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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软香似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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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虞是被手机吵醒的。
12月下大雨加雪,窗帘没拉,城市浇透又染白霜,偶有车灯摩擦的细纹划过客厅里光亮骤现。他瞥了眼屏幕,陈伽悬来电。
自知道陈伽悬喜欢的是Annabel后,他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了。当时得知这一消息时倒还真差点应了陈伽悬的话,哭出来。再联想到两人见面是自己无意促成的,就直接恼羞成怒了。如果说没一点怨陈伽悬那也太假,有些事总是赶巧,所以免不了的,也做那逃避的任性/事了。
屏幕亮了灭,灭了亮,反反复复,不知疲倦。周虞干脆坐起身,手肘把膝盖压出印,陈伽悬恒心不灭,动力持久,手机震动的沙发嗡嗡闷响。
“喂。”
周虞捞起手机接通。
对面先停顿了几秒,声音自话筒另一边传来有些失真。
“我以为你再不通电话就要报警。”
周虞扶额,头发有一缕掉了下来。
“我总有些事要做,手机不放身边。”
“多大的事?我足足打你电话没有十几也有几十通。”陈伽悬不依不饶。
周虞退一步,打算海阔天空,“我道歉,下次随身不离。”
“你当然要一直拿着,你的忙事除了打牌,也不怕樯橹灰飞烟灭。”
“大戏剧家想象力丰富,没可能的。”
陈伽悬暂时放过他,“你今天没打牌?”
“小姐姐,今日雨加雪太大,都猫在被窝睡觉。”
“我倒觉得这样的天气适合被窝里滚床单。”
周虞笑了下,问了其他事,“你又几点睡的?”
“没注意,我刚熬了一夜,实在很乏。”陈伽悬说,“我想吃饭,周虞,你来给我做。”
她理所当然,使唤惯了。周虞却想到一会和她碰面,有些挣扎。
陈伽悬从前死板的一根筋也会拐弯,她打定了主义要和Annabel牵扯上关系,那是铁了心,甚至还读起了《论持久战》。
周虞知道,伸头缩头都得挨上一刀,早晚的事。
挂断陈伽悬的电话把烟抽完,雪还在下,眼见着大,砸的人心惶惶。
整个人间都被大雪漆成萧索。
周虞拿上车钥匙,到底还记挂着陈伽悬——她刚出院,腿没养好,还要吃饭。
去市场买了虾、西兰花,到了陈伽悬家里有半袋挂面,做了一餐番茄酱西兰花烩虾面。
周虞瞅着盘子,眯着眼半天不动地儿。
不用他人,自己先嘲讽上了:穿一身定制巴巴地跑来给人做饭,一身烟油子,上赶着发春发的智商下线。
周虞知道自己在陈伽悬上面犯了矫情,像个玛丽苏女主只知道纠结情啊爱,没劲死了。陈伽悬曾给人代笔过这类剧情,回头和他说起来,麻的一身鸡皮疙瘩掉满地。
周虞苦就苦在怀揣少女心,好在生来一张面瘫脸,不至于在陈伽悬面前全露出来。
饭凉了不好吃,周虞去卧室叫陈伽悬起床吃饭。
门口泄出的光驱散漆黑,睡觉像演杂技上演高难度,嘴张着,涎液留长一条线。
周虞捏了捏她的鼻子,看她皱起眉反手就是一个无意识的巴掌,被他直接抓住,另一只手顺势穿过腋下把她抱起来。
陈伽悬在电话里一派胡言,什么下雪天和滚床单最配。
周虞便俯下身,感受她身上又暖又软,粘了油烟的衬衫摩挲着,就联想到冰糖葫芦。金黄的糖浆裹着红果,味道酸甜开胃小食,可把握不好火候,糖就糊。他不觉轻笑出声,又卷起舌尖舔过她的唇角,呼出的热气喷薄眼皮。
陈伽悬抖了抖睫毛,双眼勉强睁开一条缝:“我饿。”
周虞听陈伽悬娇软的声音,扶住她绵绵的身体,“我做了大虾烩面。”
陈伽悬拱了拱,轻喘了声,“那你快点。”
周虞抬头贴近她耳边,笑,“这事儿怎么能急。”
其实周虞为人散漫,干什么都是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比如他打牌,说实话,不会玩,扔里面不少钱,也不在意。再比如让他做饭,一句话的事,他穿着西装三件套开豪车,跟大妈们一样菜市场挑挑拣拣,没问题。
所以到这上面来,一样慢条斯理。解开袖扣,扯开衬衫,拉下裤链,动作不可谓懒散,还有一股若有似无地优雅。
陈伽悬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突然来了句,“虞少这是输了一个亿?”
周虞眼里的热度冷了冷,没说话。
陈伽悬下床去冲澡。
他有气难平,也许心理暗示一千一万次不想不计较,身体却下意识地准确实践了内心本意。要说摆脸子,他做不到,觉着憋屈,像这回也不过是故意把人翻来覆去的折腾,折腾够了,偃旗息鼓,他也没那么难受了。
刚开始两人做床伴,纯粹满足生理需求。按理说,周虞身边不缺人,可也不知怎么的他活像个性冷淡似的,不沾不碰,过的苦行僧一样。对陈伽悬,他是看着看着,从随便注意到的“有点意思”养成了习惯“观察留意”。再然后有天两人同在卫生间门口吸烟,她穿了条76人队的裤衩,两条细腿像秸秆似的杵在那晃悠,他忽然就老树开花,一下起了反应。
时间久了,周虞对陈伽悬如何,旁人知道也不敢提,毕竟以前有好事的问过,周虞摇头说你们别乱想,就同学。弄得对方反而尬到抠脚,半天憋出一句,“嗨,不就睡觉嘛,还不行咱成年人纾解内心欲望生理需求啊?”
