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CP是真的》思巨姳

4、四

　　这一晚没剩几钟头。天亮时分，帮忙的亲友们吃了点东西。
　　李旳蒙捧冷水搓了把脸，“我外头抽根烟。”
　　周稂跟着他一道去了。

　　两人走到屋少的田埂边，掏出烟醒神。
　　远处太阳露了点边，近十一月季节，清晨冷风吹在熬了一晚上的人身上，这滋味好受不到哪儿去。
　　李旳蒙偏头，看周稂身上挂着夹克，没吭声，又拔了口烟。

　　一转头，夹克披到李旳蒙背上。李旳蒙扯下来递回去，“自己穿着，我穿着毛衣呢。”
　　“就你那毛衣，除了窟窿还有啥？”
　　“那也比你衬衣强，从公司直接过来的？”
　　周稂不回答，懒得和他争。套上夹克说，“回去了。”
　　李旳蒙没动，“周稂，”等前面的人回头，李旳蒙说，“别和我闹了，和好成吗？”
　　周稂看着李旳蒙，没拒绝也没答应他。
　　李旳蒙又用他那双漂亮的温柔的大眼睛含着情意的大眼睛看着他，这回还站在初冬的微风初升的晨曦中看着他。

　　周稂拿李旳蒙没有办法。他老是蛊惑他，过后又像没事人一样，非常无辜地来气他。
　　“不走就继续站这冻着。”周稂扔下这句，快步进屋。
　　“周稂，你等着我……”

　　尘归尘土归土。活着的人每到此时唏嘘一把，然后继续活着。
　　最后回到家门口讲究放一挂响鞭，这事就告一段落了。

　　村里的鞭越做越大，响起来吓得李旳蒙一激灵，反应过来时已被周稂拉到身后。李旳蒙捂着耳朵躲在周稂背后，眼中的笑意费很大劲才能忍住。

　　不管周稂答没答应，在李旳蒙这儿他俩就是和好了。
　　中午李旳蒙又拽着周稂一起吃饭，晚上加完班时不时还得陪宵夜。

　　这天下班已经很晚了，周稂洗完澡都准备睡了，李旳蒙一个电话非喊他出去宵夜。
　　“今天过节你不知道吗？”
　　“什么节？”
　　“万圣节。”
　　“什么玩意？不过。”
　　“下来！我肚子很饿了，不想上楼拽你！”

　　周稂下楼，陪他去了个路边烧烤摊。吃完烤串两人街上走走散散味。
　　一路不少穿着奇怪衣服戴着头套拎南瓜的人。其中一人上来就给李旳蒙脸上来了一道，口红画出一道鲜艳的疤横在李旳蒙漂亮的脸蛋上。
　　周稂拉李旳蒙到身后，刚要开口问问这陌生鬼头疯什么，那人摘了头套，“李经理周经理，你们也出来玩？”

　　杜欣洁。
　　周稂退了两步。李旳蒙笑着回她，“恩，才下班，出来转转。”
　　“今天过节，你不怪我吧？”杜欣洁冲李旳蒙脸上比划。
　　李旳蒙摇头，“不会，别扫了你的兴致。”
　　“那拜拜罗——”
　　李旳蒙朝她挥手。

　　收回手转身就见身边周稂盯着他。
　　“干嘛？”
　　周稂不挪眼。李经理？杜欣洁对男友的爱称挺别致啊。
　　李旳蒙理直气壮，“看什么？分手了，不行吗？”
　　周稂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管的着吗？”李旳蒙说着，把脸上口红擦下一块朝周稂脸上抹。
　　周稂架开他的胳膊躲他。
　　两人在万圣节的街道上打打闹闹。

　　时光飞逝，转眼又一月，再一月，一年都到头了。
　　大半个月的活终于结束，公司开庆功宴，吃完饭聚在KTV唱歌。
　　这是李旳蒙拿手项目。他嗓子好，会的歌又多，大家都喜欢找他点歌。

　　李旳蒙捏着麦克风，唱到一半，看见周稂起身手里握着电话，他不以为意，继续自己的拿手曲目。
　　他拿手曲是多，但三四首了还不见周稂回来。李旳蒙去趟洗手间，顺便发微信找找周稂人。

　　他正在洗手台洗手，对面女厕出来两同事，也没抬眼看他，两人兴致勃勃聊八卦。
　　“真的吗？”
　　“我亲眼看到的！”
　　“看不出来啊，周经理平时冷冷的，对女朋友这么热情……”
　　“陆大小姐是一般人嘛，可不得抓紧了。”
　　“哎，你说他俩现在还在亲吗？我也想看！是哪间？”
　　“别去了，多不好意思…”
　　“谁不好意思——啊！李经理！”

　　两人还想继续，忽然注意到一旁有人，看清李旳蒙，两人也吓了一跳。
　　“没事。”李旳蒙仿佛没发生任何事，两个女生放心地以为李经理刚到，没听到她们的对话。

　　李旳蒙关上水龙头，没有即刻回去。他走到安全出口，下楼梯，找到一块窗户，站在那里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
　　李旳蒙你得冷静。
　　他又拔了口烟。
　　首先，口口相传可信度需要打折扣。
　　其次，就算是真的，陆姗姗是周稂女朋友，别说亲，睡一起都正常。
　　然后，然后，李旳蒙再吸一口，烦躁地一脚踹在墙上。然后！然后他妈的关你李旳蒙屁事！

