙的时候，周稂还是请了两天假。周五晚上飞的。
　　航班凌晨落地，机场叫的车对他们那村子也不熟，快两点了，周稂给李旳蒙打电话。
　　“周稂？这么晚了，什么事？”
　　周稂说，“出来接我，我忘记路了。”

　　李旳蒙挂完电话人是懵的。
　　反应了几秒，开亲戚的车出来接周稂。到地方前，两人一言不发。
　　有些亲戚朋友认识周稂，亲亲热热招呼他。非亲非故，人家千里迢迢来送旭华，这小伙子仗义。

　　李旳蒙带周稂上过香，把周稂领进后头稍微安静点的屋，“今晚就这儿凑合吧。明天出。”
　　“今晚不用守着？”
　　“你就甭守了，整理下赶紧睡。”
　　周稂不动，看着他。

　　李旳蒙回看过去。
　　在凌晨的小乡村这间不吵闹的小屋里，周稂李旳蒙谁也不说话，两人就那么干站着互看了分把钟。
　　在周稂的目光中，李旳蒙不知怎的鼻头发酸，悲伤涌上来。
　　他回来布置前后，出钱出力，没空把情绪留给难过。这个时候看见周稂，突然就有了难过感受。

　　李旳蒙上前几步，先伸手要了周稂一个拥抱。
　　周稂将他往怀中紧了紧。
　　他俩个头差不多，周稂比李旳蒙高不了几厘米，但李旳蒙靠在他肩头困意上来，舒适地很想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