道理似乎讲得通,可谁睡了谁还真不一定。
周虞在床边坐了很久,扔到地上的裤子震动亮起,他扒住床头翻出来滑动屏幕,是沈碧邱回的微信:
Anna今天有外景,要拍到下半夜。
周虞刚要锁屏,对话框却弹出一条视频聊天请求。
接受or不接受?
周虞看了一会,陈伽悬一时半刻出不来,起身下床,把门轻轻带上。
Annabel的脸上还画着浓妆,长发盘起拢在脑后,在发尾系了一条蝴蝶结。
“我这边有点吵。”
“嗯。”
“你等我下,”Annabel离开了镜头,又马上回来,“好了,我叫他们小点声。”
周虞不说话,举着手机到客厅找烟。
“邱姐说你问我今天在哪,我就想都是要说话,不如视频……我现在在车里,除了他们几个,没人知道。”
周虞分神扫了她眼,然后掏出烟点上,示意她继续。
Annabel看他浑身懒散,不爱说话,刚才还有那么多的雀跃心思现在也收敛了,再看四周,不是自己熟悉的周家洋房。
“你不在家?”
“嗯,”周虞夹着烟的手挠挠眼皮,“在外面。”
Annabel扯了扯嘴角,气氛突然冷下来,不知道说什么。
周虞吐着烟圈,扫了眼镜头,似乎有些什么让他烦恼,眉头皱在了一块。
“今天开机就是大夜戏?”
“这两天都是,拍完有一天时间,然后转场横店了。”
周虞弹了弹烟灰,想了想说:“沈碧邱跟你说了吧,还是等你从横店回来。”
“没事,”Annabel赶紧摇头,生怕他拒绝,“我最近也就这个时候有空。”
周虞点头,“行,那我后天找你。”
Annabel听了心跳擂鼓,一张脸喜不自胜,却也有修炼多年的镇静。她伸出小指,对着镜头晃了晃,“说定了。”
周虞收回视线,当下便想结束视频通话。他不觉着自己还有什么话要说,陈伽悬想的事他办了,剩下的就等后天了。
“就这样吧。”
赶巧,卧室门被打开,周虞一惊,很有些做贼心虚的回头去看。陈伽悬一头泡沫出现在光下,一边金鸡独立一边喊:“周虞周虞,我迷眼睛了。”
周虞低头笑了下,把手机扔到沙发里,走过去抱住她,“不冷啊就这么跑出来。”
“还不是叫你半天也没声。”
“好,好,马上让小姐姐重获光明。”
另一边,Annabel再也撑不起笑容,趴在化妆台上,一边翻聊天记录一边为自己的心酸红了眼。
镜头前总是艳光四射的大美女,也有过不去的坎。沈碧邱在旁递了纸巾,有心安慰,“你最好忍着,场务已经喊人了,没有时间再给你补妆。”
Annabel不动,不死心的看周虞和沈碧邱的对话,基本都是工作,只有少数几句提到她,也无关私事。
沈碧邱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手机,拉她坐直,“他真想和你说什么,也不用通过我了。你现在什么都别想,把戏演好,之后你就是做什么,我不拦你,都陪你。”
“都是你说,”Annabel幽幽怨怨,“我现在又如何拍好?”
“你跟我置气没用,外面有记者有狗仔,如果不想一会被乱写,就是装也得给我装下去。”
沈碧邱说着,给助理使眼色,助理麻溜地拉开了房车车门,竟是一点给Annabel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各家媒体围城,进去容易,出来不易。入了这行,就要遵守本分。
“你记着,人前你就是新诚一姐,当红女星Annabel。周虞的事到底是见不得光的,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这点你应比我更清楚。”
短视频平台直播现场,有代拍在镜头前喊Annabel出来了,绝美镜头!!!Annabel!!!!
沈碧邱先下了车,站在车门边半侧个身,等着她。
Annabel扫眼众人,她那神色间几缕忧愁,又有冷淡不屑,好得是没有了刚刚的哀怨气愤。一瞬间,她又回到了众人熟知的,那个永远属于镜头的Annabel。
她提着戏服下车来,身前的闪光灯瞬时刺亮眼帘。
他们第一次遇到时,周虞在漂泊中问她:你叫什么?
“阮香。”
“软香似玉?”
“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叫你Annabel吧。”
保安拦住围堵的人群,场务在前开路,沈碧邱和助理打的伞遮不住容颜绝色,此起彼伏的喊声永远在摄像机前叫:
“Annabel!!是Annabel!!!太好看了!!!”
“姐姐们,绝美Annabel!大美女!!!”
“天呐天呐真是Annabel!!!笑一笑啊!!!”
Annabel上了实时热搜,新戏开机当日又博得全网关注,沈碧邱满意这份工,不枉费疼她一把。