　　李旳蒙扔掉烟头，背身蹭到踢脏的墙面，他觉得心脏疼得厉害。李旳蒙慢慢蹲下，蜷缩起身体。他埋头大口呼吸，感到眼眶潮气，他不许自己掉眼泪。

　　缓了大概一刻钟，李旳蒙觉得好了些。
　　回到包间，周稂已经在了，看着他进门。李旳蒙找到自己的包，背起走人。
　　周稂跟在他身后出来，“唱够了？”声音如常。
　　李旳蒙没回头，“恩，你继续玩。”
　　周稂手里已经拎好了外套，和他一起往外走，“那回去吧。”
　　李旳蒙说，“别送，我自己走。”

　　周稂这才听出他不对劲。谁送你了？又发神经。
　　周稂拉住李旳蒙，仔细打量他。眼周泛红，不看他，一脸受了委屈的别扭样。
　　“又怎么啦？”周稂皱起眉。

　　他有时挺想不通的，大家谁不是这城里朝八晚十的劳碌命啊，一个赛一个的委屈可怜。能怎么办呢，受着呗，实在不行喝口酒，今天忘掉的明天继续。

　　李旳蒙不一样。耐受性是强，但受了委屈一定要给人看的，就比其他人娇气金贵。大家还都挺愿意看，乐意宠着他。
　　在他这里更过分。不管理不理他，闹是一定会闹的，闹完若无其事，下回接着来。他才不管你受得了受不了。

　　“行了，大晚上的，我送你回去。”周稂迁就他。
　　“我自己开车了，我没喝酒。”
　　周稂，“……”

　　算着时间，周稂歪在自己家床头给李旳蒙发微信，“回去没？”
　　没回音。
　　周稂手机一扔，爱咋咋地。不闹还不行了。睡觉！

　　这月下旬有个项目老板尤其重视，特意开视频会议嘱咐周稂李旳蒙二人，传达四字精神——完美收关。
　　周稂一贯沉稳，对着屏幕那端道，“明白。”
　　李旳蒙迟疑两秒，“我手头堆了三个，这类活小王很熟了，他也跟我挺久，可以适当锻炼下。再说有周经理在，问题不大。”
　　老板说，“那你也得把关，这个项目未来几年都有用，必须百分百到位。”
　　李旳蒙承诺，“您放心。”

　　散会后，周稂浑身低气压，周遭都冷了几度。其他人退散，周稂把李旳蒙拖进自己办公室，“你疯够了没？”
　　周稂很少主动凶李旳蒙，平时他闹周稂也就是顺势怼他，不想如他意。

　　李旳蒙的闹腾就跟女人每月生理期一般，不，他比经期不规律多了，量还没准。
　　但他从不把私事闹到工作上。这是周稂非常欣赏李旳蒙的一点，专业，清醒。
　　因此，对于他今天的表现，周稂很恼火。

　　“我的部门不会出岔子，你放心。”
　　周稂克制情绪，“小王不行。不是我不给机会，这个活他搞不定。”
　　李旳蒙说，“保证不给你拖后腿，出了问题我负责。”
　　“你指着出什么问题？刚才没听清楚吗？不能有问题。”
　　“有问题我离职，行了吗？安心了吗？”

　　周稂睁大眼睛瞪住李旳蒙。周稂眼睛不大，但并不影响其深邃黝黯。
　　这么盯着李旳蒙，配合着咬住的后牙槽，换别人早退缩了。

　　可李旳蒙不会怕他教大的狼崽子。他推开周稂，却听周稂在身后问他，“到底为了什么你要这么闹？”
　　李旳蒙心想，几个月前我也这么问过你。你还不是不承认。
　　李旳蒙头也不回，开门离开。

　　倒不是拿公事和周稂斗气。站在公司的角度讲，李旳蒙认为部门需要储备人才，不能关键时刻就他跟周稂行，而人才要真枪实弹练出来。站在个人角度，李旳蒙确实有些累了。说是因为周稂的刺激也好，或者其他，旭华的离开给了李旳蒙又一种关于生活的思考。每天这样玩命忙，何时是个头？

　　不过周稂的判断也没错，一周来，小王每天向李旳蒙汇报进展，周六晚上，李旳蒙察觉小王的数据方向出错，做的方案整体有问题。
　　他开车到公司，连夜把团队数据调出来，一个人把一周的数据核了一遍，终于摸清症结所在。

　　周稂和李旳蒙部门对接过，也惦记这事，早晨提前到公司，目光所及就是李旳蒙肿着眼，冒着胡渣，抱着笔记本歪在沙发上还在敲打。
　　见他进来，揉眼起身，把笔记本递给他，“改过了，你看下。”

　　周稂揉了揉眉心，接过笔记本说，“去休息室睡，还有一个半钟头。”
　　李旳蒙说，“不用了，我洗把脸。”
　　他从外头回来，笔记本扔在他桌上，屏幕倒是记得锁了。周稂人不见了。

　　李旳蒙继续未完成的活，周稂买了碗粥和几个小笼包进来。
　　“白菜馅的。”
　　李旳蒙老说韭菜味重，有韭菜的一概不碰。
　　李旳蒙接过早餐，喝了口热粥，眯了眯眼。熬了一宿，身心开始回暖。

　　周稂不等他吃完，调头回了办公室。再站在那里看着那副德性的李旳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点什么。
　　自己先前说什么了？他听吗？他要能听至于熬夜折腾？
　　可他能怎么办？骂他几句？还是下得去手揍他？
　　看着他喝口白粥啃口菜包的满足样子，周稂心跳得失去节奏。

　　这种感受周稂太熟悉了。就这个作精，成天作天作地折磨他，周稂你心疼他什么？你就是个受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